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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鬼将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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町安镇,坐落于天下倒数第一门派的山脚下,也是宋青渊预备去得第一站。
他们山上采购的食材均来自该镇,那镇上有家烧鸡铺子,烤得整鸡皮脆肉嫩,那叫一个好吃,想想就流口水。
说起来,距离他跟阿怨偷吃烧鸡也有好些日子了,现在真馋。
“阿怨,今日的晚餐,町安镇烧鸡两只,怎样?”宋青渊边说,边掂量着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银钱在袋子里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眉眼笑得更开了。
阿怨低头看了一眼钱袋子,好心提醒:“财不外露没听说过吗?”
何况这才几两几文,怎么好意思狂的。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人来偷我这几两小碎银钱......”他话音刚落,颠在他手里的钱袋子瞬间落入了他人之手。
来不及他作任何反应,偷他钱袋子之人已经留给他一道干净利落的灰衣背影了。
“靠!”宋青渊顾不上其他,连忙追上去。
可不论他怎么追,就是追不上那道隔他老远的背影。
本来他跟阿怨已经行至山下大道上,再走不出十来里路,便能在天黑之前赶至町安镇,可那偷钱之人精明得很,偏偏往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跑去。
追出快十几里路来,终于到了分岔路时,他把人给追丢了。
“我操!”宋青渊累得喘着粗气,骂了一声。
要是抓到那家伙,他一定要他屁股开花!
已至黄昏,雾蒙蒙的天空渐渐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此处偏僻,外加树高林密,杂草丛生,天黑得更快了。
宋青渊追赶偷钱之人时,伞也丢给了阿怨,行李也在半路跑掉了,现在细雨淋在他身上,湿了衣衫也湿了头发,真是狼狈至极。
他折了一片还算大的草叶子,勉强遮挡渐渐大起来的山雨。
此时,他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快被疯长的杂草掩藏,不知通向何处,另一条也杂草丛生,但好歹能看出有人走过的痕迹,且那条路道上立了一块小小的四方石头碑,刻着“厉家村”三个大字。
厉家村?
从来没听过。
宋青渊当然选择去往厉家村,可天色已暗,山路难寻,他凭着感觉往前走,想象着待会儿寻一户人家歇歇脚,并骗点吃喝的,毕竟忙了一整天,他才只吃了早上的十个肉包加五个馒头,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他顶在头上的草叶子早已经不管用,当他正准备扔了再折一片时,不远处的山上闪烁起细小的点点火光。
他丢了草叶子加快脚步往那处火光去。
他想好了,不管那户人家富裕还是穷困,都要骗上些吃喝的,解他现在的窘境。
谁叫他学的功夫就是暴吃暴喝呢。
“常公子,请你还我!”
“不还!”
宋青渊到了这处破山神庙时,见到的场景便是文弱书生斜挎着他的书包,一副要哭的样子,气急着说:“快还给我!”
文弱书生面前那位姓常的公子,抱剑坐着,火光印在他的眼睛里,闪着欺人的光,“就不还!就几本破书还真当自己的命了?”说完,坐着的那位常公子便把手中的书本撕了一页,添进了火堆里,大火燃得旺,不出一秒,那页丢进去的书页,便烧得只剩灰烬。
“常闻!”文弱书生气得大喊,不管不顾便要跟被叫做常闻的人抢书。
眼见着文弱书生占了下风,还险些摔进火堆里,宋青渊三两步走过去便将常闻手中的书一把夺走。
动作快得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宋青渊一手抢过书,另一手提着文弱书生往自己身后拉,书也塞回了文弱书生的手里。
那书生见自己的书回来,仔仔细细地擦了几遍弄皱的书页,垂着头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说,便跑到了破庙的另一处呆着。
进到破庙里,他才看清这庙里的所有人。
一、二、三、四、五、六,加上他正好有七人。
“哟~来了位道士!”常闻站起身,一手握着一柄不俗的剑,一手玩弄起垂在他肩上的头发。
“怎么?是文员外又请了你这个小道士来?”常闻上下打量着宋青渊,“什么都没带,就敢来这里呀?看来有些本事,不过你淋成这样,可真够狼狈的!”
