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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继续高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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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卧室里,杵着拐试着把我的狗窝叠得像个整齐的狗窝。
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鬼杀队队员破门而入,来不及歇息片刻,就放出一个重磅炸弹。
——灶门弥豆子能见光了。
决战紧锣密鼓,迫在眉睫,连蝶屋的小姑娘们也紧张得不行,走着走着就同手同脚,再接着还噗嗤一声俩人撞一块儿去了。
而我提着刀也像是舞太极。
雪上加霜的,是我生病了。
“不……我要去——!”我在紧攥着被单,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很烫。”有人低声说。
我半睡半醒间给放到了床上,嘴唇昏沉间磕到了玻璃瓶上,灌下了了半杯水。
水杯当地一声搁到了桌台上。
“该走了。”
“我知道。”那人说着,用手摸我滚烫的额头,“……再见了,我们会回来的。”
混沌的色彩中,我记忆的最后的是他们背着刀鞘的背影。
羽织被风托起,踩着被前人铺成的血路,踏向了宿命般的深渊。
——他们逐渐走入天光之中。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光影纠结成一团,翻滚着从记忆中的尘埃落下。
“不要杀了她……请不要——!”
温热的血从指缝中滴落,滴滴答答,落在一地的尸骸上。
剥开的胸膛可见嶙峋的骨肉。
咔嚓。
一道冰冷的眸光倏地向上,霎时间切开的我的大脑皮层,细微的神经开始发烫发麻。
那是幼年的我。
她的视线从地面开始攀升,落到了我的身上。
……滚烫得像火,像炽热的、燃烧一切的火。
我陡然惊醒。
急促的呼吸压着喉管,在沉冷的夜色像是一声短促的惊叫。
摇曳的烛火拉出一道很长的影。
我沉默地往窗外看去。
漆黑的夜空捅了个洞,描摹出一弯血腥的残月。
……还没到上午。
凭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我扶着墙壁,刀鞘撑着地,拖着两只松软的腿,一瘸一拐地走着。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我把夜色和血月甩在身后,义无反顾地扑向了一线渺茫的微光。
天要亮了。
当我赶到时,一切都尘埃落定。
力竭的鬼杀队剑士用刀鞘撑着地面,挥出一道又一道呼吸剑法泣血着交织。
声浪一波推着一波,忽远忽近,混杂着兵刃交接短促而尖锐的碰撞声。
“等等、她还有呼吸——还有呼吸!”
凋零在地上的蝴蝶羽织的身影被七手八脚地托举着,后勤人员脚不点地,在医务用品中穿梭,绷带从这头缠到那头。
战火的硝烟滚滚而起,鬼王被包围在中间,白发嶙峋,人类的躯壳剥落,显露出怪物的本质。
“我是不可能死的……不见鬼神……亦无天罚——!”
千年的梦想来竟是浮光掠影,像是一场抓不住摸不着的镜花水月。
神经末端滚烫的求生欲望,像是燎原的野火一样,倏然在大脑皮层上蔓延,爬遍了每一根青筋。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比所有人活得都久……”
他把头转向了我。
下一秒,他的瞳孔倏然压紧。
那双猩红瞳孔淬了毒一般,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憎恶。
下一秒——憎恨和怒火将他的理智烧了个精光,空气滚烫的摩擦中卷起骇人的气浪,转瞬间离我不过几寸!
我沉默着,看着他扑倒在我面前,离我不过几寸。
……但他的身体已在日光中暴露无遗。
远处,一线晨光已从裂缝中劈头而下。
光浪在昏暗的天色中翻滚酝酿。
自下而上的,鬼舞辻无惨的躯体开始消散。
就连他这样扭曲可怖的怪物之躯,在澄澈的日光中,也会化作最轻盈的尘埃。
从他牙缝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像是愤怒,又像是哀求。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垂下眼,向前走出一步,蹲下来,冰冷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极尽怜悯。
鬼舞辻无惨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里灼烧着滚烫的憎恨和愤怒,几乎和落在他身上的阳光一样灼人。这怪物沙哑地嘶吼着,手带着阳光灼烧的痕迹,徒劳地向我伸出手,来不及抓住我就溃散在空气中,一遍又一遍。
像烧焦的纸屑一般,边角扭曲焦黑,裂痕一路攀岩,他的脸像将碎未碎的玻璃般,滚烫的熔岩在缝隙间灼烧,然后哗地散开。
“你居然——”
散去得如此快而彻底。
「再见了。」
我打心眼儿里这么想着。
「——父亲。」
刀锋自上而下,劈开第一道日光。
一线窄隙之间,千条万条的金线拉出万丈光芒,轰然倾泻。光浪汹涌而来。
——天,终于亮了。
有人跪在地上大哭,隐隐约约地,像隔了一层深水一般,光影一摇一晃,分开又交叠。拥抱,喜极而泣,胜利的旌旗已然屹立在一抹金色的地平线之上。
这场盛大的狂欢和哀悼同时在进行。
千年来的纠缠的宿命,在一切的尘埃散尽之时,在第一缕的日光中,随着鬼之始祖一起化作了灰烬。
只是,鬼王的声音还回荡在我的脑子里,凝固着惊愕和怒火。
“你居然——”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无数双手击掌,波浪一般地此起彼伏,光浪不分彼此地冲刷一切,一视同仁地审判世间的一切。
所有的恶鬼在这一刻被日光吞没,结束了他们悲哀的一生。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啊。
我享受着自由的甘甜,向着我梦寐以求的新生活张开双臂,风呼啸着掠过我的耳畔,一往无前地冲向了崭新的一天。
新一天的阳光扑面而来。
——我的人生开始了。
故事到这儿,或许该结束了,但或许又没有。
后来,谣传有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遇见了一件诡异的事。
从那间落满了蜘蛛网的屋子里,突然爬出一只妖怪。它痛苦地嘶吼着,残缺的指甲刮擦水泥地的尖锐声响和它凄厉的尖叫交缠,令人头皮发麻。
他毛骨悚然的是,妖怪脚却偏生有自己想法一样,在地上滚出两条血肉的辙印,任它再怎么挣扎扑腾,都坚定不移地向太阳下方。
就好像……就好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样。
樵夫感到一阵寒气直冲上天灵盖,背后的一捆捆柴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妖怪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死亡。
在走进阳光下的那一刻,它停止了嘶吼,像一道静默的影子。接着,被风一吹就消散去了——连一声惨叫也没发出。
只有那混着血和泥的辙印沉默地矗立在原野之上。
当然,大家也只是拿他当茶余饭后的闲谈,一嘴笑料罢了,和嚼过的烟草一起成了干巴巴的废料,丢在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