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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孙二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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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年沉思片刻,向王文睿道:“子明兄对二小姐一片诚挚,虽说尚未成亲仍当循礼相待,但子明兄难免心中惦念。这一分心,不仅书读不好,还要受人埋怨,子明兄何苦来哉?不若遥遥见上一面,行为妥当不受诟病,也能安了两人的心不是?”
没等王文睿说话,照年又同翠萍说,“你为你家小姐着想,其心可表,只是你也应当注意其中分寸。且不说其他,你莽莽撞撞就要子明兄去见你家小姐,即便两家已然定亲,可既然尚未迎亲,便仍需遵循礼法。若是子明兄真的直接跟你去见人,留城才多大点地方,不出几日满城就俱是流言蜚语。你要两家该如何自处?”
这话有些严重,翠萍也不过是个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被这一说吓得不知所措起来。
“怎,怎么会这样!我只是看小姐好几日都看着王郎君的诗稿闷闷不乐,连饭食都没进多少,才想着要是王郎君能见小姐一面劝劝就好了……小姐……小姐一向都……我……”
小丫鬟不经吓,几句功夫就忍不住抽噎起来,“王郎君若是让小姐发卖了我,翠萍也没有怨言。还望郎君莫要因此错怪小姐,小姐什么都没说,是翠萍一门心思想来找王郎君的……”
王文睿心软,见翠萍不住哽咽,思及她没有坏心,只摇摇头不再说什么,转向照年问道:“不知年兄可否指点一二?”
“虽说子明兄你与二小姐不宜太过亲密,但你们毕竟是未婚夫妻,不必过于疏远。二小姐抱恙在身,想来不好四处走动……”
照年面上作出沉思模样,心下一松,知晓王文睿这是半推半就也想同他未婚妻见面了。
“不知贵府是哪家?离济安堂近否?”
照年问翠萍。
两家定亲已有几年,且都世辈居于留城,彼此知根知底。翠萍又自小伴二小姐左右,情同半个姐妹,因而未吃惊于照年看起来对自家一无所知,只很快揩去泪水,低下头恭敬道:
“东家乃青台街孙家,与济安堂同在城南,只相隔三街。”
姓孙?
照年猛然想起宝金阁掌柜的话。
“贵府与城西孙家……”
“东家与城西孙家乃是同族,因未出五服,平日里有些走动。”
不知是得了教训还是怎的,翠萍话语都不比之前多。照年尚有话要问,只是此时并非是深究的好时候,照年只得将疑问暂且搁置一旁,先找个法子将这对未婚夫妻合情合理凑做一堆互诉衷肠才是。
“子明兄,我初来乍到,对留城人地生疏,不知孙宅附近可有胭脂首饰之类店铺?”
“年兄可是想让我与二小姐在外相见?”王文睿叹道,“众目睽睽之下虽说没了私相授受之嫌,然我不欲令二小姐遭人口舌……”
“子明兄且听我说完。”照年语气缓和。
“若子明兄与孙二小姐约见酒楼之地,人见皆知先前有约。而若是孙二小姐先行前往胭脂或首饰铺子,子明兄后往,人只以为你二人相见是缘分。大庭广众之下寥寥几句寒暄任谁都说不出什么不是,如此可行?”
这法子听起来并无不可,王文睿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照年与翠萍心里面上各自一喜。三人又商讨些细节,斟酌后定下地点时辰。正巧是照年昨日才去过的宝金阁。
离开前翠萍像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未能开口。王文睿一心惦念孙二小姐未曾注意,照年倒是看见了,只假作未知。
待翠萍离去过后一个时辰,未曾有人前来取消约定,王文睿便嘱托今日坐堂的葛大夫暂时照看济安堂,自己和照年一同往三条街外的宝金阁去。灰雪原闹着也想同去,被照年哄了几句,应下好几只鸡方才答应留下,整只狐蔫蔫的,毛皮都不甚发亮了。
宝金阁今日倒是未有昨日那般顾客盈门,两人一进门就看见掌柜的正陪在几位女客一侧,小心翼翼捧着珠玉说着什么,还有几个丫鬟打扮的跟在后头,翠萍也在其中。听见有人进门,女客中头戴帷帽,一身鹅黄罗裙的娇客最先转身看来,正与踏进门来的王文睿一眼对上。
一双有情人定定互看了一阵,孙二小姐身侧几位似是同来的女伴低声私语几句,明白了什么,捂着嘴纷纷嘻笑起来。与孙二小姐最接近的一位还轻推了一把,才令她回过神来。
照年落于王文睿身后,面上像是为未婚夫妻的巧遇感到欣喜,实则暗中细细打量那群娇客。只是其中无一人有丝毫妖气,气息也平和流畅,无丝毫异样。
又看了一圈,照年还是把心神集中在孙二小姐身上。
孙二小姐帷帽下的容貌秀丽,与王文睿很是相配。此时与心上人相见,娇面含羞带粉,眼波流转间容光焕发,更添几分颜色。在她身后跟随着服侍的翠萍时不时看向自家小姐,眼中满含欣喜。
照年目光自翠萍身上一掠而过。
是了,孙二小姐气息饱满,血气充盈,分明玉体康健。而几个时辰前,翠萍却道她家小姐身体不适,已吃了好些天的药丸——两厢情形对不上,要么是翠萍说了谎,要么,就是孙二小姐有异。
“……我与年兄昨日方才结识,然年兄性情温和,我等一见如故。”
照年心神回转,带笑拱手一礼。
“在下年照,见过诸位姑娘。”
“听闻年公子近日方至留城,不知年公子籍贯何处?吃食可还习惯?”
