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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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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烊。我们关上门,几双眼睛在灯火里看着孟雪尽清点账本和银子。
“十两。”孟雪尽最终开口。
嚯,十两!
孟雪尽清清嗓子,道:“只是毛利……还没去掉成本。不过,净赚大概也有二三两。”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淡淡笑了,“不错了,今天弄了这么多活动,居然还有的赚,我本来都想着要先亏损一阵的。”
我畅想着未来,嘴上就没过脑子,问出了一句令我十分后悔的话:
“你们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孟雪尽翻着账簿,道:“柜台上,少个招财猫。”
我大手一挥:“买。”
她想了想:“啊,最好再请一道招财进宝的符……”
我有点汗颜:“这个……贵不贵啊?”
戚白羽擦着他表演用的桌子道:“说书台子上太空了,不好看,最好再添几扇水墨屏风,实在没有,雕花装饰也行……哦,那个隔间,能不能再扩一扩,板凳放不下。”
我怒道:“你那隔间是换衣服的,不是休息室!”
伙计扫着地上的瓜子壳,问:“雅间上几只仿的瑞兽灯台,都被客人看出来了,老板弄个真的来呗?”
我:“……告辞。”
总之,虽然过程比较兵荒马乱,但这下算是,真的步入正轨了。
我之前就跟他们说过我“家里的情况”,所以不能像别人似的天天都来店里;现下又强调了一遍,有时间的话我会尽量过去。
如今茶馆正式营业,一切也都井然有条。我稍稍安下心来,准备好好待在我那个小院,种种花弄弄草看看书,做一个低调的小老板。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俞寄尘整日忙生意不见人影,我安分地在府里扮演一个男妻的角色,抽空偷偷溜出去看看茶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并没有。
茶馆开业后的第三天,我在府里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我想寻些经商的书来看,又担心这样做会太明显,被人看出什么。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去找管家,开个杂七杂八的书单让人采买,把经商的书一并混进去。
半路上就看到一名男子,由两名书童引路,一直引到了俞寄尘的院子里。
头发是深棕色,眼睛是海水那样的蓝。
异邦人。
高鼻梁,眼窝很深,鼻子上一抹红……这形容,好像在原著里见过。
我停下了脚步。
俞寄尘挺少会把人带到府里谈生意的。除非下面的掌柜有急事来找,才会把人带进来。他这人多疑得很,在他手下干活的人也都清楚他的脾性,一般情况下,若是送礼送帖子之类,便只是送到门口守卫那里就罢了,人是不会进去的。
像今天这般,把人带进府里来,基本就说明了他担心外面的环境不安全。也就是说,他跟这人谈的东西,不是很能见得了人。
我站在一片假山的后面注视着他们,直到再看不见背影。假山旁边还有一大丛爬藤的植物掩蔽,再加上隔得有些距离,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罢了,他做什么,跟我又没有关系。
我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接着去找管家,才发现这会给我带路的那个,叫子苓的小厮,正一脸担心地望着我。
“怎么?”我问道。
“没、没有。”他迅速地低下头。
说着“没有”,他原地踌躇片刻,又小声道:“那位,好像是老爷的客人。”
“听说老爷的生意做得很广,”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我,“异国人的生意,他也做的。”
“嗯?……我知道。”我道。
这孩子,大概是因为我突然看到有陌生人来府里,却没有人跟我通报,以为我不高兴了,所以解释了一下?
嗯……其实或许是有人通报的,只是我现下也不在我的院子里啊。
“好啦,”我冲他笑笑,表示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我们走吧。”
管家得知了我的来意,当下就取出纸笔,一本本地帮我列。
“夫人,园艺种植类的书,除了您要的这两本,老奴再帮您去找些有插图的来吧?”管家细细地看着那列了密密麻麻一长条的纸,“还有行商方面,我记得除了有相关的史书,还有商人自己撰写的日记一类,也都帮您采买点?”
我内心狂喜:“好的。那就拜托管家了。”
回去依旧走的是来时的路。
我望向那层层叠叠的藤蔓,蓦地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这人原是婆珊国的一名贵族,后来被查出在官银账册上动了手脚,便给剥夺了贵族之位,贬为庶民。此人狡猾,重利,属于那种面上笑嘻嘻,一转脸就能把你卖了的人。
他在婆珊国混得不好,就把主意打到了中原头上。这人来中原之后做了商人,一路成长为一个大奸商,后来本国发生的一些经典的坑民犯诈的事件里,少不了他的影子。
狡猾重利的大奸商啊……俞寄尘也同他差不多就是了。
解决了书的问题,我又去院子里看了会儿花草。借着室外的新鲜空气,顺便思考茶馆未来的发展。
目前算是开了个好头,不知道这个势头能不能保持下去。辰州有那么多家茶馆,我们跟别家相比,竞争优势在哪……目前店里就三个员工,万一哪天有谁请假或是突发状况,其余的人能不能忙得过来,要不要再招人手……
正思索着,林暄找过来:“公子!”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在一棵树下已不知不觉站了很久。看看日头,似乎是到中午了。
我道:“是午膳好了吗?我这就去。”
林暄喘了几口气:“啊,不是。是,老爷……找您过去吃饭。”
我微微蹙起眉。
俞寄尘又喊我吃饭?
