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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一个排球大小的魔方陈列在展示架上,幸村精市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它。
      用排球来形容它的尺寸有些奇怪,但它确实是幸村见过的魔方里最大的一个。并且不是最常见的那种三阶六面六色的魔方,而是一个六面均是同色、只有格子宽度不同的镜面异形魔方。
      正对着他的那一面的九个镜像里映出自己好奇的脸,它被还原到了最完美的状态,一个方方正正的立方体。又或者它其实并不能像个普通魔方一样被扭动?毕竟它被摆在灯饰商店里,它可能本质还是个灯,只是做成了镜面魔方的造型。
      幸村精市微微弯着腰打量起现在并没有在发光的它,无法判断它到底是什么。
      “它是可以像正常魔方一样拿来玩的哦,您想试一下吗?”
      一个冲绳口音的身材矮小的店员出现在他身边,热情地招呼着。这位客人半小时前走进店里,听讲话的调子可能是从关东来的呢,虽然他们家是本地最大的灯饰商城了,却几乎没接待过本岛以外的人,应该不会有人来冲绳旅游却买灯当做纪念品带回家的吧?这让店员打足了精神招待起这位稀客。
      “如果还原不了该怎么办?”
      幸村小心地捧起了这盏魔方灯,并没有立刻动手去扭动它。被还原的异形魔方是规整的形状,被打乱了顺序则会变得像铋晶体一样形成一种混乱不明又有规则的怪异产物,幸村对魔方的接触并不多,异形的魔方大概还要更难一点。但它的重量并不是很沉,虽然大,却是可以托在手心玩的程度,可以感受到设计师似乎确实想让购买者不仅只把它当成一盏灯。
      “有使用说明书的,非常简单的老人小孩都能看懂的说明书,照着说明书就能很快还原了。而且,如果实在是还原不了的话,还可以把每一小块拆下来,一块一块地装回去。顺便一提,拆下来的小块都是会独立发光的,可以当做很多个小灯哦。”
      店员很是兴高采烈地讲着,似乎本人对这盏灯也非常满意的样子。
      “那还真是设计得很巧妙。开关在哪里?”
      幸村精市边夸奖着边寻找着它的开关,店员指引着他按了按魔方其中一面最中间的那个格子,颇有些未来感的银白色柔光便在魔方的六个面亮起来,还有些短短的光柱从格子的缝隙中溢出,营造成魔方中心有个更大的光源的假象。
      “做得真不错啊,这是哪一家的灯?”
      幸村微笑着翻找着手中的魔方,不出所料在一角的边缘看到了[丹羽制造]的商标。
      从他踏进这家灯具商店开始,能勾起他的兴趣让他驻足观赏的灯饰,都是出自这家丹羽制造。把巧思和技术像咖啡和牛奶一样融在一起,设计思路有着非常鲜明的个人风格,又有雄厚的技术支持让不落窠臼的想象得以落地,把丹羽灯和普通灯摆放在一起,轻而易举就能挑出它们。
      “哎哟,是丹羽家的呀,最近几年就丹羽卖得最好了,年轻人都喜欢。”
      “以前人家装修还喜欢选鲤沼那种老品牌,毕竟鲤沼做那种客厅或是大堂的大型灯还是很有一手。但最近年轻人也开始成家买房子啦,他们就喜欢别具一格的,首选就是丹羽了。”
      店员指了指店内一块区域的天花板,那里吊满了各类的大型灯,充斥着浓浓的丹羽风格。
      “丹羽还爱联名别的大牌子,就会玩年轻人喜欢的那些,之前和乐高联名的积木灯,东京的卖断货,居然有人跑来冲绳抢库存呢,最后连样品灯都卖出去啦。”
      店员笑眯眯地按下开关,把那一片丹羽制造的顶灯都打了开来。
      玻璃灯罩被做成一个个圆嘟嘟的椭圆泡泡,集成一束便像一大把气球。玻璃烧成正在融化的冰凌的形状,被冰凌包裹住的枯枝和朱红小果才是灯泡,很有些北国风情。还有两根透明丝横着吊起的一枝扭曲的长枝条,枝干上单脚站立的小鸟衔着一枚矿石雕刻成的绿叶,整座灯竟然只有叶子会发光,比起灯更像是一个装饰。
      是让人很有想要购买的欲望呢。
      幸村精市望着一片璀璨也淡笑着想。
      他装修[落叶飞花]的时候没怎么注意挑选的灯饰具体是哪一家,但依照店里的风格,大概回去翻看一下,大部分应该也是出自丹羽之手。
      丹羽制造,真是养着很出色的设计师。
      “我想要两个这个魔方,麻烦您帮我包一下吧。”
      幸村很有礼貌地把灯放回了展示架。
      “好的咧!谢谢惠顾!”

