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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鬼将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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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烤兔子可真香。
宋青渊的目光被公孙殃手里的烤兔子吸引着,他不自觉地砸吧了下嘴,尚未填饱得肚子,此刻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凌渊见状,关心地递上自己的那一份,“宋兄给!”
色泽诱人,肉香四溢。
宋青渊笑得两眼微弯,不客气地准备接过,伸出去的手却在快碰上凌渊的烤兔子时,被人敲掉。
“嘶~”
他看着自己手背红了一小块,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敲他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优雅矜贵吃相的公孙殃。
他问:“公孙兄这是干嘛?”
与此同时,公孙殃收回探出去的剑鞘,直接无视宋青渊对着凌渊说:“凌渊,你吃。”
那语气跟命令没什么区别。
宋青渊还以为凌渊会犟上一犟,毕竟没人乐意被呼来唤去,没曾想,他听到凌渊无奈地说:“宋兄抱歉。”
然后便收回手中的烤兔子,自己坐下吃了起来。
呵呵,是他高看凌渊了。
也不知道,公孙殃给了他什么好处,竟如此听人差遣。
常闻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哈哈哈笑了起来,“凌捕快可是公孙的专属,宋道士你瞎掺和什么呀!吃瘪了吧?”
专属?
说得这么暧昧。
宋青渊在心里吐槽。
似乎见任何人在公孙殃面前吃瘪,常闻都很高兴,他又笑了好几声,捧着笑痛了的肚子说:“没吃饱跟我说便是,娆娆,那一整只烤鸡给他!”
岑娆听到自己辛辛苦苦烤得野鸡就被平白送人,面上没有好脸色,也没半分行动。
还是常闻催着她,她才不情不愿地递给了宋青渊,嘴上啐了句:“还好意思说是修道之人?我看是饿死鬼投胎吧!”
能蹭到吃的,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宋青渊在心里如是想着。
常闻眼见着宋青渊如何迅速将整只鸡下肚,打心底(觉得饿死鬼投胎也不过如此)佩服地说道:“...厉害!”
“常兄客气!”宋青渊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还没完全吃饱,如果能吃上町安镇的烧鸡,那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他的阿怨今晚能不能找过来?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
忍不住好奇心的宋青渊挪到了公孙殃的身侧。
“公孙公子,你看这时候尚早,要不讲一讲你知道的厉家村传闻?”
公孙殃报剑转了一个方向打坐。
那意思很明显,可宋青渊也是个执着的人,他也转了个方向,蹲到公孙殃的面前,“讲讲呗!”
公孙殃被烦得眉头皱着,惜字如金,“滚!”
“你讲了我就滚!我还可以花式滚,逗你开心!”宋青渊毫无下限,只为了能多听一下厉家村的诅咒传闻。
说实话,他还使过更无下限的手段,毕竟他可是天下倒数第一门派里最惹人嫌的大师兄,除了胃大嘴刁外,不要脸的话他肚子里攒了一大堆,若不是想在这一堆小辈里树立个好形象,他指不定能干出多无下限的事儿。
还在添柴火的岑娆听到宋青渊的话,噗呲笑出了声,常闻走过来搭腔道:“公孙,你看人宋兄都这般不...”剩下两个字被他及时止住,他改口道:“都这般说了,你就开开金口,满足下我们的好奇心嘛。”
一向稳重的凌渊也加入说客中,说:“公子,凌渊也挺好奇的。”
公孙殃抬眸看了眼凌渊,那眼神像在说:你也跟着起哄?
既如此,他只好放下手中的剑,将其靠在墙壁上,道:“我看的那个版本有些吓人荒诞,最不真实。”
宋青渊接过他的话:“有时候最偏离认知的,接近事实的可能性更大。”
所有人都有好奇心,文人书生也不例外。
破庙那头昏沉的沈长生听到这边的动静,也不知道何时坐到了这边靠墙的位置,侧耳听着。
公孙殃继续说:“厉家村出了位将军,名唤厉恒,他有柄兵器,是近百斤重的撼天戟。这些内容跟常闻说得别无二致。”
“而我听到的传闻里,关于那柄撼天戟的来历,很是瘆人。”
常闻问:“怎么个瘆人法?”
公孙殃没说怎么个瘆人法,只从撼天戟的来历说起:“传闻那柄撼天戟是厉将军在边关驻守作战时偶然得到的,那次战役也被传的十分诡异。”
故事一直没到重点,急得常闻催促道:“公孙你倒是说重点啊!”
