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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告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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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走了,连连又去了甘露殿找儿子玩。
去了没见到章玉堂,连连问过宫人才晓得,章家老爷子过大寿,章玉堂要回家三天。
阿欢被皇帝留在甘露殿里,一个人认字,一个人吃饭,早就觉得无聊透顶了。
亲妈来了,他先是呆在连连怀里腻歪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小鼻子小眼睛的告邓太后黑状,“我都听到了,祖母要给爹爹纳新的妃子,娘,你去告诉爹,让她们全都出宫去。”
虽然亲妈有点暴躁,但到底是亲妈,该告密的时候,阿欢也毫不手软。
最重要的一点,他连同母的弟弟都不大想要,更何况是异母弟弟?
连连乐了,“你个小孩儿,操心这么多干什么,你爹不会纳新人的,放心吧。”
“怎么不会,万一他真的悄悄纳呢?到时候娘再伤心可就晚了。”
阿欢声音还有点奶,但表情特别严肃。
连连鼻头一酸,把怀里的孩子撸上两把,捧着阿欢肉嘟嘟的脸蛋往中间挤,逗他,“说不会就不会,你还小,玩你的就是了,别操心这么多。”
果然还是自己生下来的小东西贴心,连连看到儿子,心里顿时烦恼全消。
阿欢早熟,被亲妈搂在怀里上下其手,羞的吱哇乱叫,只可惜他小小一只,挣扎了半天都没能从连连怀里逃脱。
最后只能满脸郁闷,顶着毛茸茸的脑袋让连连撸。
连连撸的喜气洋洋,阿欢看着没心没肺的亲妈,发愁得很。
他出身皇室却身份尴尬,自打会喊人就要管两个人叫妈,杨皇后对他关怀备至却日日夜夜都担心他不孝顺,亲娘对他不耐冷漠却会在他睡着时悄悄抚摸他的小脚丫。
宫人们含含糊糊告诉他因为嫡庶之分,所以他有了两位母亲,还告诉他这是他的福分。
阿欢没感受到所谓福分,但却亲眼目睹两位母亲的不安与痛苦,他见过杨皇后在孤寂的凤仪宫彻守长夜,也见过亲娘在人前克制情感,从来不触碰自己。
但是杨皇后比亲娘要坚强的多,爹爹不去,她还可以召见命妇,打理宫务,总之有很多的人会去恭维她,她不会闲着。
亲娘的日子相对就要清闲很多了,她深居简出,虽然身居四妃之位,却很少参加宫里的宴会,也从不理会那些要拜会她的折子。
他偶然间听冯娘娘说过,当年娘初登贵妃之位时,因为受到皇帝的独宠所以招致皇后的嫉妒,继而皇后以贵妃接见两府高官的夫人过频为由,指责她逾礼僭越,甚至牵扯出她身份低微,生父乃罪人,不配养育皇子的事来。
娘痛失亲子,从此不再理会高官女眷们的攀附,生怕再落人话柄。
阿欢听了这些事,心里滋味难言,他知道冯娘娘说的都是真的,亲娘或许在如何留住父亲一事上独具慧心,但她在别的事上的确是天赋缺缺。
养母则完全相反,除了与父亲感情生疏以外,和命妇交游,打理后宫,各种皇后该尽的责任她都是手到擒来。
阿欢心中怜悯亲娘,可后来养母身边的老尚宫又亲口告诉她,当年贵妃宠冠后宫,又生下独子,几乎就要取代皇后,皇后身为正宫,却差点被妾室挤下台,后来还是朝上的老臣求情,为她赢得了抚养皇子的机会,才最终保住后位。
两方的人马在他耳朵边嘀咕久了,阿欢自己也就明白了,当年生母与养母争宠激烈,最后以养母获胜告终。
他心里丝毫都不觉得奇怪,他这么小都看得出来亲娘为人直爽没有心机,在小孩子眼里都稍显单纯的大人对上杨皇后,自然是必败无疑。
人小的时候好奇心最浓烈,更何况阿欢早慧,求知欲更甚常人,偶尔的机会见养母与生母同坐席间,他也会有意的观察两人如何相处,却从未见到过两人有红脸的时候,只见到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彼此都忍让着对方。
他拿这件事去问冯娘娘,冯娘娘摸着他的头叹气,“这都是为了你啊。”
亲娘和养母撕破脸,身为人子的阿欢又该如何自处,她们吞下所有的不平与辛酸,都是怕孩子为难。
阿欢从此心如明镜,开始学会装哭。
现在父亲或许又要纳妃了,阿欢心里觉得愤怒,宫里女人还不够多吗?
