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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命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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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死了的师父千千万,你也没说清楚你师父是谁啊。
我很为他师父担忧,这么个天真纯善的小徒弟,必定被人吞到骨头渣也不剩,他竟然这么放心就死了。
“我才刚十六——我师父早几年就被人杀了。”
小孩看起来还挺郁闷,感觉要掉金豆子了:“我师父跟人寻仇,被那个人的徒弟给杀了。”
我越听越不对劲,这个剧本怎么这么熟悉。
我杀的那个盟主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孩一抬头,眼睛里还蓄着泪呢,就开始放狠话:“我要和那个人比试!虽然我师父吩咐不许寻仇——但是他就这么死了,我至少要有一个交代。”
我心底里轻轻一笑。
死人不准寻交代,活人非要寻交代——这交代是为谁寻的,可谓一目了然。
我登时感觉有点无趣,懒散应和他一声,就不再说话。
谁知那小孩儿又认真道:“我师父和他比武没分高下;师父心愿是要看那人武功,我只好和那人传人比试——”
“好让两种功夫能碰到一块,权当我师父能看见。”
这倒是很稀奇。
我瞧他一眼:“你不要杀那个人吗?”
小孩儿一愣,我谆谆教导:“他可是杀了你师父。”
小孩儿摇头:“我师父自愿死的,我知道,他是为了——”
他看我一眼,脸色有些尴尬,显然有难言之隐;我点点头,笑起来:“我知道规矩,不妨事,不妨事。”
小孩儿安安静静坐了会儿,跟我讲他是怎么中招的。
原来他从武林盟客栈里偷偷出来,寻人问路后便往这边走,听说这是魔教基地。等吃饭时候,又被做买卖的套出是来跟我打架,结果一杯酒被放倒了,迷迷糊糊被送到我这儿来。
小孩儿摸摸脑袋:“起初我还在想,这儿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魔教;热热闹闹,和普通人世也并没差别,反倒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世外桃源不沾血腥。我手指拂过自己长衣下摆,并未没答他的话。
好在小少侠果然是个日后要当少侠的人,别人不理他,他也能把话说下去:“但是后来被酒放倒之后……我就知道这儿果然是魔教了。”
真是孩子。我感叹,以后你被放倒的机会可不止在魔教有。
小少侠看我一眼,有点愧疚,耳根都红了,诺诺道:“我……其实不瞒姑娘,起初我以为你是魔教中人,还生过防备心。”
说完便要起身向我拱手,斩钉截铁道:“我必得向姑娘道歉。”
我目瞪口呆,开始思考我是想魔教后人有他这么高武学天分呢,还是没他这么天真呢。
这念头只轻飘飘从心头掠过,不过片刻我便得出结论,还是不要太天真了。
魔教中人,天生没有天真的本事和底气;天真要没命。
小少侠将前因后果讲得如此清楚,我便不再藏着,手指一送,还没磨好的簪子随心而动,托住他手臂。
小少侠只觉手上微沉,轻飘飘被一股气给托住了,却无论如何没法子做这动作,便抬头来看我,满脸惊愕。
半晌,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喃喃道:“你,你是魔教中人……”
他又开始死命摇头,格外疑惑看一眼我的脸:“可你实在像是个好人。”
我不知如何答他。
哎,这就是没长魔教该有的妖艳脸的后果啊!早知如此,我实在应该把左护法叫来,让这位小少侠好生见识一番,什么才叫做魔教中人该有的样子。
眼见四周无人,我只好自己说明一下自己的身份:“我就是魔教教主,老教主的徒弟。”
小少侠如遭雷击,失神站在原地,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我颇同情望他一眼,只见他又开始喃喃:“怎么会……你是魔教教主?”
他重复这话三四遍后,似乎伤了心,脸色略苍白了些,手指握住刀柄:“叶摘星见过魔教教主。”
不愧是名门正派带出来的弟子,遭逢变故,心知自己已经入我魔教腹地,还被我哄出真话,小少侠——哦,叶摘星,仍旧维持了一番风度,很是认真地向我请战。
“姑娘方才应该都问清楚了。”叶摘星认真道,“还请姑娘了却家师遗愿,同我比武——只需交手即可,我落誓在此——绝不将此次交手泄露出去,倘若违背,不得好死。”
他话音未落,从房顶上便传来好大一声冷笑:“你们名门正派说的话难道有人会信么?”