“那次跟盛朝对战的军队查不到究竟来自何国,军队中的每个士兵也都穿着怪异,脸上挂着浓重的青黑泥彩,掩去了真实的面目,为首的尚且称作将军吧,那将军手里便拿着那柄撼天戟,那戟身是青铜材质,前端的尖刃不是锋利的刺,倒像是什么东西的獠牙,月牙白色的,而前端两恻的月牙锋刃上各镶嵌着一颗红宝石......挥动起来,有铃铛声作响...像是镶在青铜身里的。”
“兵器上镶嵌红宝石?够奢侈!”常闻感叹道。
公孙殃继续说着他知道的那个传闻,“那次对战,敌军像是受了什么蛊惑,竟一直在自相残杀...可根本杀不死,无论捅了多少刀,无论砍掉多少肢体,他们就跟木偶一般,根本杀不死,可那些四溅的血迹表明,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啊......”
“撼天戟似受到血迹的刺激,竟自己发出兴奋地铮鸣声,连同铃铛声一起,响彻整座山坳,原本还在蹦跳撕咬的敌军,在耗尽最后的血液后,闷声倒地......此战厉恒将军他们不战而胜。战后厉将军被安排携三千将士打扫战场,那柄撼天戟最终落在了厉将军手中。”
“此战后,厉恒携三千将士回了厉家村一趟,一同回去的还有那柄来历不明且诡异的撼天戟。”
故事到这儿,宋青渊也没觉得这个传闻多瘆人诡异,或许是他没见过那血腥可怖场景,无法想象出,也或许是他见过像阿怨这样的鬼魂,所以并不觉得害怕。
相比之下,身为女孩子的岑娆倒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一凉,她总觉得庙中似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她目光扫过整个破庙,除了他们七人,再无任何踪迹,许是她疑神疑鬼了。
常闻看出来她的害怕,出声调笑道:“娆娆如果害怕了,夜里可以睡我怀里。”
闻言,岑娆涨红着耳朵,气闷地说:“...睡你个鬼!”
过了好一阵儿,常闻凉幽幽的气息声音在岑娆的耳边响:“大晚上在诡村庄谈‘鬼’,容易冲撞真鬼的~”
“常闻!”岑娆真的生气了,换到了破庙的更里面坐着。
见状,常闻才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噤了声。
公孙殃继续说:“厉家村确有位女子,不过她仅是厉恒未过门的妻子。将军凯旋,村中人自然敲锣打鼓举村庆祝,酒席间厉恒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等他再回到席间,全村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宋青渊和常闻异口同声。
“同时整个村子响彻铃铛声和撼天戟兴奋的铮鸣声,厉恒惊得酒醒了大半,他跑到驻扎了三千将士的后山,入眼到处都是血,染红了整片竹林,而杀了三千将士的不是别人,正是厉家村的村民。”
“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杀了全部骁勇善战的将士?!”宋青渊疑惑问出口。
心道:传闻果然荒诞!且这个版本的传闻里,诸多疑点。
“厉家村的村民被蛊惑着害了三千将士,却没伤着厉恒和他的未婚妻半分。撼天戟吸饱了血液,声音也骤停,整村人又回到了席间,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全无记忆。”
“经历过那场战事的厉恒知道那柄撼天戟便是那害人之物,在他将随他出生入死的众将士埋于后山竹林下后,也将那柄诡异的撼天戟锁进了一个隔音的铁皮盒子里,藏于众将士的坟茔之中。他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可一个血月的到来,村庄的诡事一件一件发生着......”
常闻问:“什么诡事?那柄害人的撼天戟不是已经埋起来了?”
“这些诡事,跟撼天戟无关,跟将军厉恒有关。”公孙殃解释完,继续说:“厉恒发现,每逢血月,厉家村就会死去一两个人,且死去的村民死状奇异,皆是面露惊恐,全身僵直,像是瞬间而亡。”
这诡异程度,听起来不像妖物所为,倒像是宋青渊之前在书里看过的厉鬼勾魂......
岑娆学过捉妖捉鬼之术,对此描述,她立马就想到了,“是厉鬼勾魂!”
“故事的最后,又是一轮血月,厉恒将军双眼像红宝石一般是诡异的血红色,他挥手间竹林深处的坟茔里便爬出三千幽冥鬼将的魂灵,在村中游荡,撞上的活人都会被勾走魂儿......有厉家村的村民想逃,可任他们如何走,却都走不出这座村......”
常闻一头雾水,问道:“这故事里厉恒死了?怎么死的?”
这次是凌渊给出了解释:“厉恒也被撼天戟害死了,在全村人屠戮三千将士的那天夜晚。只是撼天戟月牙锋刃上的红宝石转移到了厉恒的眼睛里,同他合为了一体,让厉恒误以为自己还活着......”