文员外?
没听说过。
常闻说完,坐在火堆旁烤着山鸡的绿衣姑娘斜睨了一眼宋青渊,哼声道:“切!一看就是穷酸、骗吃骗喝的江湖道士,有个屁本事!”
“娆娆说得有理,公孙你觉得呢?”常闻将视线落到坐在老远的金衣华服公子上。
那位被唤作公孙的公子并未回答常闻,只盯着坐在另一个火堆旁,烤兔子的男人说:“凌渊,烤好了吗?”
凌渊回他:“公子,稍等片刻,马上好。”
对于公孙公子的无视,常闻似乎习以为常,并不恼怒。
常闻这人也很健谈,也不计较刚才宋青渊夺他手中书本的事情,还拉着他坐在了火堆旁,“说吧!文员外给了你多少钱呀?让你来?”
宋青渊很想说:鬼知道文员外给了他多少钱!他压根就没听说过谁是文员外!
他抿唇,看向书生那处,思索着要怎么回这位常公子。
常闻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以为宋青渊是在计较书生的事情,便说:“就是书呆子一个!别理他!”
宋青渊收回视线,暗道还是别跟这些人亮自己的真实身份了,顺着这位常闻的话再好不过,他说:“十。”
常闻大笑道:“十两金?这么少?!”
呵呵。
他想说十文钱来着。
“我说小道士,你被文员外坑了吧!这可是只千年狐妖,十两金抓狐妖,你百条命都不够赔的!要钱不要命呀?我给你十两金,明早还是早些离开吧!”
十两金?给他呀?
他多不好意思收呀。
“多谢常兄,那我明早便离开,十两金是怎么个给法儿?”
“......”
常闻也没想到宋青渊这么干脆的答应,哈哈笑了两声后,便转移了话题:“还不知小道士你怎么称呼?”
“姓宋,名青渊,字夜半。”
“一听就是读书人。”常闻模仿着他说的,介绍自己,“姓常,单名闻,字无垢。”
说完,他盯着身侧的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没好脸色,眉毛微拧着,干巴巴地说:“岑娆,绿浣宫弟子。”
说到绿浣宫那几个字时,宋青渊明显能看出岑娆眉间的优越感。想来绿浣宫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地方。
不过,他还是没听说过。
金衣男子可能不想被常闻盯着,便自己主动开口介绍:“公孙殃,无字。”说完,便接过凌渊递给他的烤兔子啃了起来。
无字,就是说还未到及冠之年。
看这破庙里的人,大概就他年纪最大,但好在他修道,相貌看着不过二十出头。
凌渊终于空出手来,在自己腰侧擦了擦手,上前拱手作揖,“在下官洲府衙捕快凌渊,字弦羽。”
宋青渊也拱手作揖,“凌兄客气。”
官洲府衙捕快?
官府捕快为两位及冠的少年作仆,看来常闻跟公孙殃身份不一般。
常闻睨了一眼文弱书生,介绍道:“书呆子叫沈长生,是个举人,收了我的钱,带路来厉家村的。”然后又将目光落在另一位女子身上,“那女子路上遇上的,不知道叫啥,可能姓厉,说是厉家村的。”
自宋青渊进破庙,靠在神像旁的那女子就没抬过头,也没说过一句话,看她模样三十来岁左右,穿得极为朴素,但好在衣衫干净。
只是跟常闻他们几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介绍完,常闻直接递给宋青渊半个鸡腿,“看你模样早饿了吧。”
宋青渊笑得眉眼微弯,“多谢常兄。”
鸡腿入口,香气四溢。
就是差了点儿孜然味,跟町安镇的烧鸡比不了。
吃完鸡,宋青渊问起了常闻他们此行目的,“刚才常兄你说这山里是千年狐妖?”
“我就说文员外坑你吧!他居然不跟你说清楚。”常闻添了根干木柴,让火堆燃得更旺。
“山里那只狐妖,妖法极强,修行或有千年,要不是几十年前这厉家村受了诅咒,我估计着,那狐妖早逃到其他地方去。哪里还有我等什么事儿!”