孙二小姐细声轻语,柔和嗓音中带几分体贴。
“在下自江城来。南地嗜甜,留城嗜辣,两地口味各不相同,我却觉得留城菜肴也别有风味。”
孙二小姐身后的几位年龄相仿的姑娘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位着绿裙的女子抬眼多瞧了照年一眼,想来与江城有关联。
两方皆带着客,也不好久谈。寒暄过后几位娇客便往楼上去了。别时有情人相视一笑,仿佛千言万语尽在那一笑中了。
“子明兄?”
照年连叫几声,王文睿才堪堪从楼梯处回神,满面通红道:“年兄见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照年一哂。
二人离开宝金阁时,已近晌午。王文睿有情饮水饱,照年却还有只小狐狸正等着喂食,路遇昨日进城时同王大栓用过饭的酒楼时,思及应下灰雪的烧鸡,两人进去又点了一桌饭菜,寻掌柜的让人送去济安堂。
事毕正要离去,照年环视热闹的大堂一圈,似是不经意般问掌柜的:“昨日来时接待的那小二怎么不见人?”
“客官说的可是刘李子?”掌柜的愣了一下,“不巧,他婆娘今早来告假,说是昨夜夜半着了凉风,现下病得起不来床。客官可是有事要找他?”
“只是想起问问罢了。”照年惋惜地叹口气,摸出块银子放在柜台上,“给他请个好大夫看看吧。”
“这位公子真是菩萨心肠。”掌柜的躬身一礼,“小人替刘李子谢过公子。”
“不必。”
照年摇摇头便与王文睿离开了。
回济安堂用过饭,王文睿便去读书做文章去了,其余人等各自做活,只留照年一人在院中闲坐。
灰雪啃完最后一只鸡腿,舔舔小爪子,轻巧跃到照年膝上,张口吐出人语:
“照年大人可发现什么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照年揉揉灰雪毛茸茸的小脑袋,灰雪仰头将脑袋往上送了送。
“照年大人出去一趟心情就好了许多,肯定是找到线索啦。”
“是有些眉目。”
照年心情自然不错,他下山了这些天,总算循着线有了些头绪,不再除了王家堂兄弟外一无所知了。接下来只需等天黑,夜半无人时好去三街外的孙家一探。至于灰雪儿,它年幼不说,法术也不精,何况他一人难免分身乏术,正好让它留在王家看顾。
灰雪还不知它又要被留下来,整只狐瘫在照年膝上,被揉得惬意极了。
为圆寻亲的谎,午后照年声称去牙行寻牙婆打听当年之事,一人往坊集去了。做戏当做全,照年也并未敷衍了事,当真拿着寻人认簪去了。而后不出所料,自然也未曾有人认得。不过坊间消息传得倒快,等照年问到最后一人时,那人也不用照年开口问,径直看了样式后摆手否认。照年面露遗憾,拱手道别。
等照年转完一圈,留城里莫说人尽皆知,也相差不远了。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万籁俱寂。济安堂门户紧闭,那厢王文睿早已沉入梦乡,屋外除了更夫的身影,仅有风声吹过窗棂的簌簌声响。
这街家家户户皆尽沉眠,而三街外孙家孙二小姐的闺房中却仍烛光摇曳,显然有人尚未入睡。
“小姐,这般时候了,您该歇息了。”
翠萍剪短烛芯,将灯光拨亮了些,口中劝着。
“翠萍你先下去吧,我住会儿就去睡了。”
桌前孙二小姐还穿着白日里外出的那身,坐在桌边就着烛火看着手里捧着的一本书。
“小姐……”
翠萍还待劝几句,却蓦然没了声音。
孙二小姐未曾惊慌,镇静放下书本起身。
在她身后,晕倒在地的翠萍旁边,照年含笑躬身行礼:“在下年照,见过孙二小姐。劳二小姐久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