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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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那一边传来一些轻响。
有人来了。
我握紧手中的铁锹，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
脚步声停在门外。
一小阵窸窣后，紧接着是什么重重扑在草里的声音，伴随一声惊呼：“哪来的狐狸！”
我心中一喜：好狐狸！那半只鸡没白给！下次还分半只给你！
我一把打开了门，准备好面对我设想的各种结果——
但是……还真遇到了，不在我设想之内的结果。
“我……在下乃是一名游士，深夜造访，是因为听说这一带夜间有奇异的声音，似人低语，”那人拍着身上的土和草屑，“打扰打扰，见笑见笑。”
狐狸已经十分低调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形容有些……狼狈的人，一边低声呛咳一边努力地解释，似乎是跌得太突然，吃了一嘴的草。
他抬起头。
那是一张怎么看都和“流亡的强盗”“建王”“沈云闲”没有任何关系的脸。
说是村人或采药人倒是比较像一些……然而他一张口，这可能性就破灭了。他的官话，说得比我还好。
而且，对方确实只有一个人。
“……也许是真的有人低语？”我无奈道。
“因为当地人说这座小屋的主人早就已经离世了，没想到……”他挠挠头，“误会，误会一场。”
离世了？
我想到夜里听过的哀泣似的风声，默默打了个寒颤：“……也可能不完全是误会。”
“在下姓沈，字梁熙，”他接过我递过去的一碗茶水，连连道谢，“兄台可也是到此游历？”
游历？我干笑：“算是吧……”
这个年轻人，怎么说呢。
尽管胡子拉碴，衣着也不很讲究的样子，可他身上又分明有一股很文雅的书卷气，这气质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二者诡异又自然地融合在了一起。
聊过几句以后，我了解到他是住在另一个村子，离这边很有些距离。这个采药人的小屋也是那个村子里的采药人曾经建的。
据他的设想，因为听说是没人住的屋子，原是想半夜到达以后，就睡在这里的。也能近距离探究传言的真相。
“不过这位兄台，当真也是很传奇了……没想到如此星辰如此夜，竟在此处遇到了如我一般的同道中人，真是人生幸事！”
“哈哈……”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干笑。
“哥。”
那人才发现不远处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胆子，只身夜探江湖怪谈的。
“二位……”他看看我，又看看已经坐起了一半的俞寄尘。
“那个……我们俩……”我飞速思考着该如何解释。
“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啊二位！”
我茫然张口：“……啊？”
“二位……一位儒雅，一位清冷，一位似画，一位墨写，最重要的是，二位这般人物，还彼此志同道合，携手游历世间……正所谓人生贵相知……得成比目何辞死……”
？不是，你怎么回事？
你们那的人，看到两个男的住一起，就一定是那种关系吗？
你们不知道世界上有种关系叫“室友”，有种亲情叫“兄弟”吗？
“他是我哥。”俞寄尘听完这一通扯之后，淡淡道。
“哈哈，是这样，对……”我乱七八糟地应着。
俞寄尘倒是很淡定：“哥，我也有点渴。还有水吗？”
完了。
自从我诓俞寄尘喊了一声哥之后，他现在，好像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也不知道等他恢复了记忆，会不会一次一次地跟我算回来啊？
“哦，不好意思，太入戏了。”我倒水的功夫，就听到那名年轻人又开了口，“最近看了个话本，被里面的真情感动，乍一见到二位，有些代入了，一时失言，抱歉抱歉。”
我估摸着照这么下去，这一晚是没法睡了。不过也好，因为这屋里本来也躺不下三个人。干脆把小板凳挪过来，又用几块布在地上铺了个临时的坐垫。
年轻人道了谢，主动坐在了那几块破布上：“你们是准备在这里隐居吗？”
我摇了摇头，顺便接过俞寄尘手里的碗：“等他养好了伤，我们就要回去的。”
“伤？”
“对，一点……”我想到俞寄尘的失忆，有些头疼，“意外。”
“唔，”他道，“不好意思啊。”
后来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然后身边渐渐没了声音，我看过去，那人坐着睡着了。
我却是睡不着，眼见着天也快亮了，干脆悄悄地起身，收拾了些要洗的东西。
这个年轻人确实也提醒了我。我们可不能在这里久居隐居。既然他能摸到这里来，那么沈云闲他们也一样可以。
俞寄尘的伤也好了不少……差不多是时候考虑离开的事情了。
这人醒来后又蹭了一顿早饭，十分不好意思，一定要帮我干点什么。
他打绳结的技法非常熟练，确实很符合他说的，“云游四方的游士”。
问及家乡的时候，我原以为，他会说他这样的人乃是四海为家，然而他想了想：“我应该……算是辰州人吧。”
我有些惊奇：“你也是辰州人？”
他也很惊奇：“你们也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
“……不过我很久没回去了。”他搓着绳子，“最近也在思量着，要不要回去看看。”
“做游士，是不是很辛苦？”毕竟我也一度向往过这样自由自在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生活，现下好不容易遇到个活的例子，就忍不住想多打探一下。
“辛苦还好吧，主要是，这是自己内心想要追寻的路。”
他把外面晒着的腌菜往绳子上系：“危险倒也有些危险……我也曾九死一生过，说起来，我被蛇咬过好几次，唔，被狐狸咬，似乎还是头一回。”
我自动略过了狐狸：“被蛇咬是不太好。”
他摇摇头：“是我惊扰了它。它防卫，也是无可厚非。”
我问：“那你有过在山洞里和其他小动物一起避雨的经历吗？”
他侧过头看向我：“你是指果子狸吗？”
“你也看过那本游记？”我惊喜道，“你说，那本游记里，写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才……”他微微笑起来，“那本游记的作者，正是在下。”
……好家伙。
不过他并未对“作者”一事纠结太久，他看到我在洗衣物之前，把口袋里那些零碎东西掏出来，突然问道：“那个铃铛，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我手里拿着的一样，正是俞寄尘之前给我的铃铛。
我递给了他。
“没想到会在谢兄手里见到……”他将铃铛对着光，细细地看。
“你认识？”
“嗯，”他试着晃动它，然而里面已经锈蚀掉了，“久闻某个家族密库的信物，乃是一枚十分精巧的铃铛。据说它发出的声音近似天籁，是其他一切乐器和人声都模仿不了的。不过那个家族已经没落很久了，最后一任家族带着铃铛，也不知所踪。”
“这上面刻的字，是‘安能追逐人间事，万里身同不系舟。’”
“也是很有意思，”他把铃铛还给了我，“上面所刻的分明是这样的一句诗，这枚铃铛却历来被当作那个家族家主给夫人的定情信物。”
“那么谢兄这枚，是谁送的呢？”他唇角带笑，双目放光，同时还朝小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啊……这个，”我道，“沈兄当真博闻广识，这个就是偶然从古董摊子上收来的，不知道那么多。”
“不如沈兄说说近来的见闻？我也很期待接下来的游记呢。”我想赶紧把这话题转移走。
“近来啊……近来没做什么新事，就看了看话本子。”
“是你昨晚提到的话本吗？”我顺着一问。
“对对。那话本讲的是一对神仙眷侣，二人皆是男子，一开始是其中一人单相思，后来演变为彼此爱慕，感人至深，人间有真情啊。说起来，那话本好像就是卖货郎从辰州带来的，”他想了想，“叫什么来着？”
好了你不用说了。
我想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第 7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