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簪》不周川

7、大栓堂弟

　　“大栓哥？快进来快进来，许久没见你了，这回怎么想起进城看我来？”

　　王文睿见到了王大栓也很是惊喜，他们关系确实很不错，见了面也没顾得其他就先上下好一阵打量。

　　“带个小兄弟进城办事，顺便给你捎点东西。”

　　王大栓把带了一路的筐搬了过来，里头除了王二叔要他带进城的药材，还有就是村里他自己种的些蔬菜果子跟禽蛋。王大栓想着虽然不值什么钱，好歹能给王文睿补补。他堂弟可是眼见着就能成了秀才的。

　　堂兄弟两个寒暄一阵，王大栓才将照年介绍与王文睿。王文睿紧忙同照年见礼。

　　照年顺势与王文睿攀谈起来。照年好歹长他两百余岁，文才不说，只见识就强过王文睿许多。

　　言语中照年不动声色的用妖力试探了王文睿几回，一点黑色妖气盘旋在他身周，灰气像是察觉到不好，在王文睿体表不安的涌动，却被霸道的黑气围困住后一点一点吞没。

　　那白面文静的书生始终毫无察觉，甚至因为和照年谈的兴起，还拉着照年当场论起称呼来。

　　“年照兄弟未及弱冠，你我年岁相仿。何况你也与我堂兄相识，都称呼‘王兄’我跟堂兄不容易分辨。不若你便称呼我的字子明，如何？”

　　王文睿很是诚恳地说到。

　　年照还没说什么，他背后竹筐里的灰雪倒开始躁动起来。灰雪在筐里窝久了闲不住，爪子憋不住的刨了刨筐，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照年也是无奈，只能拍了拍身后的竹筐，在王文睿朝响动声看去时握起他的手，真诚的说:“子明兄抱诚守真，照不能违。只是家中长辈尚未给我取字……”

　　“那我照旧称呼你年兄就是。”

　　王文睿亲切道。

　　身后竹筐里的响动停了下来，不用看，就知道那只窝不住的小狐狸定是泄了气，说不定还在垂头丧气。

　　照年忍俊不禁。

　　“年兄，我堂兄之前说你有事要办。不知是什么事？我能否帮上忙？”

　　几番话过后，王文睿想起他们刚开始王大栓说的话，顺口询问到。

　　照年便将之前在酒楼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还将那张纸拿出来给王文睿看。

　　本来照年并未想过王文睿正好知道消息的可能，只是想着广撒网。然而王文睿却盯着信纸上的簪子看了一会儿，露出些许迟疑的神色。

　　“这簪子……”

　　“子明兄莫不是见过？”

　　照年精神一振，眼怀期待的看他。连王大栓都看向王文睿，神情好奇。

　　“我只是有些印象，似乎是见过一支式样相近的簪子。只是……我是在哪里见过来着……”

　　王文睿紧盯信纸眉头微皱，仔细思索。照年和王大栓都在旁安静等他回忆。只是随着王文睿思索时间的增加，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也渐渐沁出了汗水。

　　照年觉得有些不妙，正要出声打断他，那瞬间谁知原本环绕在王文睿身周被渐渐吞噬的灰色妖气陡然活跃起来，不顾照年黑色妖气的包围压缩成一缕，眨眼就顺着王文睿的耳孔钻了进去。

　　王文睿闷哼一声，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照年措手不及。

　　王大栓惊慌的抱起王文睿，嚷嚷着“大夫！大夫！”就往济安堂里面的诊室冲。

　　原本在济安堂帘子隔开的诊室坐堂正写着药方的李大夫被吓了一跳，满不高兴，吹胡子瞪眼的正要骂人，却见那一脸慌乱的高个汉子抱进来双眼紧闭一脸苍白的人，正是自家小东家，立时站了起来，把人接过来让其躺靠在诊室的榻上给他看诊。

　　照年跟过去，趁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李大夫的身上，探出一缕妖力顺着之前淡灰色妖气进去的地方也跟了进去。

　　之前还好好的，王文睿却在刚要想到什么时被那淡灰色妖气弄晕了过去。王文睿想是不小心撞见过那妖才被用妖气锁住了那段记忆。

　　按道理说那妖住在留城未害人性命，也轮不到他来管。只是王文睿被锁住的那段记忆里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与那簪子有关，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照年的妖力在王文睿身体里寻到了盘踞在他后脑的浅灰色妖气，不再客气的一拥而上将其撕碎吞噬。

