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生》翔子

5、第四章

　　圣塔莫尼卡是洛杉矶最为著名的旅游胜地之一，位于洛杉矶市的西面。伊安驱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薄毛衣，头发随随便便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阳光一路洒下，收音机里正播放着戴伦.海斯的《圣塔莫尼卡》：“圣塔莫尼卡的冬季, 慵懒的街道是如此从容，我独自走入人群……”
　　伊安跟着旋律轻轻哼唱：“我从未感到如此的孤独，从未感到如此迷茫……在电话里我可以装扮成任何人，装扮成任何我想装扮的人，我可以假装是一个超级名模，也可以假装是一个普通的诺曼第邮差，你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吗……”
　　海风迎面扑来，带着寒冷的气息，路边的行人悠闲自得，伊安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她驶进市区，停下来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嗨，伊安。”
　　“兰丝，我到了，”她抬头看了看街边：“我正在兄弟酒馆门口。”
　　兰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十多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薄呢长裙的漂亮女子出现在街口。
　　伊安上前与她紧紧拥抱。兰丝拍拍她的肩膀，推开她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满意地笑了：“你的气色很好，你早该来看我了。”
　　“你还好吗，兰丝？”
　　兰丝随她钻进汽车，笑着说：“很好，你这会儿累吗？”
　　伊安摇了摇头。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录音室。”

　　兰丝以前和伊安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两年前她和摩根唱片公司旗下的一个歌手私底下相爱，丹斯知道了大发雷霆，兰丝在办公室里和他大吵了一架后愤然辞职，那位歌手也和唱片公司解了约，两人现在在圣塔莫尼卡定居，并且成立了一间叫做Impossible的音乐工作室。
　　伊安一面开车，一面微笑着听兰丝喋喋不休地说：“迈克和我去年已经注册了这家独立唱片公司，我们现在有很多很棒的家伙，他们的东西在互联网上很受欢迎。”
　　“那真是太好了，兰丝。”
　　“当然，我们现在还刚起步，不过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新鲜，那些家伙的主意简直层出不穷，迈克和我都应接不暇。”
　　独立唱片公司最大的不同，就是唱片公司基本不会干涉旗下艺人的音乐精神和理念，大多数情况下很少对唱片进行商业化的包装和推广，也不关心排行榜。艺人们的风格非常独特鲜明，唱片几乎都由他们自己做主制作，而唱片公司则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支持和资源，这样作出来的音乐不会进入主流时常，却因其中商业因素的淡化，体现出更直接纯粹的个性和特质，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
　　伊安沉默了一会儿，说：“兰丝，丹斯其实很想念你。”
　　兰丝轻蔑地哼了一声：“我还得谢谢他，要不是他我也下不了决心。”
　　“他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兰丝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有他的苦衷，但是他的想法越来越让人受不了。”
　　伊安不想再说下去，停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兰丝：“我很高兴，你看起来很快乐。”
　　兰丝大笑：“是的，伊安，我们现在很穷，可是我真的很快乐。”

　　这天晚上，兰丝在海滩边开了个篝火派对。
　　广阔无垠夜幕中嵌满冉冉闪烁的星辰，篝火忽明忽暗，海潮声在音乐的间歇中传入耳际，令人心旷神怡。
　　伊安披着兰丝的披肩，拿着一盘甜饼平躺在沙滩椅上，Impossible的成员们正在派对的舞台上表演着自己的拿手节目，兰丝和迈克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伊安不由微笑，兰丝和这些艺人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朋友和志同道合的同伴。
　　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孩向伊安走过来，伊安放下盘子，站起身来把手放到他伸过来的手上。他有些笨拙地引她转到派对的中央。
　　伊安不动声色地配合着他的舞步，男孩的眼睛看起来闪闪发光：“听说你是摩根唱片公司的音乐策划人，你觉得我们怎样？”
　　伊安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非常出色，迈克和兰丝一定为你们骄傲。”
　　男孩咧开嘴笑了，他意气风发地说：“我要让全世界听到我的声音。”
　　“你一定会的。”她愣了愣，轻声但是坚定地说。
　　男孩停了一会儿，看着她的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珠：“请问你来自亚洲吗？”
　　伊安笑了笑，“是的，我是中国人。”
　　男孩羞涩地问，“能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吗？”
　　伊安告诉他，“我的中文名字叫李唯。”
　　男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发音，伊安想起雷恩第一次听她说出她的中文名字时，居然一口就准确无误地念了出来。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恍惚，一瞬间有些后悔，在这样的星空下，这样的海岸边，这样和人牵手起舞，她其实更容易想起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她却越发觉得孤独。

　　轻柔的音乐声停止了下来，有人在麦克风前大声喊道：“下面，让我们倾听最伟大的音乐家的作品，现在请不要弄出任何响声，闭上你的眼睛，让我们共同欢迎来自大自然的音乐……”
　　伊安闭上眼睛，海风越过她的耳际，篝火发出噼啪的声音，海浪声一阵接着一阵，远处棕榈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伊安的眼中溢满了泪水，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
　　她紧紧抱住兰丝，兰丝在她耳边低语：“嗨，宝贝，别哭，我知道你一向很坚强。”
　　伊安任由泪水滑下脸庞：“可是兰丝，我很想他，真的很想……”
　　兰丝推开她，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还爱着他？”
　　伊安摇头：“我不能，我已经选择了我的生活道路，兰丝，我不能回头了。”
　　兰丝张开嘴，欲言又止。
　　伊安笑了笑，转过头抹去脸上的泪水，当她回过头时，兰丝觉得她看上去已经不那么脆弱了。她轻声说：“没关系的，宝贝，一切都会过去。”
　　伊安点头微笑：“是的，我会忘记他。”
　　迈克走了过来，递给伊安一杯酒，右手自然地搭上兰丝的肩膀，俯下身轻吻她的头发。
　　伊安深深吸了口气，拿着酒杯独自沿着海岸线往前走去。深夜的海风更加寒冷，她紧了紧肩上的披肩，仰望着夜空。
　　不知不觉中，十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回忆潮水般涌来，十一年前她在茱莉亚音乐学院的礼堂外第一次看见雷恩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