      就像有些人被烫到了手指之后会习惯性地去捏耳垂一样,当那个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触碰的吻落在她耳朵上的时候,鲤沼菖蒲像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似乎是反过来了,耳朵被烫到,她用手捂着耳朵去降温。
      另一侧的耳垂也被感染了相同的温度,她就举起两只手红着脸把耳朵都捂住了。
      “龙马君……”
      低着头将眼睛藏进刘海里躲避着对方的窥视,她想责怪他些什么,却除了撒娇一般地叫他的名字之外什么都说不出口。
      毫无震慑作用的做法。
      吓不到龙马,也丝毫不能缓解她对自己的厌弃。
      有人对她温柔,她就缠上去。像向日葵,没有阳光就耷拉着,有了阳光就向着那个方向探出头渴求更多。
      可是,她已经拥有了一个太阳了呀,怎么还能贪婪地想要更多人的光芒。
      “这样不行……”
      她低低地拒绝,可意志薄弱到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是我是米奇?米奇也不可以吗?”
      越前龙马装可怜地捧起米奇头套,用凸出的尖鼻子蹭了蹭她的脸。
      “穿上米奇玩偶服就可以,脱下就不可以,凭什么?”
      他好像有点气愤,又有点欲擒故纵的委屈,反倒让鲤沼菖蒲反省起自己来。是不是她太大惊小怪,太把自己当回事。
      她最终还是红着脸颓靡地放下了两只手。
      院濑见寻的拍摄工作一直持续到了太阳沉入海里的时候,赤茶色的火烧云让大家都很振奋,在太阳与海面相接的短暂的几分钟内争分夺秒地又补拍了几个镜头,鲤沼菖蒲都像只工蚁般被指挥地团团转。
      等到把器材都收拾好搬上车,天空已经透出桑葚般的浓紫色,她抽空给幸村精市发了条消息过去,告诉他不要等她吃饭,请自己先吃,不然饿着肚子很难受。
      院濑见知道有人在本岛上等着她,跟监督解释了一句,就也没留她一起和组里人用餐。
      “冠军呢?要不要留下来吃饭?超粗的蟹腿和龙虾哦?小孩子多吃点好为国争光。”
      监督戏弄调笑地去弹越前龙马的帽檐,当然不是看不出来这孩子是为了谁出现在这里,但是看着电视上那个拽得地球都装不下他的世界冠军被一个个性完全相反的女孩克制,就忍不住很想去逗弄,龙马便撇着嘴嘟囔着躲开。
      “不了……谢谢。”
      “那我就不送你们去码头了哦?龙马和菖蒲一起回去我也比较放心,那菖蒲我们下周学校见啦!”
      院濑见很高兴地朝他们挥手告别,一点疲劳感都看不出来的样子,一天的行程下来却已经让鲤沼菖蒲累得没精打采,只有四十分钟路程的高速船,她一坐上去就歪着头小小地打起盹来,靠岸的时候还是龙马叫醒的她。
      拎着两个装了魔方灯的纸袋等在本岛岸上的幸村精市,在下船的寥寥几位客人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看到的就是因疲倦而有些脚步虚软的鲤沼菖蒲,和跟在她身后笑得猖狂的越前龙马。
      “喲!幸村前辈,真巧,你也来冲绳玩?”
      他几步蹦下船跟到鲤沼菖蒲身边翘着脚尖走过来,步伐狂妄至极,膝盖都打得直挺挺的,脸上还偏做出一副惊讶幸村前辈怎么会在这里的表情。
      耍无赖真有一套,是世界冠军又给了他过剩的自信吗?
      幸村精市冷淡地看着他,随即也相当配合地做出了关怀后辈的慈爱样子露出和善的笑容。
      “是啊,真巧,你也来了,真是阴魂不散的小子。”

      如果站久了,似乎会有一种脚趾充血肿胀的感觉,箍在鞋子里麻麻热热的动弹不得,稍微蜷缩一下脚趾,指甲下的血肉就泛起微微的刺痛。鲤沼菖蒲忍耐着小腿肚和脚掌的酸软,把身子轻轻搭在了幸村的手臂上。
      “我们要去哪里?”
