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青山》橘月眠

4、养你

　　正月十五一过，谢枢就得回部队了。一家人都在院中给他送别，唯独季聿一个人站在墙角，季聿是谢枢带回来的，也是季聿在这屋里最亲的人，谢文筠其次。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季聿也明白无论是王小昔与谢枢夫妻二人，还是谢文筠的爷爷奶奶，以及便宜哥哥谢文筠，都对自己很好。但要面对谢家其他人，他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即便是谢枢要走了，他也只敢默默在心中告别。
　　“腊肉香肠记得带好，吃的时候记得拿去分战友尝尝……”王小昔说着。
　　“嗯。”谢枢应下王小昔的一句句嘱咐，他看了眼众人，在一声声再见声中踏上部队派来的拖拉机。
　　谢文筠早发现季聿一个人躲着了，趁车还没发动，他赶紧拉着季聿跑过去大声喊道：“爸，回来一定要记得给我和弟弟买新钢笔。”
　　谢枢伸出手揉揉两个孩子脑袋，“知道了，你在家也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
　　车渐行渐远，此次一别，等下次见面时就是国庆小长假了。
　　季聿本来是在隔壁村小上学的，离谢家实在是太远了。为了方便，王小昔还专门跑了几次乡政府，因着是战士遗孤，村干部也不含糊，开学前一个月就给安排在了离谢家最近的学校，也就是谢文筠读的那个学校。
　　2月28日，学校正式开学。千盼万盼，王小昔总算是把谢文筠这个调皮蛋盼走了。本来想着季聿第一天上学，她一定要送的。谢文筠非说：“又不开家长会，学费也交了，人家去上学，你去干嘛？”
　　“再说了，等你们两个慢慢蹭蹭走过去，太阳都下山了，我载弟弟去多好。”
　　让谢文筠骑自行车载季聿去，王小昔是一百个心也放心不下，“那行，你们两个小伙子走路快，一起走过去，等弟弟到年纪了，妈妈再给他买自行车。”
　　季聿才九岁，十二岁才可以骑自行车，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谢文筠才不可能老老实实走路。他虽是满口答应，等王小昔一转身进屋，就把自行车骑了出来。
　　谢文筠把两个书包放在前面的车筐里，指挥季聿道：“你用手紧紧搂住我的腰，脚要是掖着不舒服，你就自己抬起来，离地就好。”
　　季聿没坐过自行车，他有些害怕地说：“哥哥，要不我们走过去吧，我以前天天一个人走路上学，我走的很快的。”
　　谢文筠看出季聿的害怕，安慰道：“没事的，哥哥骑车你放心，一定不会摔着你的。”
　　谢文筠又说：“再说了，何书豪天天上学骑自行车载他那个远房表弟都没摔，何书豪弟弟都相信他，你是不相信我吗？”
　　说曹操曹操到，何书豪恰巧载着顾安从两人眼前经过，还按两声喇叭。话已至此，季聿也只能听谢文筠的话乖乖坐好。
　　“来比谁骑的快啊。”
　　“好啊。”
　　何书豪一声令下，伴随着顾安和季聿的尖叫声，两辆自行车在路上飞快行驶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等到学校，后座两人的脸都被吓白了，谢文筠停好车，把书包递给季聿，对他说道：“诺，四年级的教室就在一楼107，顾安读五年级，教室也在一楼。离你最近，需要帮助你就找他。”
　　谢文筠戳一下何书豪的肩膀，看向顾安，“他在哪个教室来着？”
　　“109。”
　　谢文筠点点头，“啊对，顾安在109，有事你一定要去找他帮忙，知道没？他解决不了你就来楼上201找我和何书豪。”
　　季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谢文筠眼见季聿和顾安顺路，也不打算送了，嘱托好人放学在教室坐着等，他勾着何书豪的肩就往楼上走去。
　　张箐小美女已经趴在桌上等谢文筠好一会儿了，见人到了，立马小声开口：“作为中国好同桌，我可提醒你一句啊，待会儿语文卷的默写考苏轼的《题西岭壁》。”
　　张箐可是张老头的小侄女，她肯定偷看过卷子，对于她说的话，谢文筠自然是深信不疑，赶紧翻开语文书背着。何书豪对此不屑一顾，但也拿出语文书翻开背。
　　没一会儿，张老头就拿着卷子来了。上午的时间比下午充足，考语文和英语，下午两个小时考数学。
　　谢文筠这个寒假基本都在玩儿，除了被老妈压迫象征性看了几眼，还看的故事书外，他就没看过书了，看着这两张卷子，他真是头大。语文还好，起码还认识字，对于英语，谢文筠只好乱蒙。
　　本来语文默写他记得好好的，张老头忽然站在他旁边看他，谢文筠一紧张，怎么也想不起来诗的第一句是啥，万幸张老头走后，他给想起来了。
