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嫁穷汉》寸金时

12、假装对象

　　程书敏的午饭吃得并不安生，原因是加入了两个讨厌的人。

　　原本她和周秀春坐在食堂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吃东西，互相品尝对方饭盒里的菜，气氛轻松又愉快。

　　结果翟栋梁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端着他的饭盒坐到了她们对面，还将自己的饭盒摆到她面前，说：“书敏同志，尝尝我的猪肉饺子，我妈亲手包的，国营饭店的大厨都没有的手艺。”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第一次见面就搞得跟她很熟似的，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程书敏当即坐直身子离饭桌一尺远，满是戒备地看着翟栋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空气突然安静。

　　旁边周秀春的眼神来回在两人身上扫了两遍后，连忙缓和气氛：“翟技术员，你这样可不行，我和书敏明明是一起的，你怎么只请她吃饺子不请我呢？这样子她哪好意思吃啊？”

　　翟栋梁轻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是我嘴笨，还请见谅，您也一起尝尝。”说着把他的饭盒往周秀春的位置挪近了些。

　　周秀春可不跟他客气，直接伸筷子夹了一只圆鼓鼓的饺子送进嘴里。

　　“唔，皮薄肉厚馅料十足，你妈妈手艺可真好，比我包的好吃多了。”周秀春咽下饺子后连声夸赞，接着夹了一只放进程书敏饭盒里，“书敏你也尝尝。”

　　程书敏表情怪异地看了眼周秀春，默默夹起那只饺子放去了周秀春碗里，“我不爱吃饺子。”

　　秀春姐就是太没原则了，不久前还劝她躲着翟栋梁，这一转头就主动把人家别有用心的饺子往她碗里夹。

　　“那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再给你带。”翟栋梁好像没看懂她的婉拒。

　　这人脑子绝对有问题，八成是神经病。不然正常人谁会跟不熟的人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程书敏微微皱起眉：“不用，我家有吃的。”不是吃不起饭的叫花子，希望某个莫名其妙的人能懂。

　　她说完这句话，饭桌上的气氛又尴尬了几分。没有原则的周秀春再次出声：“翟技术员你别介意，书敏只是在害羞，以后你们熟悉了就能聊得来了。”

　　秀春姐在胡说什么呀！

　　程书敏觉得今天的土豆丝一点也不香了。她悄悄在桌下用脚碰了下周秀春，暗示她不准再乱说。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翟栋梁似乎把周秀春的话当了真，“只是我初来宁县，在这边还没什么朋友，昨天第一次见到书敏同志时，感觉特别亲切，像是很早前就认识了一样。”

　　程书敏嚼完口里的饭才淡声说：“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也说过这种话，可惜黛玉信了他的话后，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我虽然生来比黛玉康健，但格外惜命，这种话在我这里犯忌讳。”

　　若不是刚重生回来，面对这样一个相貌周正、高学历的青年才俊跟自己套近乎，肯定早就心如鹿撞了。

　　但她不是。前世痛苦的婚姻生活让她迅速成长，一般的人很难再激起她心里的涟漪，更别说这个姓翟的还是她小心防备的杀人魔鬼。

　　程书敏以为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能让面前的人识相地离开，不料翟栋梁听完后对她的兴趣更浓了：“原来书敏喜欢文学啊，刚好我也很喜欢。别看我学的理科，但曾经也有过作家梦，我妈妈还因此给我搜罗了不少中外名著。明天正好不上班，你们要不要去我家挑几本看看？”

　　程书敏干脆闭嘴，闷头吃自己的饭不想再搭理这个神经病。

　　但在其他人眼里，翟栋梁的这些表现只是应了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话，是件值得鼓励的事——

　　“好事啊，书敏前阵子还说县里的书店买不到什么书，明天我正好有空，可以陪她一起来看看。”周秀春像个急着嫁女儿的老母亲，逮着机会撮合人，“书敏，你明天有空吧？这么好的借书机会可别错过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原则到这种地步？

　　程书敏担心自己再听下去，会跟周秀春绝交。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起伏，打算再次拒绝翟栋梁，却突然被饭盒拍在桌板上的声音打断了。

