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幸福的苹果树

31、出走

　　31．出走

　　旁边的少妇听到这话，手里的公文包砰地摔到了地上，砸到半只摔破的碗，那碗晃了两晃，翻了个个儿。她不动，也不收拾地上的东西，挺直着背看俞然，眼里闪着泪花。

　　默然缓缓转头，对着她皱眉：“你就是那个小雪，十年了，你耐心真好……”然后他盯着俞然：“爸爸，我妈妈尸骨未寒，你……你真不怕报应啊？”

　　默然冲出门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他在花园里站定，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可以去哪儿。他的手指抖得厉害，默然厌恶地想用力控制住指尖的抖动，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手指依然抽筋一样。他用力抱着自己的双肩，发狠地把手指抠进肉里面，这才觉得好了点。

　　奇怪的是，此时本应十分混乱的内心反倒是平静下来了。那是一种非常麻木的平静，没心思哭，也没心思愤怒，他只是木然地想：我现在该上哪儿？妈妈。

　　他没走多久，就觉得疲惫异常，不得不在路边的花坛边坐下，对自己说，如果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会有人来打救自己的。默然盯着手机，把莫志的电话调出来，一次又一次拨通，又掐断，犹豫再三，最后把头埋在并拢的膝盖上，眼泪不断地涌出来。

　　也许真的是张薇在天有灵，这时有人拍了拍默然的肩膀。他把脸在膝盖上擦了两下，抬起头来，意外地发现面前是郑彬。郑彬看到默然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在他的记忆中，默然一直都是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这样失魂落魄泪眼模糊地在街边独坐，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默然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委屈极了：“我没地方可以去……”，他哽咽着说。

　　郑彬呆了一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绝望的小孩。张薇的事情他略知一二，里面牵扯到李市长，他知道事情不简单，俞然也不可能让默然知道很多。其实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默然说什么，遇上了就必然要被默然追问内情，他还没做好准备。

　　坐上郑彬的车，二人只是沉默，不说一句话。郑彬长叹一声，拨通了电话：“张秘书，晚上好晚上好，李市长今晚要的那个包房，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直接去荣汇找吴经理就好……对。今晚不好意思，我可能过不来了，有什么需要，你直接和吴经理说，放心放心，又不是第一回了。呵呵。”

　　然后他一拨方向盘，车子汇入了街上的车流里。十分钟以后，他把默然带到了自己家里。停好车他想扶默然下车，竟被推开，郑彬忍不住弯了嘴角，跟在他后面向楼梯间走去。

　　郑彬家是早年广州的名门望族，解放后爷爷是G城的第一任□□，在商界政界都有很深的渊源。他家在华侨新村那种旧式的别墅区里有一幢小洋楼，后来他嫌房子太旧，在原来的地面上，重新设计建造了一幢新的小楼。

　　默然从来没去过郑彬家，一进大门，还是被他家的排场给惊住了。倒不是说有多豪华宏大，主要是那些刻意铺陈的精致考究的细节很吸引眼球。默然坐在沙发上，故意不东张西望，按自己的认知尽可能地表现得镇定成熟一些。

　　可是郑彬却总不正经八百地坐下来和他谈话，在他跟前晃过来晃过去。一会换拖鞋，一会洗手，最后还跑卧室换了套休闲的家居服出来，最后在冰吧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了一罐看起来适合默然饮用的马蹄爽，还不知道是哪个朋友的孩子留在这里的。

　　他看起来越放松，默然就越紧张。他终于忍不住，对郑彬喊：“喂！”

　　郑彬正在音响前翻ＣＤ，想放点背景音乐。听到这一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征询似地说：“嗯？”

　　“郑彬……郑叔叔……，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郑彬！什么叔叔啊，少来。你别当我凌雄啊？我看他的学生谁敢称呼他一声叔叔，头要给削掉一半！”

　　“你……能收留我几天吗？”默然期期艾艾地说。

　　“怎么？离家出走了？”郑彬促狭地盯着默然，还和他挤眼睛。

　　“那个……我和我爸爸吵架了……我能打工，能养活自己。”默然咬着牙说。

　　“噗！”郑彬失笑，放下ＣＤ，走到默然面前坐下，十指交叉在眼前摆好，很正经地问他：“那默然你告诉你，你打算怎么养活自己啊？”