上次是了结了怀谷那件事,我能理解,可这次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我想到了那个异邦人,俞寄尘是留了他吃饭?
可是就算留他吃饭,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我再次来到俞寄尘的院子。
依旧是那间饭厅。这次饭桌上连舒映都不在了。只有三两名侍女。
甚至侍女也没有多留。她们上完菜,行了礼,便出去了。
那个异邦人也不在。饭厅内,只剩了我和俞寄尘两个人,对着满桌香气四溢的美食,大眼瞪小眼。
“老爷?”我试探地唤了声。
“吃饭。”他说。
“……”我道,“好的。”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一来,我不知道他邀我吃这顿饭的意义。
二来……我实在不知道他邀我吃这顿饭的意义啊?
不过饭菜还是不错的。不是之前的那桌菜,而是全部换了新的菜单。
说起来,府里的厨子好像是俞寄尘高薪聘来的……包括厨房的几个打杂的仆从,也多少懂点厨艺。
我们对坐着,默默地各吃各的,竟也吃好了。
俞寄尘喊了侍女来把碗碟撤下。
这桌子都收拾干净了,我便琢磨着走。可是刚吃完就抹嘴走人,好像又有些不太礼貌。
我朝周围看了看,发现靠墙的那张案几,上次来的时候还是空的;现下在看,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盆兰草和一只花瓶。
兰草便是寻常品种的兰草,我院子里也有栽种,和这个看起来差不多。旁边的花瓶不大,上面画了百花和蝴蝶,花团锦簇,热热闹闹。
我想着聊几句天,表示一下礼貌再走,一时找不到话题,顺口一问:“老爷,您这花瓶是新买的吗?”
他道:“嗯。”
“多少钱啊?”
俞寄尘道:“两万两。”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
“两……两?”我微笑地确认。
俞寄尘的回答,虽不是一字一顿,却也十分清晰地传到我耳中:“两万两。”
什么玩意?
真没听错?
两万两?
我感觉我快不认识数字了。
我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多钱啊??
至此,我突然有点明白这顿饭的意义了。
敢情是喊我过来,显摆他这花瓶来了。
不得不说,他显摆得很成功。之前被孟雪尽打碎的那个花瓶,花了我半两银子,我都觉得那花瓶已经很好了。
两万两……我隔着安全距离,细细地打量那个花瓶,怎么也没看出端倪。
也不是金子打的啊。就是一瓷瓶。
我问道:“老爷,这花瓶,是有什么机关吗?”
若是有机关,比如按什么地方可以自动喷泉,或是遇到温度能变色的话,还值点价钱。
俞寄尘道:“没有。”
“那便是名家之作?”我不由得肃然起敬。名家的作品我是一向看不懂的,我不能理解在白纸上画一个墨点,或是把白纸整个揉碎再展开,就能卖出天价的情况。看不懂,但不妨碍我觉得很厉害。
没想到他摇了摇头:“不是。”
都不是?我奇道:“那它为什么能卖两万两?”
俞寄尘道:“我开的价。”
我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钱多了烧得慌吗!?
“嗯……”我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接不上话来。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辰州城的有钱人就流行花大价钱去买一些很……平常的东西?
确实,一个花瓶二两银子,我还敢上手摸一摸,拿起来看一看,两万两……我恨不得离它十万八千里,省得磕了碰了的回头还要我赔钱。
可是这……这……不像俞寄尘的风格啊。
“刚刚在和人谈生意,”没想到他自己接着说了,“他带来了这个花瓶送我,我总不好白收,就花钱买了。”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还是恍恍惚惚的。
俞寄尘最后那句话,我听明白了。
这两人商议的生意,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对方带个普通花瓶过来,俞寄尘出钱“买下”,其实就是变相地给对方送钱,对方也收下了,这合作就成了。
之后若是论起追溯,有这花瓶在中间挡着,便是笔你情我愿的合法买卖,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春风和煦,我身上却有些发寒。
果然是日后黑白通吃的大商人吗……
这婚还是得尽早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