      她像个小挂件一样吊住他,发丝落在他臂弯里,似乎还带着海水的湿气而有些勾衣服,困倦的眼睛努力睁着,因为疲惫而嗓音发黏,又带着期待,像是在撒娇。
      “去石垣市。如果你们的工作要持续到明天,我们就留在本岛,但今天就结束了的话,我想带你去石垣岛玩玩,累吗?一会还要坐一个小时的飞机,叫的车马上就到了,累的话趴到我背上来?”
      幸村把纸袋和旅行包往手臂上挎了挎,用另一只手揽了下她的腰示意要把她背起来,鲤沼菖蒲笑着摇头躲开了。
      “不呀……我才没有那么娇气,不累的,幸村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她乖乖地表态,重新将半软的身躯落在幸村的肩上倚靠着,张开嘴打了个小呵欠,幸村便浅笑着轻抚她的头发。
      “一会在飞机上睡一觉吧。”
      “那越前呢?难得跟过来了,要和前辈们一起去吗?”
      幸村精市搂紧了她,又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越前龙马,相当稳重大方的开口问道,好像真是个体恤后辈真诚想带小孩出去玩的前辈。鲤沼菖蒲听到他的话就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他们是一对。
      这个念头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刻印在越前龙马的脑海里。
      男主人一般的幸村精市表现得宽容善心,即使不受欢迎的客人登门拜访了也能摆出无隙可乘的表情应付自如,被守护得很好的女主人即使心中奇怪,也会顺应男主人的行动,只是单纯却好奇地看看他们。
      或许男主人就是要用女主人这样单纯的表情把不速之客逼退。
      原本想要留下的越前龙马就在看到前辈那样迷惑的眼神时,制止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答应的话语。
      她的表情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越前龙马也知道自己即便硬留下来,也丝毫破坏不了他们之间的好心情,大概率也只会形成一种他们在前面游玩他在后面跟着的古怪场景。
      那自己现在应该退场了。
      越前龙马低了低头用帽檐遮住了自己有些难堪的脸。
      “不了,你们去吧,注意安全。这个是给幸村前辈带的礼物,原本想当做园艺工具的,但是在海边刚好也可以用,你们一起玩吧。”
      他从背包里翻了翻,掏出一个用网兜包住的喷壶小桶铲子锄头套组,小工具的把手上是硅胶制迪士尼玩偶,连喷壶也做成了跳跳虎的模样用尾巴当做出水口,越前龙马偏着脸有点强硬地一把把工具塞进了幸村的怀里。
      “啊,谢谢你。”
      幸村精市眨了眨眼接过了这个过分可爱的小套装。
      “对了越前,恭喜你获胜,虽然知道你能做到,但我们都很为你高兴。”
      他笑着向他道贺,深紫的瞳孔被冲绳的夜晚染上靛蓝,真诚而柔和。
      “那是当然的……”
      “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我要反悔直接跟上你们了。”
      越前龙马拉着帽檐挡住半张脸迅速转身离开了。

      石垣岛和那霸之间的距离让鲤沼菖蒲有点惊讶,她对冲绳没有仔细了解过,通常所见的日本地图也不会把纬度延伸到冲绳那么远的小岛上去,她看着飞机前座后背上的实时电子地图,从那霸一路斜着飞往石垣,跨越的距离几乎能飞过两个九州。
      她小小睡了一会,很快就睁开了眼好奇地戳戳点点屏幕上的地图。
      “幸村,其实我对地理位置没太有具体的概念。”
      她靠近了幸村精市坦白一样地轻轻说道。
      这趟航班并没有很多的乘客,他们这一排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鲤沼菖蒲还是顾虑地压低了声音,不愿被两人之外的人听到一般。
      “我现在来到了冲绳,但其实对我来说更像是只是换了个风景不一样的环境,我没意识到我走出来这么远,就好像我还是在我家附近。”
      她用两指比量了一下地图上短短的几厘米,在一个比例尺极小的可以看到日本全貌的地图显示在屏幕上时,她的手指按在了东京的坐标上。
      “只有看到地图上代表我的这个小飞机离开神奈川已经那么远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原来已经身在距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了。”
      “地图上显示出来的这么遥远的地方,我正在这里。”
      “稍微有一点兴奋……”
      她害羞地笑着把脸埋进幸村的颈窝汲取他的温柔,他便很体贴地拥抱住她。
      想不到会这样认为的具体原因,或许是因为她总蜗居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对家以外的地点都没有概念?还是因为她实在只是一个很渺小的个体,来到一个新的城市也只是走入相似的街道遇见相像的行人,无法从宏观去感知她实际上跨越的距离。
      所以当她发现她竟然真的走出了困住她的那个巢穴一般的环境中时,无法解释的不可捉摸的雀跃奇异地笼罩了她。
      “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混乱?”