　　默然答不上来，郑彬哈哈大笑：“乖。在我这儿混两天，等你爸爸气消了，再回家去。这些天，你爸爸的心情肯定也很坏，对你不起的地方，你要体谅他，原谅他，而且你也不小了，应该可以帮你爸爸很多忙了。”默然气得无语，又委屈，又生气。他没办法和郑彬说家里的事情，更没办法按郑彬说的那样，过几天乖乖回家去。回家去如何面对爸爸和那个女人，他简直无法想象。

　　看着又开始在客厅里忙来忙去的郑彬说：“你不是开了好些酒吧吗？我去打工行不行？端盘子我总会的，不至于把你的盘子都摔碎。”

　　郑彬头也不回，一边倒酒一边说：“酒吧打工那点钱，根本就养活不了自己，你少作梦了。别扭两天回家去，默默乖……别再任性了哈。”

　　默然想尝试和郑彬诉说什么，让对方理解自己。可是张开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家里的事情，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说出口来，更不愿意把心里的伤口随便让人家看到。他憋屈地想了半天，突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郑彬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到默然已经走到门口，正在穿自己的鞋子，明白这孩子闹别扭动了真格。实际上，黑灯瞎火的把默然放到大街上去，他比默然更害怕。于是他像只箭一样冲过来，一把拉住默然。

　　默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我不想回家，我自己再想办法找地方住去。”

　　郑彬心里骂他，你个小王八糕子你去哪儿找呀，要出点啥事儿我不得被你爸和你未来岳父追斩至死，但是他脸上很慈祥地笑，哄着默然：“我可不是要逼你回家，你在我这儿住也行，打工也行，没问题。我好几家酒吧呢，你想去哪家都没问题！”

　　“我不想让我爸爸找到我。”默然又固执地盯着郑彬宣布，“而且你不能逼我说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没问题，我发誓不跟你爸爸说！”看默然脸上松动了一点，郑彬连忙趁热打铁：“我和你爸爸一点都不熟。以前你妈妈和李市长的关系不错，他们经常和客人在我店里见面，所以我比较熟悉你妈妈的，和你爸不熟，你放心，他绝对想不到你在我这儿！”

　　看郑彬几乎要拍胸口保证了，默然终于点了点头。

　　“你看，你比我们出去玩儿的时候瘦多了，再这么下去，身体可受不了，你早点洗洗睡吧。”他拉着默然进屋上楼，把他带进二楼的一间卧室，风风火火地替他找衣服、找洗漱用品，又把他推进了浴室。

　　郑彬怕默然会跑掉，耐心地坐在他房间里等着默然洗澡出来，中间还给远在美国的凌雄打了个电话，催他赶紧回来给未来女婿收拾烂摊子。本来他是想打趣凌雄的，没想到凌雄听了他说的情况，很着急地说马上就去买机票回国。挂断电话郑彬还意外，这老凌，一个孩子闹别扭离家出走，他能这么大反应，怎么回事儿呀？

　　他正想着，默然洗完出来了，他穿着郑彬拿来的衣服，似乎还是新的，样式和大小也合适，也不知道郑彬这儿为什么会预备这么多风格和尺码不一样的衣服。郑彬看着正擦着湿头发的默然走出浴室，情不自禁地说：“真是秀色可餐……”不等默然有啥反应，接着就骂凌雄：“其实你凌叔叔知道你是个ＧＡＹ吧？”

　　默然愣住了，他想起自己几天前在妈妈的坟前说过的话，停住擦头发的双手，轻轻地把毛巾放在膝上，呆住了。郑彬正要开解他，袋子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看，按了接听键。

　　“喂！老吴，怎么样？……哦？这样啊，李市长非得见我？……嗯……嗯……行，我马上去！”他挂断手机，想了想，不放心把默然独自放在家里，就问默然：“累不累？累的话先休息吧，我得上店里看一看。李市长在荣汇呢，我不能不去。你自己呆家里休息成不？”

　　默然点头。郑彬风风火火地上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下，出门的时候看到默然在厅里坐着，看他出来，对他说：“我和你一起去行吗？”郑彬也没细想什么，带上他就出门上了车。

　　在车上，郑彬还春风得意地对默然说：“你不是想上我店里打工吗？正好一起去看看！荣汇这家店是我最高档的一间，客人里头大都是达官富人，你要打工，就来这家。我这儿随便开瓶洋酒就得好几千，一个晚上动辄就得消费好几万，小费也多些啊！”

　　默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郑彬，我妈妈的事情，会不会和这个李市长有关啊？”

　　“呃……这个……不太好说，我也不知道内情。况且这事儿不是你小孩子要来关心的事情，也许内情挺复杂的，不像你想的那样。过段时间，你爸爸会和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