“那厉家村村民为何走不出厉家村了?”常闻又问。
这次是宋青渊反问他:“你真以为厉家村的村民能在撼天戟的蛊惑下,正常活着?”就连骁勇善战的将士都成了幽冥鬼将,那只会农作的村民会变成什么?
反正不是真的活人就是了。
说完这一句,他目光落在了那一直未说过话的妇人身上,只一瞬,他又收回视线,看向没听明白的常闻。
“噢~~这故事果然吓人、荒诞!怕不是哪位无聊说书先生润色后写出来了的剧情。”常闻把公孙殃讲的这个版本归为说书先生写的话本。
故事毕,众人又回到了自己刚开始待得位置。
雨越下愈大,豆大的水珠咂在破庙屋顶的碎瓦片上,杂乱无章的声音像在众人的耳边挠,劈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音早已听不太清。
时候尚早,但公孙公子已经在捕快凌渊的侍奉下,准备休息了。
常闻在跟身侧的岑娆姑娘谈笑着,一会儿拔了拔自己的佩剑给姑娘展示,一会儿又把姑娘逗得呵呵笑。
而破庙的另一角落,书生沈长生正抱着自己心爱的书靠墙眯觉,眉头紧皱着,似乎很不踏实。
距离沈长生一米多远的素衫女子,便是常闻说得路上遇上的厉家村人。
山上的温度本就偏凉,加之下着大雨,庙外吹进来的风挟裹着寒气,宋青渊衣衫单薄,行李也因为追偷钱贼而跑丢了,他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一道喷嚏声划破雨声:“阿秋~”
快睡着的公孙殃报剑微拧着眉转了方向继续酝酿睡意,凌渊则以打坐姿势护在其身旁,是个很忠诚的侍从。
还是常闻出口关心他:“宋兄无恙吧?”
宋青渊擦了擦打出来鼻涕,边说:“无恙无恙。”心里想得是:可真他妈冷啊!
还心里把那偷钱贼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宋兄可去里面休息,这寒风口待不得。”常闻说着,视线落在了书生沈长生那边,“书呆子那里,我看着挺好。”
书生那处确实很不错,宋青渊早瞧上了,他一直守在庙门口只是想等那慢吞吞的孤魂阿怨。
虽说阿怨是一只鬼,但阿怨的本事却比普通的鬼大多了,其中之一的本事便是宋青渊无论躲何处走到哪儿,阿怨都能精准的找到他。
他往庙外张望着,雨雾很妨碍视线,加之山路狭窄,杂草丛生,根本望不出几米远,他嘟嘟囔囔一句:“怎么还没来?”
声音很轻,但坐他对面的常闻还是听见了,他问:“宋兄在等谁?难道宋兄不是只身前来的?”
宋青渊心头一惊,恼自己怎么把心里话也给说出来了,嘴上打着哈哈道:“等千年狐妖啊,常兄你们不是在等狐妖?”
闻言,岑娆没忍住呲笑了一声。
常闻也被逗笑了,说:“不是吧?宋兄你真不是专骗吃骗喝的江湖道士?”
宋青渊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但笑容很僵。
他确实喜欢骗吃骗喝,但不是专骗吃骗喝,他自认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抓个狐妖,问题不大!
“千年狐妖会有这么傻?专挑着一堆捉妖人在时自己送上门?”
“那可说不定呢~听说女狐擅画皮,那人皮披在身上,乔装在人堆里,很难分清楚呢~”宋青渊正经分析着,也有意将狐妖刻画得更妖魔化,想着吓吓常闻,他目光扫过庙中每一个人,直到落在那来历不明、姓名不明的貌美妇人身上,说:“那位夫人是常兄在半路遇上的,会不会是女狐画皮乔装的?”
“臭道士!你胡说八道什么!”岑娆身为女子,对女子自然共情,见无辜的妇人被宋青渊说成是女狐妖装扮的,她起身抽剑,“小心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宋青渊装作吓着的小白兔模样,后退了一小步,面上是浅浅的笑容,问道:“岑姑娘难道知道那妇人的来历?知道她姓甚名谁?”
岑娆被问得一时噎住话,脸被气得涨红,“...反正不许你说我们女人的不是!”
还是个真性情的小姑娘。
跟女子争辩不休不是宋青渊的性格,他的本意其实也不是挑剔女子,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难道是他猜错了?那妇人不是狐妖?
宋青渊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那妇人身上,角落里从未说话的女人也察觉到了,她突然轻声说了一句:“......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