　　这样一来在王文睿身上留下妖气的妖感受到出了问题，肯定会来一探究竟。照年只等着守株待兔即可。

　　李大夫捋着胡须给王文睿诊脉，半天后方才松了皱成一团的眉头，道:“无甚大碍，就是身体虚弱了些，气血不足。这些时日少东家怕是趁东家不在未曾好好按时休息，吃用的也不多，这可不成。念书用功固然好，可要是没日没夜熬坏了身子，可不适得其反吗。你可得好好儿劝劝他。”

　　“行，那我就多盯着他点儿。”

　　王大栓点头应下，决心等王文睿醒了就同他说。要是他不听劝执意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他就回村里告诉王二叔。

　　这样想好后，王大栓又扭头对神情担忧的照年说:“年小兄弟没吓着吧？等他醒过来，让他给你赔罪！”

　　照年笑道:“还是子明兄身体要紧。等醒过来，王大哥可得给他好好补一补才是。”

　　王大栓连声应和。

　　原本来见了王大栓的堂弟王文睿后就要去宝金阁，谁承想王文睿突然昏倒打乱了计划。王大栓要留下来照看王文睿，怕照年不认路还替照年请了李大夫的小学徒跟他一起。

　　既然王文睿无甚大碍，又有王大栓看护，照年也不好改口说不去。更何况中午才过，离入夜还有好几个时辰，不必担心那妖趁他不在时前来。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照年还是留下了竹筐里的灰雪照看济安堂，又与王大栓说好一个时辰后回来，照年才带跟着那个小学徒转身往胡同外走。

　　一到街上，就又热闹起来。照年侧身避开一个挑着担子来往的农夫，询问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一身麻布衣的青涩小学徒:“宝金阁还有多远？”

　　“不远哩，再过两条街就到啦。”

　　小学徒笑嘻嘻的往前指了指。

　　“您是头一回来咱留城吧？宝金阁可是咱这儿名头最大首饰铺，不管有钱没钱的都能进去，金的买不起还有木头的，那雕工绝了，也只卖个几文钱。掌柜的人也和气，每年都送一批粮食去善堂。知道的都说宝金阁是这个！”

　　小学徒翘了个大拇指出来。说话间忍不住多看了被少东家堂兄带来的人，看起来也就比他大个几岁，也不晓得有如何大的本事让少东家那么看重。不过这人长得倒是真好看，虽说身上衣服不像那些大人们身上的好，但是浑身的气度可强多了，说不准学问比秀才老爷还好呢。

　　照年点头听着，却也没往心里去。他知道有些店铺每年都会往外发些银子好得名声，不然哪里会有人这么真情实感的往店铺里拉人。

　　“那你们少东家去过宝金阁吗？”

　　照年顺口一问。

　　“自然去过。前几天少东家还去买了只镯子，说是过几天上门拜访老师时好送他还未过门的娘子，花了好几两银子。”

　　小学徒一脸艳羡，也不知是羡慕那好几两银子还是羡慕人家已经定了亲。

　　“子明兄与他师长的千金定了亲？”

　　“是啊，是少东家夫子家的二姑娘，据说秀外慧中，同我们少东家很是般配。”

　　小学徒看出照年对宝金阁没什么兴趣，也不再提，转口就说起了他们少东家的事情来。

　　于是照年就默默听那小学徒从王文睿小时多么聪明好学，抓周时一把抱住书本不放，六岁识字十岁写诗十二岁做文章，一直讲到王文睿与二姑娘在学堂窗台下一见钟情……

　　大约平时在济安堂被李大夫拘狠了，也没什么同龄人能聊聊天说说话，小学徒这会儿可是放飞了天性十足活泼，一张脸恨不得能长出两张嘴来。

　　等到离了宝金阁不远的地儿，小学徒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照年默默松了口气。

　　“喏，再往前面走走，对面那楼就是宝金阁了。”

　　两人停在离宝金阁不远的街那头。

　　站在外头看，宝金阁门头富丽堂皇，来往人流中有锦绣衣袍者，也有朴素麻衣者，有面带沧桑老人家，也有年少鲜□□儿家。个个神情轻松，携伴谈笑。

　　进去的人神情百态，出来的大多喜笑颜开。看起来是家不错的店，里面要不是货物足够好，就是掌柜的会做人。

　　“您还进去吗？”

　　陪着照年站了一会儿，看看宝金阁又看看不知在想什么的照年，小学徒不明所以，忍不住问。

　　“进。”

　　看起来不像藏着什么古怪。照年思忖，带着小学徒抬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