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幸福的苹果树

22、K歌

　　22、Ｋ歌

　　聊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丁洛硬要请大家吃饭，于是一堆人开了两辆车往城郊一个店里去吃特色菜，然后又费了老鼻子的劲，穿过城市塞堵着的车水马龙回到城里，找了个卡拉ＯＫ唱歌。

　　进包房的时候，顾飞和静儿说：“我知道你很会唱歌，今晚我俩唱个合唱好不？”静儿顾不上看他，眼睛盯着屏幕，说好啊，同时动作飞快，趁所有人都还没坐定先点了一首歌，是一首合唱的歌曲，叫《天下有情人》。

　　音乐一响起来，她和默然就自然地抢了麦准备好了，显然不是第一次合作，很胸有成竹的样子。

　　莫志第一次听默然唱歌，张开的嘴都忘了合上。根本没想到，默然的歌唱得如此专业，声音清澈明净，没有杂质，而且技巧也不错，控制得很好。那首歌速度很快节奏有些复杂，还有两个声部，男女声合得不好，感觉上就是走音，基本K歌房里都没什么人会选它来唱的。可他们俩合作得天衣无缝，声音不是原唱的声音，但感情处理得非常到位，把原作模仿得惟妙惟肖。曲子和歌词里的沧桑感与两个稚嫩青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出一种奇特的效果。

　　歌曲写得千回百转的，把感情那种纠结的本质刻划得丝丝入扣，仿佛默然和静儿就是一对又爱又恨又恼又怒又无奈地挣扎着的恋人。显然这歌他俩唱得不止是熟练这么简单，而是至少合作过十几次了，声音的抑扬高低都控制得完美无瑕，贴合得让人心悸。

　　丁洛在旁边拼了命地鼓掌，说，“请歌厅的专业陪唱，都没这么好。这俩孩子真是太般配了。”然后转身对凌雄说，“老凌，下回我们这儿的芒果台再办超女快男的那种比赛，你一定要劝他俩来参加，别一天到晚看的电视上那全是歪瓜裂枣……光唱得好有啥用，你站那台上，得让观众赏心悦目，讲求整体效果。话说，超女快男都是单独唱的，谁知道明年他们搞不搞重唱，到时候这俩孩子肯定有戏。”

　　说完又转身看他俩，边感叹边摇头：“我的天，怎么可能唱得这么好……”

　　凌雄推了他一把，“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他俩从小在学校都参加合唱团的，好歹受过点儿专业训练。要说参加比赛，肯定比不过那些专业出身的，回头早早被ＰＫ出局，不是自找挫折感嘛。”

　　“你放心，到时候我来给节目赞助，我们也来弄点潜规则，不是说现在选秀都这风气吗？你放心，要真有合唱比赛，我保证把他俩送进前三……”

　　“胡扯啥呀！”郑彬也推了丁洛一把，大笑着挖苦他：“你以为电视台都是你家开的？你那几个破钱，能起多大作用啊？还真ＴＭＤ一付暴发户嘴脸。”

　　“你还别说，我告诉你，这一票我得了机会，说不定会大赚一笔，从此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你们今天看到那个东西，就是去北京的敲门砖。弄那批品质上佳的翡翠，很费了我一些工夫呢。”

　　凌雄刚吼完一首革命歌曲，把麦扔给默然，凑过来问：“你不嫌重吗？送现金不更方便？对方还喜欢。这玩意贵是贵，出手太不方便，换不成钱，总归是一块石头。”

　　“非也！”丁洛点了一根烟，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又吐出来：“你真是混成书呆子了，不懂现在的事情。里头玄妙多着呢，天机不可泄露。现金和有价证券非常危险，源头和来龙去脉一查就明白。数额大了，你也不可能拎着一麻袋的现金去办事情，再说取这么多现金，银行也有记录可查啊。”

　　郑彬在旁边白了凌雄一眼：“有你这么个愚蠢的朋友，我真觉得丢脸，不知道说你幼稚好，还是说你纯洁好。老丁，你这一票，我估摸着，应该是土地吧。”又回头朝丁洛笑，“你之前下G城，不是带了一块极品的碧玺吗？”

　　“那确实是漂亮，论起通透和纯净的程度，比现在人工做的琉璃饰品也不差多少，当时弄来的价钱还不算太高，现在都涨上去了，完全是天价。不过我在Ｇ城拿它派了大用场的，给丁浩好好地打通了关节，你当他后来上副院长，怎么能这么快？”

　　“老丁，那你还是相当厉害嘛。这种事情，一要找对人，二要有可靠的线能搭上这个人。”

　　“那当然，现在不是谁送上去都会有人收了。关键的人，通常只一两个死党在中间牵线，其他人全都免谈。这年头安全第一，安全没了，什么权利金钱美人宝贝全是扯蛋。”

　　莫志不怎么会唱歌，唯有旁观。观了一会自然是觉得百无聊赖，就聚精会神地听起他们说话，偶尔插个嘴，问个问题。默然替他点了首歌，喊他一块唱，莫志正听着三个男人谈话，同时也专心地在思索自己的问题，没有理睬默然。倒是李清扑过来抓住话筒，喊着：“我会唱我会唱，默默你陪我唱！”

　　默然哭笑不得，因为李清实际上不太熟悉这首歌，进歌词的地方老出错，但又不善于自我调整，默然一次次被她打乱了节奏，只好放下的话筒，听着李清一会儿高八度一会儿低八度地唱着那首男声的歌曲。看默然放下话筒，顾飞如获至宝，抢过来和李清一起唱起来。两人都属于不要求精准的歌手，却是相互不受影响，可以互相迁就，被放大了的声音，倒还配合得起来。

