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杀》西风来

6、腐烂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疗养院。

　　却发现有人还比她早。

　　等她到的时候，只看到一地的狼藉、还有玻璃碎片。

　　柯妗心一慌，忙找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董莓的身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腐败程度很深了。

　　难怪前段时间，她总能闻到一些臭味。

　　这样的发展在意料之中，倘若司泾能够少看她几眼，董莓也不会腐烂得这么快。

　　看现场这一片狼藉，估计司泾应该大发雷霆过。

　　即便前些日子因为柯妗在模仿董莓生前的一言一行，司泾有过瞬间的恍惚，但对他而言，只有董莓才能在他心中掀起狂风暴雨。

　　意料之中。

　　柯妗心中酸涩，却又对司泾更为深爱了一些。

　　她推开人群，看到疯癫了一般的男人。

　　他抱着董莓，不许任何人接近。

　　周围的保镖已经换了群人，柯妗认出其中几个是司家的人，连忙上前问司泾身边的助理，“这是怎么回事？”

　　“司老先生看不下去小司总这幅模样，要强行把董小姐下葬……”

　　难怪……

　　难怪他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

　　柯妗眼看着那些人冲上前去，要将司泾跟他怀中的遗体分开，而那男人竟然也就这么迎着那么多人的拳脚棍棒，死都不肯放手——

　　他抱着董莓，外人眼中他只是抱着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于他而言，他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柯妗看不下去，“……非要动手吗？你们会伤到他的。”

　　司老先生似乎认出她来，眉头一皱，沉沉叹了口气，“外面有这么多好姑娘，你偏偏守着个死人！”

　　他不是那么迂腐的古董，一开始的确因为家世原因挑剔过董莓，但那是所有家长都会有的考量，不是只有豪门才考虑门当户对。

　　只是后来司泾非董莓不可，两人在一起又很合适，自然而然就松了口，还会催问什么时候结婚。

　　原本打算年末拜访董家，尽早把婚事定下来，谁知道出了意外……

　　知道董莓死时还怀着孕，司家不少人都难过遗憾。

　　但那又怎样？人已经死了。

　　“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人给我带出去！火葬也好，土葬也好，别让我再看到司泾疯疯癫癫的样子！”

　　司老先生发了狠话，那些人原本还顾忌着司泾的身份，不敢伤到他，如今也都放开了动作和力道。

　　柯妗看着司泾被拳打脚踢，却依然不肯松手，眼眶发红。

　　她很心疼，却帮不上忙。

　　只能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可她终究没能抵挡住身后男人低沉的哼声，她爱他这么多年，不愿再看到他受伤。

　　柯妗狠了狠心，冲了出去，“叔叔，您别打他了……”

　　她想跟司老先生求情。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司老先生对柯妗莫名生出一些好感，看着抱着董莓遗体不肯撒手的司泾，越发恼恨他脑子不清醒——

　　人都死了，人都死了！

　　他不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人都死了！

　　更何况不是没有比董莓更好的女人，面前就有一个！

　　司老先生气得发抖，“今天就是把这个不孝子打死在这里，也要把人给我下葬！这个疗养院也趁早给我关闭！”

　　拳打脚踢的声音越发明显，柯妗哭红了眼睛，“您别打他了……您会打死他的……”

　　现场乱成一锅粥，就要沸腾了一样，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开了的水烫进了耳朵，痛感从耳道钻进脑子里，甩也甩不出来。

　　柯妗哭得忘我，求这个求那个，只求他们不要再打司泾。

　　她这般体贴，就连司老先生看着都动容。

　　但司泾偏偏无动无衷，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让柯妗觉得无比挫败。

　　分明前段时间，他还因为自己跟董莓的那点相像对她有所不同的，怎么突然就冷淡了呢？

　　好像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一般。

　　柯妗来不及多想，只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棍子，原本只是作势恐吓司泾，却没想到不小心脱手——

　　她立时冲了过去，替司泾挡了这一棍子。

　　而后眼前的一切变得寂静无声。

　　她能看到那么多人的嘴在无声地动着，但听不到半点内容。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司泾身上，落在他的脸上。

　　他依然只紧紧地抱着董莓，低着头。

　　似乎有要抬头的趋势，柯妗屏住呼吸，想看看他的表情。

　　却在下一秒，眼前一昏，彻底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司泾有没有用那种心疼董莓的眼神，心疼地看着她。

　　董莓是个死人，可她是活生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