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嫁穷汉》寸金时

14、鸡蛋事件

　　晚上，程书敏做噩梦了。

　　梦里的她被翟栋梁跟踪纠缠，弟弟正勇冲出来救她，然后与翟栋梁打了起来。两人一直打到水池边，急了眼的翟栋梁一把将正勇推进了乌黑的水池。正勇不会游泳，在水里挣扎着往下沉，她急得大喊救人，一扭头看到满脸狰狞的翟栋梁举起刀砍了下来……

　　程书敏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只是一个梦。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抬手抚上额头，却摸到一脑门的冷汗。

　　窗外天光微亮，程书敏没了睡意，索性穿衣下床。轻手轻脚走到客厅开灯看了下时间，离早上五点钟还差几分钟。她打水洗了把脸，又擦了后背的汗，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去了程正勇的房间。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她还是增添了几分紧迫感。正勇若是不能成功考出去，留在这里遇到翟栋梁的几率太大了，她无法接受再次失去的弟弟的结局。

　　打开程正勇屋里的灯后，程书敏轻轻推了推睡得正酣的弟弟：“正勇，起床学习了，早上背单词记得更快。”

　　“别吵，我要再睡会儿……”程正勇嘟囔一声，抱着被子翻向了另一边。

　　其实正勇每天都学到很晚才睡，这个点让他爬起来学习确实有些早，程书敏心有不忍。但很快她就抛掉了这点没用的仁慈，转身出门拧了条热毛巾进来，将热气腾腾的湿毛巾糊到了程正勇脸上。

　　程正勇“嗷”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又惊又懵地看着面前笑眯眯的“施刑者”。

　　“醒了吗？”程书敏捡起掉在被子上的毛巾递给弟弟，“离高考就这么些天了，你坚持坚持，只要考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睡觉。”

　　程正勇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又从枕头下摸出手表，眯着眼睛看清上面的时间后，他语气哀怨道：“才五点过十分，你可真是我亲姐！”

　　程书敏笑：“嗯，这点毋庸置疑。”

　　她起身走到桌边，将凌乱的书本简单收拾了一下，找出一会要用的英语课本摊开在桌上，“你先把昨天没记牢的单词温习一遍，然后我给你做听写测试。”

　　“哦……”程正勇有气无力地应声，“能回避一下吗，你亲弟弟只穿了背心和裤衩呢。”

　　“那你麻利点儿，我去煮个粥就来。”说完从程正勇手里拿过那条毛巾出了门。

　　等她把毛巾搓洗干净晾好后，屋里传出了程正勇背单词的声音，好像梵音一般安抚着程书敏有些焦急的心情。她愉悦地翘起嘴角，走进厨房打开灶底的风口盖，换上一个新的蜂窝煤，又量出半杯米淘洗了倒进锅里，添满水端到灶上开始煮粥。

　　新换的蜂窝煤上火慢，程书敏找来扇子对着通风口扇了好一会儿，瞧着火力旺些了才丢下扇子去给程正勇做听写测试。

　　因着姐弟俩弄出来的动静，一向睡眠浅的莫春兰被吵醒。她披着件单衣来到门口，对屋里的姐弟俩说：“外面比屋里亮堂，你们带着凳子去楼下背书，给家里省些电费，也免得吵了你们爸睡觉。”

　　姐弟俩只好合上书，带着两条凳子下了楼，出门前没忘记告诉莫春兰灶上煮着粥的事。

　　屋外虽然还只是蒙蒙亮，但光线却比屋里橘黄的灯光看得更清楚些。两人在筒子楼下转了一圈，最后把凳子摆在了大樟树下面。

　　这棵樟树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树干粗得一个成人都抱不拢，树冠更是枝茂叶繁。眼下这个时节恰好换了满树的新叶，往树下一坐，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程书敏给弟弟做完听写测试后，就把空间留给程正勇继续背单词，她则轻轻走到一旁拉伸筋骨。都说筋长一寸，寿长十年，虽然失去了进演出队的机会，但经常拉伸筋骨能让人变柔韧的同时，更能强身健体。

　　而且她心里隐隐觉得进演出队的事还会有转机。

　　厂里对这次的演出那般重视，摆明了是想拿头名，然后代表县里去参加市里的庆典，这样一来，领导们对节目的要求也会很高。节目的水准高了，相应的对演出人员的基本功也会有很高的要求。

　　她虽然不是打小就学习跳舞，但好歹有几年基础。而罗桂英却是半点舞蹈底子都没有，万一被演出队淘汰掉，她不就重新有机会了？

　　这么想着，程书敏把腰继续往下压低，直到腿部传来酸酸麻麻的紧绷感才定住。

　　姐弟俩一个背英语一个练功，从天光微亮忙到朝阳升起，才心满意足地收拾东西上楼。

　　“姐，这里真是个晨读的好地方，我感觉今天背单词的效率高了好多，以后只要不下雨我就天天来这里背。”程正勇一手拎一张凳子，神情亢奋，跟来时蔫头耷脑的样子完全不同。

　　“现在刚入夏，再过些天蚊子就多了，到时记得洒点花露水再出门。”程书敏提醒道。

　　“我一个大男人哪能用那种香喷喷的玩意儿，到时穿上长衣长裤就好了。”

　　程书敏摇摇头，懒得再劝他。

　　快到家的时候，程正勇突然内急去了厕所。程书敏接过他手上的书和凳子，费力地挪回了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一人一碗白米粥配咸菜，只是莫春兰正拿着三个水煮蛋，一个递给程二平，两个放到了程正勇的碗边。

