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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间进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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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深夜,王家村万籁俱寂,家家户户都已经熄了灯酣睡。只有几户养了家禽家犬的人家院内偶尔响起几声吠鸣,伴着林里草里的蝉鸣虫叫声。
王大栓家自然也已经休息了,王大栓同梅花一道睡在西屋,照年一人一狐睡在东屋。
屋里又黑又安静。良久,院子外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石子被踢动的声音,微不可察的脚步声,还有压低了嗓音的说话声,翻进了院子里,正向东屋缓慢靠近。
床铺上平躺着仿佛已经安稳入睡的照年和趴在床铺另一侧的灰毛狐狸不知何时都睁开了眼,精神的就像从没入睡过。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没有睡过。
以照年和灰雪的耳力,那几个毛贼自以为无声的行动在他们听来就如在他们面前毫无收敛动作一样,什么都隐藏不住。
耳听着几人到了屋外,正在轻手轻脚的撬门。灰雪从站起来抖了抖皮毛,见照年示意,便从放下的草帘缝隙中钻了出去,站在窗台外叽声高叫。同时一股微弱妖力从它身上漾出,扩散到全村。
村子里顿时所有禽兽猛然惊醒,全村的狗都大声吠了起来,连被圈养的鸡鸭牛羊也纷纷躁动。不少人家都被吵了起来,鸡鸣犬吠声此起彼伏,陆陆续续各家亮起了灯。
“石头哥,怎么办?”
毛贼中最年轻的一个慌了,约是没干过几回,这一见到如此阵仗立时双股战战想要逃走。
“慌什么!”
领头的被称呼为“石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呵斥。他颧骨高突面色蜡黄,一双眼白多黑少,长得像是野外伺机而动的鬣狗。
“锁都撬开了。村里人过来还有段时候,咱这么些人还能打不过两个瘸子?赶紧抢完了再跑!”
黄石头心头暗恨。他是听过这里边的人养着一只狐狸,哪里想到那狐狸竟然被驯得跟条狗似的还会看门!猝不及防在这吃了个亏。
他又看了看刚被撬开的门,想想打听到的消息,实在不甘心放跑这么条大鱼。要是那个小子当真像那些女人说的一样富贵,他单抢这么一个,今年的花销就不用愁了!
“都进去!”
领头的一扬手就要带人冲进去,正当这时,听到动静同样被吵醒的王大栓从西屋出来要去查看,两拨人正巧撞了个正着。
“你们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屋里还睡着梅花,王大栓从门后抽出一根扫帚握在手里反手关上了西屋的门,以免这几个半夜闯进别人家一看就没安好心的进去吓着他女儿。
“他奶奶的。”
黄石头看着冒出来手拿扫帚跟他们对峙的王大栓咬牙,他们五个人根本用不着怕这个瘸子,但这会儿不少人家都起了,他一吆喝他们铁定会被王家村人都给堵上,根本跑不了。
再看身后冒着冷汗战战兢兢的的几个人,黄石头恨恨瞪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闯进去的东屋,不甘心道:“咱们走!”便领着其余人撞开王大栓逃了,竟是根本没把王大栓放在眼中。
王大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人离开。等亲眼见了他们翻出了他家墙头,才上前拍响了东屋的门:
“年小兄弟,年小兄弟醒醒。”
照年待拍门声响了有五六声,方才装成刚刚睡醒的模样回应开门。
“王大哥?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
王大栓打量了照年好一会儿,见他眼神朦胧着单衣披着外衣,像是刚刚被吵醒什么都不知道,方才松了口气。
“刚才家里进贼想闯进你屋里,正巧给我撞上他们就逃了。年小兄弟你赶紧看看少了什么没,他们怕是冲着你来的。”
照年当着王大栓的面转身从床铺枕下掏出了个钱袋,掂了掂重量,又打开放在桌子上的竹箱看了看,然后舒了一口气:“财物俱在,想来那几个贼人尚未来得及进屋就被王大哥遇上了。王大哥又救我一回,小弟感激不尽!”
“我也是听见你的狐狸崽子叫唤才起来看一眼,你也不用记我的情,我也没干啥。”
王大栓说得耿直,“你不如多犒劳犒劳你养的狐狸。”
“还有,”王大栓顿了一下,又说,“年小兄弟往后还得多警醒,即使是信任的人也切莫当着人的面点算财物,须知财帛动人心。”
“多谢王大哥劝告。灰雪忠心护我,我之后定会待他更好。王大哥听见响动肯出来维护我之举,我也铭感在心。”
照年直视王大栓,讲的很诚恳:“我愿与王大哥结拜成兄弟,不知王大哥意下如何?”