　　罗桂英重重地把她的铝制饭盒拍在桌上，然后紧挨了翟栋梁坐下，说话夹枪带棒：“程书敏，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了，但订过婚却不守妇道的女人还是会被人唾弃的。”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够被周围几桌人听到。大家都没什么乐子，听八卦看热闹成了当下人们最热爱的事情，而桃色消息恰恰是八卦里面最为吸引人的一种。

　　“罗桂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书敏冷冷地瞪着罗桂英，眼里露出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狠戾光芒。

　　经过前世老太太三年的磋磨，她早就不是以前乖巧听话的小白兔了，谁若是敢欺负她，她就当场呲牙，咬下对方一块肉。

　　罗桂英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程书敏，对视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在吓自己。乖乖女程书敏此时不过是外强中干，担心自己接下来说出让她下不来台的话，才勉强装出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的，实则心里不知道有多害怕呢。

　　程书敏越怕，她就越要说。

　　罗桂英当即挺起胸膛，加大了音量：“怎么，你和老男人订婚的事难道是假的吗？还装成未婚少女在这里勾引男人，也不怕你那个未婚夫知道后扇死你。”

　　然后转头夹着嗓子对翟栋梁说：“栋梁同志，你可别被程书敏那张脸给迷惑了，人家是有夫之妇。听说她那未婚夫还是个有钱的老鳏夫，估计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她就等着嫁过去熬两年，把老头熬死了好继承人家的遗产，再回头骗个老实人过日……”

　　哗！
　　罗桂英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的人也在此刻停下了所有动作和声音。

　　程书敏将整碗海带汤泼了出去。汤不烫，但今天做汤的师傅在汤里放了很多的盐，拿来洗罗桂英的臭嘴正合适。

　　“罗桂英，这么多年你总是跟我过不去，以前看在同是工友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不代表我就好欺负。以后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下次就不是泼汤水这么简单了。”

　　罗桂英没料到程书敏敢对她出手，愣了一会儿后爆发出一声尖叫：“啊！程书敏我跟你拼了！”然后抓起自己的饭盒就朝程书敏扔了过去。

　　程书敏一直防着她，轻轻侧身躲过了飞来的饭盒。那只饭盒砸到墙上，又落到地上，里面的饭菜洒了一地，让人看了十分痛心。

　　见没砸到程书敏，罗桂英更气了，张牙舞爪地冲过去挠程书敏的脸。她的动作很快，程书敏反应慢了半拍，手臂被对方挠出三道深深的血痕。但罗桂英没有停下来，一把揪住了程书敏的头发。

　　火辣的疼痛传来，程书敏心里燃起一把火。她用力扯回自己的头发，反手狠狠给了罗桂英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让周围看戏的人终于醒过神来。周秀春拉着程书敏往外走，其他人则是拦着罗桂英，不让她再做出更疯狂的事。

　　而引发这次风暴的关键人物翟栋梁，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座位上好整以暇地吃着饺子。周围的喧闹好像都与他无关，他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场面。

　　这场风波最后的结果是，程书敏和罗桂英一起被传去厂办接受思想教育，同时两人各领了一千字检讨书的惩罚。

　　最令程书敏感到满意的是，经过这件事后，罗桂英在她面前变得低调起来，遇到什么事不会再对她冷嘲热讽，或者翻白眼了。甚至处处躲着程书敏，把她当成头号不能招惹的人物。

　　但是程书敏觉得自己输了。

　　因为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指指点点的人。尽管那天她狠狠地骂罗桂英在胡说八道，但盲从的大众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大家就是觉得她程书敏是个作风有问题的女人，不然苍蝇怎么会叮无缝的蛋呢？

　　程书敏无力辩解，每天麻木地上着班，回家后又强装笑脸陪弟弟备考。

　　因为这场风波，厂里取消了她进演出队排练的资格，她的那个名额落到了罗桂英头上。更因为她日日被人指点议论，周秀春也不敢跟她一同进出了，她在厂里成了独行侠。

　　真是输得彻底啊。
　　程书敏苦笑。

　　这天又逢周末下班，程书敏从公交车下来，麻木地往家里走，但没走两步就被人喊住。声音听着有些熟悉，程书敏回头，看到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翟栋梁。

