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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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带着我们，先是在荒野小林子里绕过一遭。
身处林中，周边怎么看都一个样。大约是没人管，林中树木长得歪七扭八，十分肆意，没半点规律。我喘着气，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心中隐隐不安。
走着走着，这伙计又把我们引到林中一座废弃的宅子里。接下来也没看清他是怎么操作的，就见柴房角落的一块木板自动翻开，朝下露出一个四四方方黑黢黢的洞口。
待到从暗道出来，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身处何处。走过一会，竟看到了一条小河。
然后伙计就领着我们上了停靠在河边的一艘小渔船，在水里飘飘荡荡。
这洞明帮当真狡兔三窟，滑不留手，保密工作做得可以。不知是不是摊子上另一人去报的信儿，等我们下了船，便来到一个寨子跟前，一个大汉正在门口等。
说是寨子，委实是个客气的形容。寨门就是用竹竿粗暴搭起来的，门口立了几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木头架子，杵得笔挺，气势倒是唬人，但也仅此而已了。
俞寄尘和这等候的大汉，这两人，一方说着“久违久违”，一方道着“客气客气”。双方你来我往，现实演绎什么叫做“虚情假意”。
我在一边听着都要尴尬到不行，俩当事人不知是脸皮太厚还是怎么着，谈话间一个磕巴也不打。一番假到不行的寒暄后，大汉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问：“俞老板，这两位是？”
舒映走在俞寄尘身侧落后半步的地方，同之前出门一样，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绷紧神经随时注意保护着。我走在另一侧，脑袋里那股晕车的劲儿还没完全缓过来，一边努力压下去，一边装作对周围风景很感兴趣的样子，仿若一个打打酱油的无害路人，拼命降低存在感。
这可是进了匪窝，我才不希望他们对我有一分一毫的兴趣。
俞寄尘：“这是我的表弟，姓舒。这位是我的内人。”
那声“内人”我听着像是咬牙挤出来的。
大汉本来注意力都在俞寄尘身上，闻言倒是多看了我好几眼。
说实话我不太会应对这种场合，可是被人这么看着，什么都不说好像会显得我不太礼貌，于是也笑道：“久闻大名。”
这话确实不虚，因为原著里当真是提过洞明帮的。不过提得也不太多，因为不管是哪一方势力，都没有拉拢这帮人的必要。我印象最深的是洞明帮有次被朝廷追着跑时，有个匪徒的衣服被树枝勾住了，眼看着要跑不掉，干脆爬到了树上。他本来打算等朝廷的人离开以后就下来，结果那些人就守在附近不走了。这人挂树上哆嗦了两天，实在憋不住，最后自首了。
我们跟着大汉来到寨子比较深的地方。
这地方没什么山，陆上只是林子。水中有大片芦苇隐蔽不假，可寨子总不能盖在水里。所以这些人把寨子修得很潦草，丝毫不铺张不浪费，跑路时丢给朝廷的时候也不心疼。万一给人发现，被烧被拆，随便又可以修出一座差不多的来。
我一路留意着，这戏台一样的寨子，沿途竟还设有岗哨。
架势摆得不错，不过不知道素质如何就是了。
给我们带路这个汉子在寨中地位似乎比较高，一路上只有人家给他打招呼，他很少主动给别人打招呼。再加上这人体型，我猜测这人是原著里提到的二当家，人称“神箭手”。
终于来到了饭厅。一路折腾，眼下都快过了饭点了。
这饭厅装修潦草，地方倒是不小。主位上远远地端坐着一个男人。下首也坐着几个人。四周贴墙还站着些人。整座厅竟还有些空旷。
下首还有几张空桌，大概就是给我们留的了。
主位上的匪首见了我们，亦是一番假到不行的寒暄。连带着周围那些不知道是打酱油的还是镇场子的，大家也都依着江湖上的礼节，相互拱手。我一边朝周围行礼微笑，一边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多熟呢。
“俞老板一路辛苦。”匪首道。
“不辛苦，还要多谢洞明帮邀请，实乃俞某之幸。”
我就看俞寄尘在这眼睛都不眨地睁眼说瞎话，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秉承着“没什么是在酒桌上不能谈的”，所以落座之后，这些人真就只给我们端了酒。
不是说吃饭么？
好歹给个下酒菜啊。
俞寄尘倒是十分自然，好像饭桌上只有酒没有饭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匪首先是说了一通没什么确切内容的话，大概就是介绍他们洞明帮，俞寄尘也顺势夸了一通，顺带介绍了下我和舒映。
