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空小城

4、第四章

　　于佑和扣了手中的电话。马学仁请他帮忙做一件事。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马学仁要他们达氏企业为城郊那块地皮开一个大型的拍卖会，正巧父亲这几日便来香港，大可不必费尽周章，于佑和皱眉想了想，于是应了下来。作为东道主，他有权决定这个拍卖会的地点，而这个地点正是港岛半山区。严琛的船行就开在那里。马学仁在电话那边说话时都带着笑——好，都依着你。港岛半山开拍卖会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顺便呼吸海风也有助于你养病。于佑和在电话这边笑了笑，嗯那就这样说定了，挂了！

　　于佑和不想问马学仁开拍卖会到底要干什么。一个毫无头绪的车祸竟给他扯出那么多条线索出来，于佑和是有些佩服他，但是他有权选择自己的这个案子是继续查下去还是放手。
　　于佑和对着镜子带上领带，强迫自己扯开领口第一个扣子，最后干脆把领带解开丢在一边，走下楼的时候他只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来接他的人就站在酒店门口和前台服务员询问，于佑和走过去从身后听他讲什么，大抵是询问于佑和住哪个房间。
　　那人回头正看到于佑和在他身后站着，“Leo，你吓死我了！”
　　于佑和指了指桌上，1348，“那，1348就是我的房间号！今天还有治疗吗？成医生这么早过来？”
　　成天场面性地一笑，“嗯，约的日子提了一天，再说你的药也该用完了，我正好去诊所顺便给你送药来！”

　　花花绿绿一大包药物，于佑和看了就开始头疼。他问能不能不吃。
　　成天好奇，不吃病怎么能好？
　　于佑和笑道，心病要心药医。为什么心理医生也学着西医一样把人当成药罐子。
　　成天双手做“卡”手势，那，你看，西医也包括我们这个职业。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药箱，心理医生也是医生。是医生就会給病人开药，于先生既然作为我的顾客，当然要遵守纪律。从医学上讲，其实医生也是有轻微强迫症的，具体……
　　于佑和已经开始摇头，到了最后他无奈地笑道，我明白了。你说这么多遍我听的快背下来了。

　　香港的心理诊所大抵都是一样的。
　　落地的窗，虚掩的门，门上还几乎都有一到两个温馨的小型装饰物，隔着磨砂的玻璃大致能看出外面的摆设和结构，于佑和来到这个久别了的小屋，从这里的窗口往下看是香港的海洋城，较大的购物娱乐中心，于佑和不禁问他，你要是接受购物狂的病例怎么办。
　　成天叹口气说道，别提我的伤心事。就因为这个我的购物狂患者们不止一次来砸我家窗户，于是他们的信用卡债几乎是我缴的。
　　于佑和本来想憋住不去笑，可是成天就说你笑吧，笑笑挺好的。于是于佑和笑出来，嘴角弯弯地勾起来，眼睛还会眯成一个略弯的弧线，俊俏的让人心疼。
　　成天等他回神，说道，“那事情解决了？你和马学仁解约了？”
　　于佑和忽然收起笑容，站在窗前默默叹气，眉间又那样皱起来，“我不知道。昨天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结果约没解成。”
　　成天无比大无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忘的，于佑和，你打算怎么办？”
　　于佑和心想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他说，“就那样办吧，还能怎样。那个案子压在那里，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没办法，一闭眼就是那车，那人，那场事故……”于佑和声音很低，却掩盖不住那种焦虑，“我试着放松，不去想……可是……”
　　成天看着他的侧影，就开始同情这个病人，“于佑和，我们认识也有快3年了，你从第一天到我这里让我帮你瞒着任何人，告诉我那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会治好你。”
　　于佑和回他，“可是你还没实现自己的承诺。我还是我，没有变。”
　　成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我以为让你尝试着放松尝试着用药物帮助睡眠会缓解你的强迫症症状，可是我突然发现我错了！”
　　看他没说话继续道，“于佑和其实你根本没有什么病，你健健康康，甚至比一般的都市白领金领都要健康，你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原则，自己的立场，强迫症是什么，它是以强迫观念和强迫动作为主要表现的一种神经症。强迫疑虑，强迫回忆、强迫苦思竭虑……
　　“可是你不是……”
　　成天说得有些激动，“你只是想忘记而已。”
　　于佑和打断他，“你说错了。强迫自己忘记也是一种病……”

　　成天笑了笑，“如果真能忘记，你躲开两年又是干什么？”
　　于佑和也笑了笑，“我去多伦多，去渥太华，去蒙特利尔，我去旅行去了……”
　　“强迫自己拿旅行来忘记吗？”
　　于佑和背后震了震，手指轻轻抚着太阳穴，紧紧地锁上眉，“我不想说这个。”
　　成天呵呵笑笑，“于佑和，你没什么错，怎么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于佑和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锁上眼，脑中轰轰直响……他走过去慢慢地靠在躺椅上，精神几乎陷入迷茫，那种深渊中转阿转转上一个世纪都出不来的感觉让他有种想把我自己撞晕的冲动。
　　脑中叫嚣的声响无限地扩大起来……
　　脑中都是那个人的记忆……
　　笑的，怒的，优雅的……
　　背影，低头，回首……
　　“不行！！”他猛地睁开眼，成天在他对面，慢慢说道，“催眠成功了，你放松了吗？”
　　于佑和很诚实。摇了摇头，“不行。想忘记就这么难吗？”手指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发，手臂有些抖，脑中的那股子云雾忽闪忽闪，再也去不尽……
　　于佑和面无表情站起。身体微微晃了晃。
　　“我该走了。药我会吃。治疗会继续。成医生，你说过会治好这病的，我信你。”于佑和转身出门的时候说了句“不谢了！”
　　成天唤住他直接问道，“于佑和，你喜欢马学仁是吧！”
　　门被掩上的刹那间间歇性地顿住，隔了十几秒那么长的时间，无人回答。
　　哐当的一声门被阖上的同时飘来那个回应，“是，我喜欢他。所以才错了，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