      她不好意思地抬头望向他,幸村精市便淡笑着摇头。
      “不,我能明白。”
      他握住她略带了些凉意的手拢进掌心,就那样静静地握了会,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仔细地感知着流淌在他们身边的静谧安宁,连飞机延绵不断的细微震颤都令人舒适,持续的安然久到鲤沼菖蒲都再次微微阖上眼打算小憩一会的时候,幸村精市长臂一揽把她整个抱了过来。
      安全带被解开,柔软的身体被抱坐在他腿上,他的头抵在她耳畔,微卷的发丝落进衣领里,她就痒痒地笑着拂开。
      “幸村?你吓到我了呀。”
      机舱没有开灯,只有偶尔几个荧蓝的阅读灯发出几点光柱,他们所在这一排更加的昏暗,幸村就在这样的幽静刹那间像坠海的人抓住绳索般用尽全力抱紧了她。
      又或许坠海的人其实是菖蒲,他正在用绳索拼命地想把她搅住。
      “菖蒲……”
      他轻颤着唤着她的名字,仿佛在乞求海水中力气尽失的人不要松开他的手。
      鲤沼菖蒲就顺服地放软身子贴近他怀中,在狭小的座位缝隙间回抱住他回应他的呼唤。
      “嗯,怎么啦?”
      她轻柔地问他,幸村便与她额头相抵,睫毛交缠。
      “菖蒲,我们现在在冲绳……”
      “我们已经走出家门很远了。”
      “但还有比冲绳更远的地方,雪山、峡谷、极光,我都想去看。菖蒲,在我们老到走不动路之前,陪我去欣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景色吧。”
      他怎么能不明白菖蒲所说的感受。
      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久了,就逐渐丧失对世界的感知能力了。
      当小小的一方天地成为自己的全部的时候,即使突然将他移到另一个相隔千里的地方,也没有跨越空间的实感,只是会把自己对原来环境的狭窄认知套到新环境中。
      就像那间金井综合医院的小小病房。
      被固定了位置的护理床和输液架,相见频率比亲人还高的医生和护士,卫生间里映出自己灰败的脸的半身镜,只有来看望自己的亲友和偶尔闯入的别的病房的小孩子像斜着飞进窗户的雨丝一般能激起他片刻的振作,可当雨停下的时候,那个房间永远都是干涸到龟裂。
      被困在病房里的时候,甚至已经对外界没有了概念。
      过去的回忆会被时间越抛越远,记忆和感觉,永远都是对当下最深刻。网球场上的汗水和眼泪蒸发不见,画作中的颜料变成灰色,植物都枯死腐烂,他能见到的,只剩下几面白墙和输液管中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日子,那间病房就已经成为了他全部的世界。
      他是有可能会被困在轮椅上一辈子的。
      所以,即使告诉他手术成功了,他可以踏出这个牢笼般的病房的时候,也感受不到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在康复中心做复健医疗,回到家里继续吃味道不变的药片,他的世界仿佛没有任何改变。
      只有当他握着球拍站上全国大赛的会场的时候,他才真切地感觉到,原来他已经走出来了。
      本以为不可能再次进入的场地,他正站在那里。
      代表着立海大附属,像一个里程碑一样,无论是延续荣光还是让出王座,站上去才能完成使命。只有在那个瞬间,他的世界才重新扩展开。
      会有更多的山河大地与日月星辰,而不是只有病房和轮椅。
      不会有人比幸村精市更理解菖蒲的感受了。
      “好啊,我答应你,虽然有点想象不出来幸村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鲤沼菖蒲笑着搂紧了他的腰,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闭上眼承受着淡淡的吻落在自己的头发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7 23:08:24~2021-05-12 23:1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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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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