　　程书敏有一种突然见到鬼的慌乱。

　　这里离家不太远，碰到弟弟正勇的概率非常大。程书敏不希望翟栋梁跟弟弟碰上，当即脚步一转往另一个地方跑去。

　　翟栋梁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拔腿追了上去，边追边喊：“程书敏，你跑什么啊，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

　　程书敏跑出一段距离，确认绝无可能碰上弟弟后，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程书敏，你……你可真能跑！”追过来的翟栋梁比她喘得更厉害，整个人靠在墙上，一副随时滑到地上摊成烂泥的状态。

　　“说吧，找我什么事？”程书敏双手叉腰，站在一米远的地方问话。

　　翟栋梁虚弱地朝她挥挥手，继续喘着气。好一会儿后才答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帮你的忙。”

　　帮她的忙？
　　程书敏半点不信，却想知道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你想怎么帮我？”

　　翟栋梁站直身子，往程书敏的身边走近两步。程书敏心里警铃响起，当即后退了三步。见她这样，翟栋梁不再往前，停在原地跟她说话。

　　“这几天见你处处被人议论，我心里特难受，真的。我跟那些人说，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他们根本不信，我恨不能亲自上场跟那些人打一架。可是暴力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程书敏不想听他废话，她还赶着回家陪弟弟备考呢。

　　翟栋梁心里闪过一丝恼怒，但面上依旧一派斯文，“女孩子家家的，别总是这么急躁。”

　　他重新靠到墙上，不慌不忙道：“破除谣言的办法有两种，一是用更劲爆的事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二是制造一个真相给大家看。第一个办法做起来有难度，一不小心会产生更大的麻烦。但第二个办法就容易多了，比如说在厂里宣布我们俩正在处对象……”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程书敏在心里冷笑。

　　“你觉得怎么样？”翟栋梁嘴角微翘，对自己的办法很是得意，“我是大学生，又是干部身份，只要我站在你身边，相信大家不会再议论你和老鳏夫订婚的事。”

　　程书敏想也没想地拒绝：“我不觉得怎么样，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又不会少块肉。”

　　翟栋梁不打算放弃，“是，你坚强，可是你能保证自己一直这么坚强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你应该懂吧？只要你假装成我的对象，厂里就不会再有人议论你，更重要的是能气到罗桂英，你难道不想报复她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罗桂英对你心心念念，你忍心伤害她？”

　　“嘁！”翟栋梁冷笑一声，“那种长舌泼妇我躲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同情她。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才敢对你口无遮拦。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我的办法？”

　　呵，处对象这么严肃的事，这人却随意当成儿戏对待，对女方没有丝毫尊重。这个方法用在别人身上还行，但现在的她绝不能这么做。不然原来的谣言不会澄清，还会更加坐实她就是个到处勾勾搭搭的女人。

　　此人用心险恶。

　　程书敏直直地盯着翟栋梁，几秒钟后明明确确地告诉他：“你走吧，不用你假好心，我脸皮厚，区区流言能奈我何？”

　　见他还要再说服她，程书敏吼了一声：“你走啊！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翟栋梁眼睛眯了眯，留下句狠话离开了：“我等着你来求我！”

　　看着翟栋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后，程书敏仿佛泄了气一般，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待会你怎么回家？”一道温润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响在身后。

　　程书敏没有回头，但是哭得更加伤心了：“姓翟的王八蛋太阴险了，我在厂里被大家议论，都……都是因为姓翟的招蜂引蝶害的。他……他却跑来充好人，还想让我假装……假装他的对象，他配嘛？嗝～我……我就算想找人假扮对象，那也得找个知根知底、真心待我好的人！嗝～”

　　程书敏打着哭嗝，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段话。

　　“那你觉得我合适吗？知根知底有了，真心待你好也是真的。”

　　温润的声音轻轻滑过程书敏耳畔，仿佛带起一丝微风拂过耳朵上的绒毛，痒痒的，又像电流从耳朵传到了心尖。

　　程书敏慢慢回头，看到谢华松逆光站在她身后，目光温柔又紧张地看着她。

　　勤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