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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风水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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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与玄霄相处日久,纵然那人从不曾在他面前除衣裸体,他也只当玄霄守礼拘谨,对此从未在意,此时乍见那人腰上伤痕,心里不由得一紧,按着那人的手也松了开来。
他愣了片刻,想起玄霄伤势耽搁不得,一时也顾不了那些旧伤何来,只是低了头,嘴唇含住那人腰侧刀创处吸吮起来。玄霄卧在地上,脸色发青,一时瞑目闭口,也再不挣扎反抗。
天青一连在地上吐了十几口黑血,玄霄伤口流出的血液才渐渐趋于鲜红,青年这才给他敷药包扎,接着脱下自己外袍披在玄霄肩上,丢了那人血污衣衫,扶着他坐起身来。
这时韩北胤也已拉着李含绯从石门下钻出,男子脸色严峻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外面那道门的机括已给弄得坏了,不知是不是陈涉给隔在外面,便使强硬手段想要破门而入所致,总之,我现在不敢乱动那一半的地下机关,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天青点点头,一边看了玄霄一眼,见那人额头冷汗仍是不住涓涓而下,忍不住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才扬头对韩北胤道:“不管陈涉想怎样破门进来,万一招致墓道崩塌,他自己一样要遭活埋。咱们留在这里,短时间应当没有危险。”
韩北胤点了点头,他身旁少女咬了咬嘴唇,抬起眼悄悄望着地下两名青年,娇艳面孔上闪过一丝极淡的愁苦之色。她看得出云天青是想要众人不要即刻自墓道中退出,留一些时间给玄霄休息,内心不由得想道:“他……他平日待我,言谈虽总是温柔逗趣,可是其中那种情不自禁的真切,可不及待他这个师兄的半分。”
天青这样说,玄霄精疲力竭般坐在地上,却忽然摆了摆手,低沉道:“夜长梦多……与其在此耽搁,不如我们先破门而出便是。”
云天青与韩北胤闻言都吃了一惊,双双面向那人道:“破门而出?”
玄霄力气不继,不想再多费口舌解释,只是疲惫点了点头,慢慢伸手握住穹霄剑,周身剑气鼓荡处,剑尖轻轻划在石壁之上。两人眼看着他剑锋过处,便如刀子割入豆腐一般没入石中,便登时明白他是想以气贯剑,不破坏整个墓道结构地在门上切个口子出来。
他二人虽觉此法可行,然而天青毕竟忧心玄霄伤势,只是伸手阻止那人道:“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在剑术上修为虽然不及你精纯,做这事还是没问题的,你歇着,让我来罢。”
韩北胤见他们修炼御剑术能有这种威力,亦是惊讶不止,只是对云天青说道:“云兄弟小心些,石门那头也有机关,你凿门之后让我先走就是。”
天青点点头,径直握着碧渊走向夹道尽头,向石门之上刺去。
然而他毕竟与玄霄不同,那人体性属于五灵之中纯阳火灵,剑气勃发之时的刚锐厉烈,要胜过云天青数倍。因此玄霄虽能开石如削豆腐,他却很是艰难,直慢慢弄了小半个时辰,才在门上凿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来。
几人依次从洞中钻出,果然见到门另一侧墙上有不少剑气砍削和火烧痕迹,弩箭和机矛更是到处都是,地上凌乱带血脚印,一行向外延伸,显然陈涉受伤之后,听到机关另外一边有人追来,便动身逃走了。
韩北胤叹了口气道:“他既然触动了滚石机关,地宫最外头的断龙石便会落下塞死墓道。他是逃不出去的,云兄弟,你扶着你师兄在后头,我们慢慢追上去罢。”
天青这时已一手挽着玄霄的腰,扶那人靠在墙上,温言对他道:“师兄,我背你走。”
玄霄笑了笑,低声道:“无妨,毒性既去,这些外伤在我身上算不得甚么。”说着,果然一手收了穹霄剑,也并不用那人扶持,便缓缓挺身站起,立在当地。
韩北胤和李含绯均抬头望他,觉得那寻常人身上几能致命的刺伤,他在半个时辰内便可恢复到行动如常,不禁极为惊讶。只云天青知道他是修习归元真诀所致,然而青年心中不禁并不高兴,反而一阵黯然,他知晓玄霄性子,这时也只得松了手道:“嗯,既如此,我走在前面,以防陈涉暗中偷袭。”
一行四人,在韩北胤指点下,从冥宫地道中走了出去,随着几人远离墓葬核心,机关渐少,而两旁石壁灯火也慢慢稀疏,终于又是一片昏暗。少女便走在几人之前,代为探路警戒。
又转过一个路口,李含绯突然停下脚步,向身后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压了极低的声音道:“前面有人。”
天青等人屏息聆听,果然能听见远处有粗重呼吸之声传来,发出声音的人似是受了重伤,已不能随意走动,而空气之中也弥散着浅浅的血腥气。
韩北胤叹息道:“他给墓道中机关伤了,自己又没解毒的药草,这会儿估计已是待死之身……咱们要不要救他一救?”
李含绯刻薄道:“他连自己的同门都害……今早那小道士若没玄霄与天青援手,恐怕早死在碗丘山了,这种心地歹毒的人,咱们给他收尸已算不错了。”
男子听她这样说,只是摇了摇头道:“虽说他给那一份贪心弄得失了清明心境,便做出这等可悲之事,咱们却也不能不管……”
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忽然前头啪啪的脚步声响,李含绯匍匐在拐角处偷看,轻声道:“他……他站起来了,前头墓道给大石头堵死,他走不出去,好像在底下写写画画的……也不知干点什么。”
云天青听说那人在断龙石底下写字,便也凑去窥看,片刻低声惊道:“不好!他是在画符咒……”
一语未毕,只听前面墓道黑暗中一声巨响,地面剧烈摇晃之下,四人都无法站立,纷纷跌倒在地,只听头顶咔咔连声,石壁竟然裂开尺许宽的口子。
韩北胤拼力喊道:“不好!这混账孤注一掷!居然要用仙法炸碎断龙石!墓道……墓道要塌了!”