原本懒洋洋钻进屋趴回床铺的灰雪吃惊的抬起脑袋看向照年,灵动的很不像只普通狐狸。不过王大栓也没有注意到它。
王大栓一听这话,虎目圆睁大吃一惊,立时摆手:“这可不成,这怎么能成,不行不行。”
“大哥为何如此抗拒,莫不是嫌我为人太不稳重,又连着走了霉运?”
照年低下头满脸失落,“我自知才疏智浅,我家长辈也说过我为人莽撞要好好历练。可自我寻亲以来,王大哥是第一个无亲无故还为我处处考虑之人。一路上许多人都见我年幼经验少,还带着财物,都试图蒙骗甚至劫掠我,被我好运逃掉了。唯有王大哥不仅不曾动心,还予我劝告……”
王大栓听到这,方才恍然大悟照年是故意在他面前清点财物的。不过他非但并无恼怒之意,还莫名很有些欣慰之感,年小兄弟总归不至于如此天真,也让他放心不少。毕竟他从第一面起也对年小兄弟很是有种莫名的放心和亲近,否则即便带人下了山,王大栓也不会随便再带人去了二叔家又毫无防备的带回了家。
“……我本想与王大哥结为义兄弟,也好厚着脸皮多向王大哥讨教些为人处世之道。可若王大哥不愿,我也不愿多打搅你和梅花的清净。唉,也不知要是下回再遇见心怀鬼胎之辈,我还有没有那个运气……”
“年小兄弟可不能这么说,”王大栓皱着眉打断他的话,“天地有灵,万万不可说这些丧气话。”
他顿了顿,又道:“年小兄弟若是想知道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结拜的事还是不要提了。”
照年见王大栓态度如此坚定,也不好再劝说。他反正也是心血来潮试着提一提罢了,不成也无所谓,碍不着以后的打算。
倒是灰雪在一边狠狠松了口气,照年大人怎么算也有二百多岁了,怎么能认个凡人做大哥呢!还好凡人识趣,没有答应。
“唉,可惜这样一来我需得提前进留城了。只是我初来乍到,不知王大哥可否带我进城?”照年问道。
王大栓点头:“今晚那些贼人没得手还如此嚣张,保不齐过两日还会再来。年小兄弟还是早日进城安全些。我二叔家的堂弟正在城里学堂念书,我明日同你一道进城也能去瞧瞧他。”
“那我就先行谢过王大哥了!”
两人又说过几句话,就各自回屋接着休息去了。听到西屋门栓上响动平息后,灰雪忍不住想败坏王大栓的形象,小声同也坐回床上打算打坐的照年道:
“照年大人,那王大栓见到家里进了贼也没敢声张,反倒只想着送您离开,这么个汉子胆气还没我大哩!”
“你不懂,”照年同灰雪解释,“你我不过是过客,在这呆不了几日。这里却是王大哥祖辈居住之地。我来此不过两三日,那些贼便找上了门,可见消息灵通与村里关系不浅。若是报官闹大了,我大不了一走了之,王大哥却得被全村人摘指。况且贼也有父母亲人,王大哥却孤身只有梅花一个亲人,真闹起来王大哥能如何?”
灰雪语塞。它年纪尚小,只懂得黑白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哪里能考虑恁多。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灰雪越说声音越小。照年大人说得是很有道理,可是,它们不是妖么,哪里有妖这么跟人讲道理的……还替人考虑那么多……好吧,照年大人毕竟是跟着山神大人长大的,肯定比它们天生天长的约束要多些……
“肯定不会算了的。”照年笑笑,伸手给灰雪顺了顺毛。也没再多解释。
已经逃窜到村子另一头的几人气喘吁吁的躲开了所有亮起灯了的房屋,本以为不一会儿就会有人追出来,没想到原本很是闹腾的家禽没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连开了灯的人家也渐渐都回去睡了。
几人傻了眼。领头的黄石头尤其恼恨,早知虚惊一场他们何必两手空空就这么出来了!
“石头哥,咱家去不?”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胆子最小最年轻的那个小心翼翼问道。他被惊了一跳,至少今晚可不敢再翻进别人家了。
“晦气!”
黄石头怒气冲冲的带人往回走。等他抓到了那只狐狸,定要剥了皮吃肉!
他们几个都住在隔壁村子里,都是在王家村里有姻亲的,关系亲近,时常两个村子里来回转悠。前两天听见王家村不少人传来了个富贵客人,还是个年纪小没带仆人的,可不就赶紧过来想捞两把。可惜了一只狐狸打翻如意算盘。
几个垂头丧气回村子的,没人注意到他们每人的头顶上盘旋着一股子黑气,在夜色遮掩下缓缓融进了他们的身体。
妖气缠身者,轻则精血亏损,噩梦连连,重则霉运当头,病痛缠身,乃至一命呜呼。那几缕妖气并不多,日头下晒上七日便会逐渐散去,顶多让人连做上七天噩梦,使人精神不济浑身乏力,也只是给他们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