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雁》空小城

4、四

　　这条茫茫西京道，凄苍苍通往居庸关长城，再往西北去便是那一望无际的蒙古草原。

　　策马往西北奔了半日，子生呼呼喘气，试探一句，歇歇吧，他们没追来！戚少商看了他一眼，勒马站定，眼神中尽是起疑之光，“子生，你和陈垣认识多久了？！”他问的平平淡淡，豪迈之气在天地间起伏。

　　“十年。”

　　“怕是不止吧！”

　　子生笑了笑竟不知怎么回答，戚少商接着道，“你们早就认识，怕是还肩并肩打过狼，手拉手射过猎吧！你们不是汉人，是蒙古人！”

　　子生哈哈笑起来，“果然瞒不过戚大侠，怕是我们喝酒的样子露了馅儿！”子生继续问道，“陈垣为什么是汉姓，戚大侠可知？”

　　“戚大侠，子生从来没有意想着瞒着你我们的身份，我说我和陈垣年少时乞讨，我说我那时不懂事偷过他俩包子，这些都是真事，我们虽是蒙古人可是少年时被金人掳走，之后辗转到了宋境，颠沛流离，也就分散了，陈垣那时去了汴梁，我，则投了军，前年阳春三月我回过一趟蒙古，在那儿见到陈垣，他回家探亲，不巧三年前他的父母早已双亡，那次的重逢异常惨烈。”陈垣弱不可闻地一声轻叹听在戚少商耳朵里竟是这样锥心刺骨。

　　陈垣深吸口气笑着问道，“戚大侠，子生问你，久别之后再见到故人是什么心情？！”

　　戚少商叹道，“故人重逢自然是酒逢知己！”

　　“他也是这么说的！”

　　戚少商看着他，眼神若有所思，子生抱拳道，“戚大侠，安达跟我说起你，时常说起！”

　　“你说的安达是……”

　　子生呵呵笑了笑却不答，“戚大侠，你看这草原上的雪比官道上要厚，草原上的铁骑也是一样的壮烈，两年来，那片草原上战火纷飞，金人的兵马四处掠夺，宋境派出的赫连军和蒙古军悉数联合抗金也是两载有余，怎么，戚大侠这些都不知吗？”

　　戚少商手指按了按额头，知，怎会不知！戚少商记忆犹心，当年逆水寒一役刚过，万事皆销，江湖永远记不住恩怨，来的快去的快，铁手辞了官去了边塞，自然是带了顾惜朝同去了，赫连春水隔了三月也去了边塞，几乎同一时间息红泪遣人来书，信上竟无一字。

　　一张透明无字书从城楼飘落，溅湿一串烟花。戚少商自然明白，息红泪只是告诉他，我跟你再没什么可说！

　　于是，接下来的半年里，戚少商接了调令去了江西，再三月赫连春水送信給戚少商，信上把他骂做老不死的，粗话土话啰嗦着骂了十几页，最后一句才说，宋军竟然和蒙古齐心抗金，你说怪不怪。
　　戚少商自然不知，那一年顾惜朝正是去了蒙古。

　　黄昏的夕阳射了过来，在积雪湮没的草场上拖出一道一道的剪影，马蹄声吞没了草原的光，在连绵起伏的衰草间荡气回肠，子生忽然提高声音，“看，是蒙古人的战马！”

　　戚少商刚要调转马头，一支箭便却从耳边呼啸而过，帖着耳朵擦过去，戚少商提气间猛然侧过身，伸手握住呼呼而过的羽箭旋身而起，一把扯过悬在马鞍上的长弓，眼光眯起向后满弓，马儿渐渐慢了速度，砰的一声羽箭被射回，同时与从身后射出的羽箭在半空交错，打了个激灵落在地上。

　　那边不知是谁拍手喊道，好准！

　　清亮的嗓音骤起，仿若草原一处惊鸿，顾惜朝借着天边橙黄色的日头扬起马鞭驾了一声，朗声问候了句，大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