我叹口气,往房顶上招手:“下来。”
右护法轻飘飘地落下。他衣袍艳丽,面容又极尽人应有之魅,脂粉上去后,便合成男不男女不女一张脸,反而有殊艳。
老教主曾经同我说过,说右护法这张脸,若不是在魔教,必无法保全自己。
我琢磨一下右护法那种吃穿用度都挑剔到不行的驴脾气,感觉老教主说的挺对;除了魔教,什么地方能让他这般花用。
那得是皇宫吧。
叶摘星半点没察觉竟有人偷听,先是一惊;惊后兴许是今日惊了太多次,他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胆子,直直盯着右护法的脸,颜色变了几变:“你……”
眼看右护法要开始出言讥讽,我轻咳一声,撞他一下,裴绝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我对叶摘星介绍:“这位是我魔教右护法,大名裴绝。”
想了想,我又补上一句从话本里听来的:“他好像还有个绰号,叫叹三绝。这一绝,是他杀人时候喜欢叹气,同旁人不同;二绝是他样貌天下无双;三绝是杀人的手段也天下无双。”
我双掌一合:“因此叫叹三绝。”
其实这个称号还是我和右护法自己想的。他非要想一个响亮又不失优美的,我就选了这个,教他每次杀人都记得留叹三绝名号,果然流传成功。
右护法很满意。
叶摘星仍旧懵懂,点头后看向我;我叹口气。
名门正派,师父能拜武林盟主,姓叶,只怕再明白不过:此人便是武林三世家当中那位江南叶家,素以温柔刀和流星掌传世。
这样家世,只怕被护卫得不知柴米油盐,应该没怎么见过右护法这种典型纯种魔头吧。
小少侠却没我想的这么可怜,他只脸色白一白,人还是好好站稳了。
我调笑一句:“怎么样?他是不是长得一看便知是我们魔教人士?”
小少侠慎重点点头。
最终还是打了一架。同他打架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即便他日后或可成为大侠,将能与我有一战之力,此刻也太幼小了些。我这种专攻人破绽的打法对付此刻的叶摘星再合适不过。
不过小少侠还是少侠,打输了也没有哭闹,只是对我拱一拱手,再对着右护法欲言又止多看两眼,转身离去。
我吩咐墙外守着的黑衣人:“跟上去,让他活着回去。”
等人走了,我这才看一眼右护法,发觉他神色也有些迷茫。
哎呀,好麻烦,好麻烦。
我问他:“你的功练到几成了?”
老教主说过,他的功此生只能练到七层;到七层才勉强能与我过手,担得起魔教教主这烂摊子。
他警惕看向我,答道:“五层。”
他这门功夫练到五层后便越发难以进益,想要更进一步简直难如登天。
我拍拍他肩头:“好好练功,快点到七层。”
右护法动作一滞,甩掉我放在他肩头的手,很悲愤注视我:“我早就知道!”
我吓一跳:“你早就知道什么!”
右护法悲痛欲绝:“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这些人!你是不是早就不想干了!你不要我们了!”
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薄情郎,看得我好生冤枉,我只是想早点退休而已。头痛,头痛。
这届魔教同正道之间的较量倒挺平静。
我猜这是因为我戴着鬼面具一连挑了十八个来点名同我比试的青年才俊,又挑了他们身后的一些长辈。老家伙们有三个上了场,这三个退场后,显然都知道我比他们厉害,嘀嘀咕咕坐到一边去,似乎在商议事情。
我耳力灵敏,不小心听到几句“妖女”和“功力高深难以对付”,听了半天,这群人决定“从长计议”。
武林盟和魔教暂且定下一年的安宁,一切恩怨封存,留待下一年比武交流再开。
魔教属地终于恢复了往日平静。
既然暂时没什么老巢被偷的风险,那我就可以出门逛一逛了,去看一看江湖之大,都有何人。
由于左护法一心管钱,连武功都有些懈怠,根本没时间陪我出门;起初我是和右护法一起出去逛。
和右护法出去打架,有一些尴尬之处。
比如经常被人指着右护法大喊:大胆狂徒!今日你魔教教主就要伏诛在我剑下!
本人只好叹口气,悄悄挪到他身边,拿两个手指捏住那把剑,感觉非常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那什么,你的对手是我。”
他死的时候眼睛还瞪着,估计在想怎么是我这种小角色杀死了他,心有不平。我帮他把眼睛合上,心想可惜了。
长得一看就很魔教的右护法问我:“可惜什么?”
他最看不得我同情这些人,因此问得有点冲;我哎呀哎呀摸摸他脑袋,他看起来有点炸毛,仍然问:“可惜什么?”
我回答:“可惜他没死在他以为的魔教教主手上。”
右护法愣怔片刻后放声大笑,开开心心买脂粉带回去,看得我心生感叹,好生头痛。这以后可怎么找老婆。
这日我同右护法一道游至杭州地界,入了夜,他说要出去看景;我嫌弃人多,便只呆在客栈里头。
三更刚过,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听得一声惨叫:“了不得啦!死人啦!救命啊!”
我睁开眼。今晚是睡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