　　程书敏皱了皱眉，但她不想一大早为了一个鸡蛋跟固执的母亲起争执，索性当做没看见。反正她也不喜欢吃水煮蛋，没啥味道不说，还干巴巴的容易噎着。

　　但刘玉芝却没程书敏这么想得开。

　　她的眼神在程正勇碗边的两个鸡蛋上打转，心里想着自己整天伺候这一家子吃喝拉撒的，却连个鸡蛋都捞不到。反而年年打着高考的幌子赖在家里吃闲饭的小叔子却能隔三差五吃鸡蛋。

　　凭什么呀？
　　她也要吃鸡蛋，还要天天吃！

　　咽下一口没滋没味的粥，刘玉芝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满，还笑着对莫春兰说：“妈，正诚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安顿好，我想赶紧要个孩子，您说我现在是不是先把身子补起来，到时更容易怀上。”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程正勇座位上的鸡蛋。

　　但莫春兰正好在给程二平盛粥，没注意到她的眼神暗示，慢声回道：“你说得对。北大街那边有个擅长妇科的老中医，明天我带你去号个脉，让人家开个进补的方子。”

　　原本是想天天吃鸡蛋，结果将要变成天天喝中药，刘玉芝哪里乐意：“妈，看中医就不用了吧，我身子没毛病的，再说不管是草药还是补药，都叫药，是药三分毒呢，不如每天吃个鸡蛋补得放心。”

　　莫春兰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儿媳是在馋鸡蛋。
　　她心里不高兴了。

　　鸡蛋这么贵，还要凭票才能买一些，儿媳还想天天吃？可是不让她吃，到时候怀不上孩子，自己也要落个没理……

　　莫春兰正盘算时，又听刘玉芝说：“昨天买菜时看到个老乡在卖自家的鸡蛋，我问了下价，一块钱一斤，每天一个，一个月四斤就够了。”

　　还四斤就够了？
　　老大一个月才寄回十块钱，这败家儿媳妇因为嘴馋就想吃掉四块钱鸡蛋，家里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莫春兰不满道，“我当年怀正诚前还没你现在壮实呢，家里更是缺衣少食的，可也没耽误我连生了三……”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二平敲桌子的声音打断：“行了行了，多大点事，现在的日子不是好过了吗，家里还没到吃不起鸡蛋的地步，没得让老大回来说我们克扣儿媳妇的伙食。”

　　说着拿走了程正勇一个鸡蛋，从桌上滚给刘玉芝，黑着脸说：“老三吃一个就够了，他吃了也是白吃，今天就去称三斤鸡蛋回来。”

　　程二平一锤定音，莫春兰即便不乐意也没有再说什么。

　　程书敏默默看了眼正在高兴剥鸡蛋的刘玉芝，感觉自己又学到了点东西。

　　上辈子不太懂人情世故，活得像个缺心眼，最后被个愚昧老太太欺负得没个人样。重生回来后，还以为硬气一点就能改变活法，结果又被工友欺负得名誉扫地。多活三年，却没多长三年脑子，她真是活该被人欺负。

　　这时程正勇也回来了，他看到自己面前有鸡蛋，程二平碗边有堆鸡蛋壳，而大嫂刘玉芝手里也拿了一个鸡蛋，只有老妈和姐姐面前既没鸡蛋也没蛋壳。

　　他暗暗叹了口气。姐姐打小不爱吃鸡蛋就算了，老妈明明喜欢吃蛋，却舍不得给自己煮一个。说到底还是家里的日子不太宽裕，他这个吃得最多的人却至今没给家里赚过钱，说起来真是惭愧。

　　今年说什么也要考上大学！

　　程正勇一边暗暗发誓，一边将鸡蛋剥壳，然后整个放进了莫春兰的粥碗里，并说：“妈，以后不要给我煮鸡蛋了，吃腻了，不想吃了。”

　　莫春兰哑然：“不想吃也得吃啊，你每天复习得这么辛苦，万一考试前把身体熬垮了怎么办？”

　　“我哪有那么脆弱，三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两个月。就这么说定了，不要再给我煮蛋了，煮了我也不会吃的。”

　　程二平不满地呛声：“爱吃不吃！今年再考不上就歇了这份心思，别的知青一天到晚干活都能考上大学，你天天啥也不干，考了两年还没考上，我都替你臊得慌。”

　　程正勇没再接话，沉默地喝着粥，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安静。程书敏担心弟弟有压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饭后，刘玉芝拎上篮子准备出门买菜买鸡蛋，却被莫春兰叫住：“我和你一块儿去，今天买的东西多，小心把鸡蛋挤烂了。”

　　刘玉芝婉拒：“妈，我力气大，拎得动的，您不是要去买煤吗？”老太婆肯定是怕她昧了钱，真是气人，她男人寄回的钱本来就应该给她才对，只有拎不清的婆婆才会管着已婚儿子的养家钱。

　　“哎哟，差点忘了这事。”莫春兰犹豫，转头看到刚洗完碗出来的程书敏，立即改口说：“那让书敏和你一块去，反正她今天不上班，记得多买些白萝卜回来泡酸菜。”

　　刘玉芝不好再推拒。

　　不明所以的程书敏就这样跟着刘玉芝一起上街买菜去了。只是等她们买了菜回家，又准备做午饭的时候，出门买煤的程二平和莫春兰还没有回来。

　　姑嫂正商量着出门找人时，住在隔壁的陈婶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书敏！书敏在家吗？你爸妈跟你大伯他们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