亲娘也好,养母也好,她们的烦心事都很多,再来其他的女人,她们大概都会很伤心吧。
可是看着亲娘满不在乎的样子,阿欢只能自己干着急。
他找上亲娘,就是知道父亲会直接无视养母的意见,现在只有亲娘奋起,他才不会有新的庶母,以及异母弟弟。
要是换做他,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冲爹爹哭去,直到爹爹同意把所有的小娘子全部送出宫去为止。
连连没有如儿子所愿,哭着让皇帝把邓太后那里的小娘子都送出宫去,她自己倒是出宫了。
燕国大主病重,皇帝陪着邓太后,带着杨皇后,连连,冯婕妤,还有阿欢同行,前往燕国公主府探望。
怕小孩子被吓到,大主特意传话出来,让阿欢不用进去看她。
燕国大主的长媳擦着通红的眼睛出来,轻声给皇帝等人请过安,便把阿欢带出去了。
皇帝带着所有人进了里间,燕国大主已经没有了和人寒暄的力气,冯婕妤忍着泪上前磕头,燕国大主也只是摸摸她的头,没有力气再说其他的话,宁化郡主站在一旁,轻声劝慰着女儿,又把人拉起来,给皇帝空出位置来。
皇帝坐在燕国大主床前,轻声问燕国大主还有何心愿未了,甚至说出了“但有所求,无不相应”的话来。
邓太后看儿子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连连也觉得惊讶,可想起燕国大主扶持三朝君王的功勋,又觉得她值得。
只是燕国大主何等聪明,怎么可能此刻让皇帝为难,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无所求,又用手指指指自己的两个儿子,继而吃力的摇头。
她的意思,是不许儿子在她死后向皇帝求官。
身为国公,富贵已极,再求多的,就是找死。
皇帝在这位姑祖母榻前陪伴服侍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最后,燕国大主突然回光返照,说出了无比清晰的九个字,“迁驸马灵柩,与我同葬。”
左星和,当年你非要回乡安葬,陪伴父母,我看你病重垂危,拿你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你。
可二十年之后,你还是要与我一起陪葬帝陵。
想待在你和温皇后的故里重温旧梦,你想都别想。
屋内哭声大起,几乎没有人听到邓太后低不可闻的叹息,驸马与皇帝共妻,公主与皇后共夫,这些让世人好奇耻笑的皇室秘闻,终于在此刻落幕。
燕国大长公主历经四朝,孝顺恭谨,贤良淑德,堪为宗室表率,礼部上折子给皇帝,定公主谥号为燕国章宪大长公主。
皇帝痛失长辈,悲恸不已,下旨辍朝七日,中京禁婚嫁三月,又换了丧服,亲至公主府临奠。
这些事情过后,邓太后也着了一场小小的风寒,大家虽然不说,但都知道邓太后是被吓着了,没有人不恐惧死亡,老一辈的人都走了,邓太后是她那一辈年纪最大的人了。
皇后和连连天天前去服侍邓太后,等邓太后彻底好转,也已经快要入秋了。
她在那里也见到了阿欢嘴里的新娘娘们,漂亮倒是真漂亮,就是有那么一两个不懂分寸。
周焱来探望太后的病情,连连和皇后一个端碗,一个喂药,忙的不亦乐乎,也不知谁家的小姐,耍了个小聪明,给周焱奉了一盏茶。
周焱嘴巴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亲娘病重,他本来心里气就不顺,当时就问了一句,“你天天呆在这里,是来服侍太后的,还是来守株待兔的?”
世家人最重脸面,皇帝那刻薄的嘴脸一摆出来,小娘子的春心瞬间碎成渣,眼泪包在眼睛里不敢往下掉,整个人都是颤颤巍巍的。
连连赶紧上前打圆场,把手里的药碗递给邓婕妤,拉着皇帝下去更衣去了。
要是皇帝再对人家小姑娘评价两句,那姑娘这辈子也就嫁不出去了。
等太后病好,周焱已经凭本事把庆寿宫的小姑娘吓跑了大半,剩下小猫两三只根本不够看。
太后也是无奈,看看阿欢,已经能听懂话了,她也不好随便当着孙子的面骂人家亲娘,只是又鼓励了连连一回,让她赶紧和皇帝再多生两个。
连连每回都当着太后的面不停点头,她私心是不想怀孕的,但古代的避孕药不是麝香就是藏红花,或者水银之类的,这些东西吃多了是要死人的,没办法,她就只能随缘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有听太后的话,一直在和皇帝努力。
谁叫努力没有效果呢?
这可不能怪她。
邓太后哪里知道连连在这件事上这么消极,要知道她当年是正宫皇后,还一连四胎呢。
看看贵妃,皇帝把她养的多娇气。
十月末的时候,太后终于有了一件开心事,安王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