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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香港 * 心中的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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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上已干掉了一瓶茅台,席间的两个男人都解掉了领带,松了袖口。二人虽然话并不多,却好似一见如故,一杯接一杯地干着。
雷宇峥斟满了面前的酒杯,向莫绍谦抬抬手,“莫先生,来,再走一个。我来时叶大就跟我提你这人爽快,不像香港本地人。实不相瞒,我还真很少和港商合作做项目。可这个项目大,政府很重视,美国大公司做事官僚,我本人也只会盖个房子什么的,这娱乐管理这一行还真是外行。你们香港这个迪斯尼虽小,但总算有了一定经验。我们上海这个怎么也要超过小鬼子的那个不是?”
“雷先生客气了,我先干为敬。”莫绍谦一仰脖,先干了杯中酒。
“还是叫我雷二,叶大的朋友就是我哥们。但莫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听说最近港业有被并购的传言,国内对我们房地产业的贷款批的很紧。我很是担心这资金成为最大问题啊。”
“这个你放心。港业虽将归至慕氏名下,但在大陆的公司可以直接投资,而且慕氏也有意向要加入,这次没一同前来,就是想先听听你这边的意思。若可以,明天我可以安排慕氏的新董事长和你见一面,一同来看看这个项目怎么搞。”
“好,我就知道我扛着这几瓶五十年的茅台来,是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雷二,你不会要今晚都干掉吧?”莫绍谦不禁眯起了眼。其实他今晚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只因临上车来赴宴前,接到北京公司的那个电话!与其说是来酒不拒,还不如说就想借此一醉方休,像上次叶大喝高那样,能无意识般地唱出那《鬼迷心窍》。司机老李说在机场童雪急着找他要给他那个手机,没有留下其他别的话或是信,只是要把那个手机还回给他。
自己对她的爱究竟还是什么都不值,虽然一直不敢期望,但总还是盼望她能临走前主动跟自己道个别。自己离婚的消息她一定是知道的,但终究还是不在乎!幸亏没有亲口和她说那句话,还真是给自己存了些脸面。没有心的女人就算是把自己的心窝子都掏出来,她也未必在乎……就这样吧,该来该去的都随他们吧。
“哪里,莫先生,我是说明天我们加上慕董事继续。今天就先散了吧,我晚上与美国那边还有个电话会议。”雷宇峥说着推开碗筷。对面的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心事重重,他要离婚的消息在圈子里已被传得沸沸扬扬。
男人真是他妈的没用,结婚的和没结婚的就都栽在女人身上。若问这世间情为何物?还不如仰天长叹这世间女人实为男人的孽債。
二人从鸿泰告别出来,雷宇峥虽只在门口站了数分钟,却还是不禁被这初春的夜风吹了个机灵,他顿觉清醒很多。钻进车子后,马上接通了单婉婷的电话。
“Mark 怎么说?”
“Mark 说杜小姐不肯搬,坚持说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很好。另外Mark 说那个区可以找的大都是菲佣,怕和杜小姐不好沟通,还问老板的意思呢。”
“哦,让他继续找,不行找华侨协会帮忙或是到芝加哥唐人区找找看。总之一定要在一个月内找到。”
雷宇峥一说起杜晓苏,心里就像是被缠上了一根根杂乱无头的的细线,解了这根那根又被揪着,永无止境无法挣脱。虽说是眼不见心净,可他每晚都要和远在大洋那端的Mark确认她的情况,布置着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原先给她联系的Mount Holyoke College离自己在波士顿的公司很近,可她才过去三个月就说这个学校太优秀,自己的英语根本不可能跟上那个出了名的新闻系,硬是要把学校换到那个天寒地冻的密歇根州C 大,说是那个学校和国内有交流合作,以后即使没读完还可以保留学籍转回国来。最具吸引力的就是有on line的课程,对她这个孕妇最合适。他当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孩子生下来,至于其他的他都可以满足她。可是这样一来,自己那24小时的监控布置就无法实施,只能改成现在这种每天报告的状态。
这个女人真是要把自己逼疯了,再这么下去他恨不得直接找FBI算了。雷宇峥解开了衬衣的第二个钮子,冲司机不耐地说道:“开点儿音乐,不要粤语的。”司机很知趣地抽出了一张老歌翻唱系列 –韩红的《红》专辑。这位老板不愧是红五类的后代,每每到了夜深人静的夜晚,就要放这些老歌。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铮铮硬骨绽花开,滴滴鲜血染红它。矮矮……,绒花……绒花,矮啦~一路芬芳满山崖。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华,花载亲人上高山,顶天立地迎彩霞。矮矮,绒花……绒花……啦~啦~一路芬芳满山崖。”
这是赵妈妈最喜欢的《绒花》。他记得小时候,她在哄振嵘和他睡觉时,总一遍遍地哼着。小时候大院里每周三都放电影,而每每看完这部《小花》回来,赵妈妈的眼眶都是红红的。他只记得里面有个短发的游击队长翠姑和那个梳着根又黑又亮大辫子的小花。他曾和大哥争论哪个好。当时大哥不加思索地就说:“当然是那个英雄游击队长!”可自己偏是要拉着振嵘和大哥唱反调:“小花,当然是找到哥哥的小花!”振嵘就是这样,永远是自己的小尾巴。那是他们哥几个第一次说到女人,却不想儿时的一句戏言却会是影响将来他们一生的喜好。他和振嵘竟是这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初见晓苏时她那丰润而饱满的苹果脸,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美很动人……可是自从振嵘走后那张笑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忧郁的眼神曾一度让他自己无法逃避,无法忘却。可是自她走后,自己每每脑海中浮现的却又是她那倔强的神情。
他曾安慰自己爱上她只是因为她楚楚可怜,爱上她只是因为振嵘,因为她身上有自己难已摆脱的惑。至于那个惑倒底是什么,直到在那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无意间看到了《流金岁月》老片老歌重放的节目时,才知道那个惑究竟是什么。
翠姑一步一跪地向那陡峭的山岩小路上抬着担架,她的汗打湿了额前的发丝,她膝盖的血一滴滴洒落在那片片青岩之上。她的眼中是坚定,是倔强,是幸福……就如他心中的她!也就是在那晚他第一次看懂了这个小时候的电影,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却是如此热爱那个真正的小花。
他终于知道自己是为何爱上了这个女人,她就是他心中的那朵绒花。他将她埋得很深很深,却终于在这繁华如梦的岁月里相遇,迷失,而再次相遇。任是那纷纷坠坠的海上繁花也无法将她从记忆中抹去。
如果爱一个人是如此的痛苦,那他愿意将这份痛苦视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