诅咒?
宋青渊问:“厉家村受了什么诅咒?”
“哎!宋道士你真是江湖术士呀,专会骗吃骗喝?连厉家村的诅咒你都不知道?!”
宋青渊表现镇静,只惭愧地笑了笑,说:“还请常兄赐教。”
见常闻要说厉家村往事,凌渊跟公孙殃也坐了过来,听常闻讲厉家村诅咒由来。
“话说几十年前,不!可能二十多年前吧,厉家村出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将军长得威猛高大,习得一身傲人武艺,挥着近百斤重的撼天戟,极得官家重用,便委任那将军去驻守大盛朝的边关。”
话说到此,书呆子沈长生也渐渐往他们这边靠过来,伸着脖子听。
“不过,在将军去边关前两天,他成了亲。驻守边关往往没有确切的归期,还只有十五六的小姑娘便被迫守起了活寡。”
宋青渊问:“这跟诅咒有何关系?”
常闻回答:“诅咒就跟那位守活寡的小姑娘有关。”
“厉将军一去,不出半年时间,村中便有传闻说厉家娘子偷人,厉家只剩一位八十来岁老母亲,哪里知道小姑娘有没有真正偷人,但人言可畏,最终还是同意了让村中人抓走了厉家娘子。可哪里能想,厉家娘子被抓去了根本就是羊入狼口!”
岑娆身为女子,瞬间共情,“厉家娘子是进了圈套!禽兽!”
常闻继续说:“厉家娘子被关进僻静屋宅,每日受村中人的凌辱,一直持续了近三年之久。三年后,边关的厉将军归来,事情再也瞒不住,将军挥着那近百斤重的撼天戟,屠了村中大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
“将军最终暴桀而亡,临死前带着不甘,诅咒了整个厉家村。从此每逢血月,鬼将军会挟地底三千幽冥鬼将屠村勾魂,厉家村的人也再出不去这座村。”
“这也就是厉家村鬼将军厉恒的传闻。”
常闻说完,灌了一口凉水下肚,山风寒凉,一阵吹来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其中诸多疑虑。”宋青渊率先指向靠在神像前的妇人,说:“她不是厉家村人吗?为何能出村?”
“......”没人回答得上。
常闻思索了良久,才说:“所以说鬼将军厉恒就是个流传甚广的传闻嘛!我说的只是民间传得最为简单符合常理的一个版本。公孙还听过其他版本的,要不公孙你给再讲一个?”
公孙殃被常闻点名,甩了一记白眼过去,扭开了头。
那表情就像在说:懒得理你!
“还有这传闻里,那只千年狐妖去了哪里?”宋青渊又说。
常闻接过话:“许是躲在山里吧!谁知道呢!”
“为何文员外会请你等来降千年狐妖?他怎么知道厉家村里有只千年狐妖的,既然狐妖困在厉家村,又何必降它?”
被宋青渊逼得答不出话的常闻,用眼神求助着一向沉稳的凌渊。
凌渊有条不紊地说:“宋兄有所不知,近几月来官洲府出现了好几起百姓被吸干精气的案子,请了剑宗的道长,说是千年狐妖所为。文员外乃官洲府有名的富商,前不久,闺中独女被狐妖害了,这才贴了告示,请人降妖,为女报仇。”
剑宗全名是第一剑宗,乃盛朝最大的捉妖门派,以剑术闻名,门徒众多。
跟他所在的天下倒数第一门派相比,确实强了不知多少倍。
“说得过去。”宋青渊话锋一转,问道:“所以常兄你们是剑宗弟子?”
凌渊刚想出口说话,常闻却抢了话过去:“对!我们就是剑宗的。”
“不知归哪位剑宗仙尊门下?”
常闻垂着眼眸,闷声说:“......外门子弟而已,并未拜归哪位剑宗仙尊。”
怕不是面子过不去,胡诌的吧。
宋青渊心里明白的很,但面上还是奉承着:“常兄谦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