天青料到必是如此,在地动山摇中奋力稳住身形,食指在剑锋上一抹,闪电以血在地上写了一行剑符。
他也全力催动土系法术,墓道外侧土石涌动,支撑穹顶,然而毕竟人力有限,在前方连珠密集的爆裂声中,片刻便似乎要支撑不住。
这时候,他身旁玄霄终于横剑出手,挥袖一线乌光闪动,众人便听得前方黑暗之中一声惨叫,片刻穹霄席卷而回,剑上血腥淋漓,已是将陈涉一剑斩为两截。
陈涉虽死,他所设下五灵阵法余威仍在,天青以土系仙术奋力弥合头顶裂缝,仍是力有不逮,眼看众人头顶石壁就将崩毁,地上李含绯忽然一跃而起,伸手按在墙上。
昏暗之中只是听得细密悉索声连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自地上生出,缠裹在土石之中,石壁便未曾坍塌下来。玄霄微微一晃手掌,燃起炎咒,向上看了一眼,只见碎裂砖石之中露出一节一节手臂粗细的树木老根,如蛇盘虬纠结,网子一般拉住了头顶石壁。
天青摇晃着站起,对韩北胤低声道:“总算逃过一劫,韩大哥,咱们绕回去,从原处出去罢。”
那名男子面色苍白,并不答他说话,只道:“……这里墓道承重结构已然尽数给破坏了,随时都有坍塌可能,断龙石所在正是地宫一处关键,一旦塌下来,这里风水……风水就给逆转了。”
玄霄皱了皱眉道:“风水逆转,又待怎样?”
韩北胤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一股萧索凉意,只是不答话,默默走上前去,一手搬开陈涉尸体,伸手在石壁上摸索良久,扳动了数处机关,便听地面扎扎作响,渐渐地那块阻路的大石竟陷入了地底,外头一线光亮透入,墓道又复畅通无阻了。
男子低沉道:“你们快出去,陵墓本体我虽不能修复,但可在此处设下阵法,即使将来墓道坍塌风水生变,也是地缚之相,不至成为危害一方的凶地……快走,快走!”
另外三人不懂风水学问,见他面色严峻,也知自己留在此处无法帮忙,只得越过断龙石,走出墓道,向山外走去。
云天青走在最前,甫一出地洞,就听见外头一声大叫,接着一个女子扑了上来,将他一把抓住,正是夙莘。
原来夙莘与夙玉自八卦阵返回,听董広说他们跟着韩北胤进了淮南王陵,便吓得六神不安起来,若非苦于没人带路,只怕早已进入墓道寻他们去了。
夙玉在夙莘身后,并没像她一般激动上前,只是闪着一双妙目,看了看这一行人。待见着云天青身后玄霄衣衫血污、脸色惨白的模样,便咬住了嘴唇,慢慢走了过来低声道:“玄霄师兄……你、你这是怎样了?”
那人袖了手,沉稳答道:“受了些外伤,眼下已没事了。”
几人在墓穴之外等待韩北胤,天青扶玄霄坐下,慢慢给他度气疗伤,转眼便见着李含绯衣衫飘飘地临风立在碗丘山断崖边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众人才见着韩北胤从地道中走出,亦是满脸疲惫之色,缓缓扫视了众人一圈,才道:“里面我已经布置妥当,然而墓道主体受损,难保何时便会崩塌毁坏,咱们不可再犯险入内。只是这样一来,陈涉身死的消息也必须告诉那名蜀山弟子知道,请他师长出面,整顿眼下乱局。”
众人御剑飞回宿处,董広正端着一盆热水往房里走,见着他们归来,便招呼道:“哟,来的正好,那蜀山的道爷似乎恢复过来了点,要找你们说话呢。”
青霄二人与韩北胤一起进了客房,那白衣的道子正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见着他们入内,便起身稽首为礼,肃然道:“在下蜀山程彦之,此番奉命下山代师清理门户,受陈涉蒙骗,几乎令他酿成大祸,幸得诸位仗义援手,在此先谢过了。”说着摊手向几人出示一物,正是枚蜀山守剑文佩,颜色深紫,乃是蜀山门中弟子下山执行重大任务所佩。
韩北胤低叹一声,“十年前一念贪心,才落得今日报应。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此时玄霄在旁,亦是缓缓点了点头,简单言道:“原该如此。”
这时那名叫做程彦之的道子在旁说道:“高涯、陈涉两人之事,至此我总算对掌门有个交代。只是陈涉官居总兵,如今离奇身死,总是不妥。”
韩北胤道:“朝廷新派知府很快就会到任,陈涉虽死,府衙徐通判也会暂时掌管陈州政务,以待来日交接。”
云天青在旁微微笑了笑,低声道:“知府、总兵前后被杀身亡,这事恐怕还要韩大哥你亲自善后,到时只说陈涉是蜀山逆徒,盗掘王陵,破坏一方风水,因此被这位程兄不得已立时诛杀,这样才比较妥当。”
程彦之望了他一眼,踌躇片刻便道:“嗯,理应如此。我这就御剑回山,向掌门师尊禀报,让师尊修书一封,向朝廷澄清此事。”
天青知道峨眉、青城两地的道家门派地位尊崇,历代掌门常受帝王册封,便点头道:“有劳程兄。”
他们商议定了,程彦之又转头看了看玄霄,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琼华蜀山两派向来交好,兄台若有闲暇,不妨上蜀山盘桓几日,容我一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