　　ＭＶ上正表演着一个男人看着恋人或者前恋人和别人亲切微笑暗自神伤，唱歌的表情好像身上哪儿正撕心裂肺地剧痛着，默然看着看着，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张薇唱歌的时候也是这样，歇斯底里，旁若无人，音乐于她而言就是个背景，和歌唱根本就无关。默然突然想起今天还没接到张薇的电话。

　　他悄悄摸出包房，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拨通了妈妈的手机。那个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了。张薇的声音有一些沙哑，听起来带着一丝陌生感：

　　“默默……”接着就是无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奇怪，好响在用力按着什么，极力控制着什么的呼吸声。接着默然就听到了母亲的哭声。

　　默然猜想可能爸爸又和妈妈吵架了。他心里哀叹一声，没奈何只能打起精神安慰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和我爸吵架了。你别伤心啊……”默然的声音被一阵很强烈的哭声给打断了，他有点无措地停下来，静静听着母亲的哭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张薇哭了一阵，终于发现了默然的沉默，就深吸了一口长气，让自己的哭声缓和下来：“默默，对不起，妈妈有点儿失态了。妈妈没事儿，就是想我的默默了。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心吗？”张薇抽泣了一下，停止了问话。

　　默然赶紧接上妈妈的话头，说：“妈妈，我挺好的。今天什么不舒服都没有了，全好了。这会儿在卡拉ＯＫ呢，凌叔叔的一个朋友请我们的。我和静儿唱了《天下有情人》，丁叔叔还说想赞助我俩参加快男超女的比赛呢。”

　　张薇惊喜的语气显得很勉强：“真的吗？……默默，你想妈妈了吗？”

　　“嗯。”

　　“如果妈妈要出趟远门，时间会很长很长，不能照顾你了，你会怪妈妈吗？”

　　“你要出门吗？去哪儿呀？”默然漫不经心地问，心里想你出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少则十天八天，多则一两个月，出国培训，还试过一年没回家呢。

　　“默默。你已经长大了。妈妈十八岁的时候，已经中专毕业，出来工作了。妈妈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我的默默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知道吗？”张薇哽咽难言，被迫停了下来。

　　“妈……你看你说的，你根本就没让我自己照顾自己，怎么知道我不能呢？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真的可以做很多事情了。”默然自豪地表白了一下自己。

　　“默默，一定要记住妈妈交待过的事情。比如带喷雾剂，你就从来不上心。你小的时候得过哮喘，长大了基本没怎么发作过。但是它不发作，不等于一辈子不会发作。以后外出，一定要记得带上喷雾，万一发作了，自己可以急救。怎么用你还记得吗？把……”

　　“妈妈！给你说得多不吉利啊！好像我准备一定要发作了一样。我知道了，什么时候都要带着那个东西，可是就算我不会用，那上面不是有说明书嘛，又不是文盲。你放心了。还有什么要嘱咐我，一起说啦。”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久到默然忍不住，试探地叫了一声：“妈？”张薇才说：

　　“默默，小莫对你好吗？”

　　“嗯。”默然大概估计到妈妈要谈什么，就没有接她的话，等待她说下去。

　　“默默，妈妈和你商量一件事儿：你和莫志分手好吗？为了妈妈，和他分手成不？妈妈想了又想，妈妈觉得很害怕，这样太危险了，那条路多么狭窄，这种爱根本不可能长久，你们迟早会分手的，妈妈实在放不下你啊……”张薇说不下去，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默默……孩子……嗷，嗷……怎么……放心得下……让我……嗷嗷……”

　　“妈！你听我说嘛！”默然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母亲，更没办法辩解自己的感情，心里升腾起一种像委屈一样的感受。

　　“就算妈妈拿命来要求你，你都不听吗？”张薇有点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默然突然觉得又难过，又生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妈妈！那你从前不是说如果我们俩觉得好就好？你不是说只要我快活就好吗？说得那么爱我，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否开心，都是骗我的！”

　　不由分说，默然掐断了手机，迅速关掉了电源。

　　默然觉得他心里比妈妈更悲伤。他没有奢望过妈妈能坦然面对他的性向，但至少应该给他机会和她认真讨论、听听他申辩吧？对于他而言如此重要的东西，妈妈根本就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这样逼着他否定掉，默然心里实在不甘。和莫志在一起，他并不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面对这种选择，亲情或者爱情，在他们的路上，注定了是两种无法相容的感情。

　　默然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也不想这么容易就战败。可是，他能怎么样呢？他现在甚至没有能力证明自己有守护爱情的决心和能力，有坚持这段感情的能力，他凭什么向妈妈证明他能幸福呢？他又有什么实力去战斗呢？

　　可妈妈的哭声让默然觉得非常烦恼，心里乱纷纷的什么念头都在剧烈地翻滚着，这个按下去，那个又冒上来。默然在骨子里无法接受忤逆妈妈的事实，十八年来妈妈无条件的宠爱，早就造就了默然理所当然的要让妈妈快乐的信念。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也像父亲一样背叛了妈妈，该如何面对妈妈这么多年来，对家，对父亲以及对自己付出的一切。

　　也许，等妈妈冷静一些再谈这个问题会比较好，也让他好好考虑一下，至少等他回到家，再面对面谈这个问题。

　　不要以这样若无其事的方式结束他的爱情。他闭上眼，无力地靠在墙上。心跳得更厉害、头也更痛了，他想哭，心里的酸楚从心脏一直灌到喉头，又充满了鼻腔，眼泪却怎么也不肯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