　　谢文筠有预感，这次考试，他一定考的很差。
　　午饭时间，何书豪端着碗找顾安去了，谢文筠没像往常一样跟着，而是在人群中搜寻季聿。这学校人少，谢文筠不一会儿就瞧见季聿了，他拿着自己的饭坐在季聿旁边：“你们也考试吗？你考的怎么样？”
　　季聿点头又摇头：“考，但是我考的不怎么样。”
　　谢文筠心想：那就好。如果成绩下来自己考的不好，季聿考的好，妈妈一定会说自己，自己和季聿都考的不好，那妈妈就不会说什么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揉揉季聿脑袋，“加油。成绩乃身外之物，顺其自然就好。”
　　下午的数学，是谢文筠的强项，他做起来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提前交卷了。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谢文筠走出了教室。
　　季聿也早考完了，正在座位上老实等着。接到季聿，谢文筠就直接骑车走了，见季聿有些疑惑，谢文筠解释说:“下午放学时人很多，容易走散，我一般不和他们一起回家。”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呀？”
　　“谁让我们心有灵犀呢。”
　　在离家不远的那个小卖铺，季聿让谢文筠停车，想起谢文筠爱吃糖，他果断在里面花一角钱买了十颗糖果，给了谢文筠九颗。
　　开始谢文筠以为人是想上厕所才让停车的，所以才没跟着季聿去，哪知道季聿去买糖了，他不由得问道，“你哪儿来的钱啊？”
　　王小昔除了买文具会大方给钱，平时是不会给谢文筠零花钱的。不仅如此，王小昔还没收他过年的压岁钱，说他是小孩子，不会花钱，要到初中才给零花钱。
　　季聿：“守岁那天赚到的压岁钱。”
　　听季聿这么一说，谢文筠也想起来了。他撕开一颗糖丢进口中，“明年我也一定参加。”
　　谢文筠前脚刚骑到门口，后脚王小昔就出来了。
　　王小昔：“我让你走路带弟弟去，你怎么回事，骑车万一摔了怎么办？”
　　“这不好好的吗？走路多累啊。”谢文筠又说：“何书豪天天载人都没摔着，你是不相信你的宝贝儿子吗？”
　　王小昔拗不过谢文筠，只好随他们去了。
　　晚饭奶奶炒的是酸辣土豆丝和茄子焖豆角，还有一锅紫菜蛋花汤。谢文筠超爱酸辣土豆丝，夸下海口说他今天能吃三大碗。还没吃到三大碗，王小昔就问到：“小筠和小聿今天考的怎么样啊？”
　　下午没问谢文筠还以为人忘了呢，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老妈的魔爪。
　　谢文筠也说：“成绩还没出来呢，这谁知道具体考的怎么样？不过我感觉我考的不太好。”
　　季聿也吱吱呼呼地说到：“考的不太好。”
　　自己孩子，从小就调皮，但胜在聪明。寒暑假不看书，每次开学都考的不好，后面又会慢慢变好。王小昔心里是有数的。
　　而对于季聿，王小昔不了解，不过她最近听说了不少关于季聿亲妈的事。每次季聿亲爹一回家，儿子就是宝，季聿亲爹一走，儿子就是根草。对孩子非打即骂，大冬天还让孩子去山上捡柴捡牛粪。哪里让人好好学过？成绩不好也正常。更别提现在，季聿亲爹一死就找好下家，还嫌季聿是个拖油瓶，这算什么妈?
　　王小昔想到这，重重叹口气：“没事孩子，你还小，好好学，会有一个好成绩的。”
　　季聿点点头，谢过谢老爷子夹的菜，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谢文筠在院子里洗完澡，和季聿躺在床上，他说：“哎，平日里在家玩着总是想上学，真上学了，还是觉得在家玩着有意思。”
　　土房子哪都好，就是不太隔音，王小昔的声音也从隔壁传来：“还没正式上课你就想回家了？实在不想读我让你爸给你买几头牛，你天天就去山上放牛玩，那个好玩。”
　　谢文筠：“可以，但没那个必要。”
　　季聿笑着说：“哥哥，要好好读书呀，去山上放牛很累的。”
　　随后谢文筠用手拉过被子把两人盖住，压低声音小声问道：“这么说来，你放过？“
　　“嗯嗯，其实放牛还好，割草最累，我还去山崖上割过草呢。”季聿回答说。
　　谢文筠幻想出一幅季聿去割草的画面，叹口气：“那我一定好好读书赚大钱，以后养你。”
　　“好啊。”
　　谢文筠还在幻想以后，季聿却已经睡着了。春天的夜晚，整个人捂在被子里，也不会热，但是会闷。谢文筠听见季聿稳定的呼气声，他就把被子掀起一点，帮季聿把头露出来才放心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