大家热热闹闹地喝过一轮，匪首又道，光喝酒不过瘾。
我心说是不过瘾，这连个菜没有呢。
就听到匪首喊了人来舞刀。
大约觉得一个来舞也还是不过瘾，他喊了好些，有十来个，挤挤挨挨地在厅堂中央。
一帮衣着灰扑扑黑漆漆总之不大鲜亮的男人，高矮胖瘦俱全，往那一戳，一人手中抄着一把刀。那刀也不齐整，短的长的宽的窄的什么样的刀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磨得雪亮雪亮。
他们好像也没有事先排练过，基本就是各舞各的，没个章法。我都担心舞着舞着，伤到他们自己。
结束的时候，有个大哥不知道是不是舞得有些上头，旁边人都摆好最后那个定格的姿势了，唯他大喝一声，直直将刀插进了旁边的柱子上。
木质的柱子发出“咔”的一声。
整把刀没入了一小半。外面那截，连带着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也是这时，我才恍恍然意识到，这是匪窝，对面那些，都是手上沾过人血人命的匪徒，他们不讲什么礼义廉耻，他们的信念只有暴力，和利益。
而我身边这个，俞寄尘，看着一副没杀过鸡的公子哥的样子，要说没有底线冷血无情，他得是这帮人的祖宗。他的未来，身上背负的人命罪孽，比他们还要深重的多。
我仿佛与周边隔了一层空空茫茫的纱帐，这些人，事，物，所有的一切都倏然离我远去。周围的人，好像在鼓掌，好像在叫好。我不知道。
无人注意的一角，我打了个小小的冷颤。
匪首不痛不痒地斥了那大哥几句，让他回头把柱子补好，随即便摆手让他们下去：“都是粗人，耍耍助兴，俞老板见笑。”
“哪里，”俞寄尘温和道，“俞某平时接触到的都是些花哨歌舞，柔柔弱弱大同小异，实在不如洞明帮的诸位这般来得豪爽。今日得见，果然不虚此行。”
“嗐，都是粗人，比不得俞老板年轻有为。”匪首遥遥一举杯。
“不敢，谬赞。”俞寄尘道，“俞某不过一介商人罢了，各位是江湖英雄，身上有真本事，比不得的。”
……
酒过两巡，他们尚在你来我往地试探。我早上就没怎么吃，现下腹中空空，可是已不复想吃东西的欲望。那些人桌子底下都明晃晃摆了刀剑，靠墙罚站的这些，腰间亦是鼓鼓囊囊。——我也不敢吱声，同他们开口，感觉好像在催我的命似的。
正出神之际，不知旁边俞寄尘说了什么，主位上的匪首突然站了起来。
不是吧！我就出神了这么一会会，俞寄尘就得罪人了？
下一秒是不是就要兵戎相见了？
我们这边就舒映一个能打的，行不行啊？
“好！好！”匪首十分激动，脸都涨红了，连说几个“好”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看他那样子，好像不像怒极，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着我们桌上的粗瓷酒杯被撤掉，重新换成了银杯。
……这是，俞寄尘刚刚说了什么好话，把人哄高兴了？
饭菜陆陆续续被端上来。
敢情是谈高兴了才给人吃啊。
我这会还不是很想吃，可是胃很不舒服；既然这菜端都端上来了，不吃白不吃罢。
我正要朝离我最近的那盘萝卜丝下手，胳膊一下没抬起来，顺过去一看，只见俞寄尘悄悄地，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按住了我的袖子。
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压根没看我，姿势不动，照旧和匪首当家谈笑。然后又是举杯对酌。紧跟着手底下不知从哪变出一支银针，趁着放下杯子的功夫，宽大的袖子一遮，用这针试了试这菜。
我和他都看见了，针没变色。
他袖子一卷，把银针收回去了。
我佯装陪着饮酒，其实就沾沾嘴唇，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夹菜。
他们一个个的都喝得甚猛，灌水似的，我也不好一个劲的只吃不喝，太突兀了，便跟着装装样子。
这菜还行，就是正常的家常菜，色香味哪样都不如俞府专门请的厨子做的。不过有饥饿之下的滤镜加持，所以我竟也停不下筷。
很快我面前这一盘菜就被我夹得差不多了。
俞寄尘只顾喝酒，身前那盘菜压根没动过。我正计算着下筷的角度，没想到他将他那盘子直接推给了我。
这意思是给我吃？
我以眼神询问他。他不理。我又看。后来他大约被我看得受不了，低声道：“我不吃这个。”
啧，都这时候了，还挑食啊。
我准备回程的路上跟他掰扯掰扯浪费食物是多么可耻的行为，眼下没这个功夫，于是毫不客气地把他递过来的菜也吃光了。
不过照理说，这里比辰州还要靠北，当地饭量应该很大气。结果上的这些，盘子是不小，里头的菜只有那么一点，夹着夹着就没了，是不是看不起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