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青山》橘月眠

3、一百颗糖

　　这几天，王小昔看什么都不顺眼，丈夫谢枢先是打电话说不回家过年，后来又说要回来，还要领养战友的孩子。一件一件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你别给我说什么生死之约，我不想听，你领养别人，你养的起我没意见，小筠呢？还记得前几年说妈妈给你生个小妹妹小弟弟好不好，他怎么回答的，他不要。”
　　电话里面传来凛冽的男声：“万一小筠只是开玩笑呢？我真的不能丢下那孩子啊，比小筠小三岁，没了爹，娘又要改嫁，他一个人……”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和我没关系。”王小昔说完便挂了电话。
　　王小昔从来都是嘴硬心软，谢枢明白，年假批下来了，二十天，比以往两年都要长，就因为是兄弟命换下来的，怕心里出问题，特意多放了十二天假。
　　看着身旁这孩子眼中的光逐渐暗淡，谢枢忍不住说道：“孩子，没事啊，你婶只是嘴硬心软。我回去好说歹说也得给你一个家。家里面还有个哥哥，也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调皮。再等几天，我就带你回家。”
　　季聿口中的那句要不算了吧，还是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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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文筠，你迟到了，在后面站十分钟。”
　　谢文筠也不敢顶嘴，老老实实站后面去了。这就是语文老师张老头的威力。全学堂唯一一个管得住谢文筠的老师。
　　就因为张老头的儿子和谢文筠的爹一起训练过，是兄弟，所以张老头告的一手好状。还有个原因就是谢文筠喜欢听张老头讲故事。生怕得罪张老头然后没故事听。
　　“回去坐着吧，明天要是在迟到就得请家长了。”
　　迟迟没等到谢文筠回座位，张老头走近一看。竟然站着睡着了。
　　张老头弹了下谢文筠脑门：“谢文筠！喜欢睡就站着给我睡一上午！”
　　“好的。”如果是别人或许就被张老头吓住了，谢文筠是谁，誓死不屈服的人，愣是靠着角落睡了一下午，班上不少人都对着谢文筠竖大拇指。这些大拇指换来的就是轻飘飘的五个字—明日请家长。
　　何书豪则是对他摇摇头，谢文筠从这个动作读到了很多，知道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不过他就是不改。
　　中午的午饭大部分学生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米，用学校的蒸格蒸的饭，菜就是自家的特色饭菜，简称酸菜。
　　下午的英语课是个美女老师，就是听不懂在讲些什么，班上唯一能听懂的就那么几个人，谢文筠听不懂，但为了美女老师的夸奖，他愣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学英语，现在还真的有了点进步。
　　“好哥哥，听说隔壁班听不懂英语的人一起编了首诗，你知道吗？”谢文筠好奇地问。
　　同桌张箐点点头，这我这知道：“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魂，要我学英语，死都不可能。”全班的人一起哈哈大笑。
　　唯独何书豪说：“无聊，这就和不想学语文的同学编的李白走进烤鸭店，口水直流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一摸口袋没有钱一样，毫无意义。”
　　全班都无言以对，谢文筠的关注点早就跑偏了，他问：“好哥哥，北京烤鸭肯定很好吃吧？李白都流口水。”
　　全班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何书豪也不想理人了，抱着书去了其他地方坐着。
　　下午放学回家，谢文筠突然懂了老妈叫自己骑自行车的原因，好哥哥竟然要接别人了，那个人谢文筠不熟，只是见过几面，叫顾安，好哥哥的远房亲戚，因为读书暂住在好哥哥家。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还能一起下象棋，谢文筠好难过，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不变的只是一个人骑自行车的自己。
　　王小昔感觉最近谢文筠总围着自己转，再三追问下，才听见谢文筠蚊子般大小的说了句：“妈，你可不可以给我生个和差不多大的弟弟或者妹妹。”
　　“妈生不出来一样大的，为什么你之前不想要，现在想要？”
　　“之前觉得妹妹很麻烦，弟弟会和我抢家产，现在不一样了，我发现妹妹可爱，弟弟可以陪我玩，我一个无聊。而且……”
　　“而且什么？”
　　“压根没家产。”
　　谢文筠的话让王小昔哭笑不得，是啊，不过是一口饭，有什么好在乎的。
　　过了半响，谢文筠听见老妈说了句：“妈过几天给你生一个。”谢文筠一听高兴了好几天。
　　孩子终究是忘性大，这年代的学校期末是不考试的，春节回来才考。最后一节课班会开完，张老头就直接宣布放假了。
　　谢文筠如今也和顾安兄弟相称，习惯骑自行车在他们身后了。
　　这天，谢文筠骑车到小卖铺买了两个水果糖，回来竟然看着自家门口站了一个粉嫩玉琢的小娃娃，围着围巾，只漏出眼睛，瘦瘦小小的，他无意间起来逗弄的心思，悄悄走到身旁，板起脸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季聿就背起了谢枢给的台词：“哥哥谢文筠，妈妈王小昔……”
　　还没念到爸爸的名字，谢文筠就说：“打住，我是谢文筠，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妹妹，你跟我进屋去。”
　　季聿不想进去的，因为干爹说：“他等会儿来接自己。”可是架不住谢文筠的死拉硬拽，还是进去了，季聿看着一屋子的人，干爹跪在一个女人面前，应该就是干妈了吧，看着突然进来的我，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也是那个女人先开的口：“小聿是吧？我对亲儿子怎样就对你怎样，你要是愿意叫妈妈就要妈妈，叫阿姨也行。旁边是你哥哥谢文筠，这是爷爷奶奶，名字就不动你的，就叫季聿，你要愿意，也可以改名叫谢季聿。”
　　王小昔答应了季聿留下来，谢枢哭了，季聿也哭了，只有谢文筠摸不着头脑，这些年听了不少奇闻，开始还以为爸爸出轨带回来的妹妹，赶紧去安慰妈妈，怂恿爸妈离婚，爷爷见我要开始口吐狂言了，赶紧拽住我说：“是爸爸战友的孩子，以后就是你弟弟。”
　　谢文筠又疑惑了：“不是妹妹吗？”
　　老妈也抚额：“是弟弟。”
　　从那以后，季聿户口和我们迁到了一起，我爸是他爸，我妈是他妈。我亲人就是他亲人，我是他哥哥。
　　因为学籍的问题，没动名字，他还是叫季聿，不过谢文筠喜欢叫他谢季聿。
　　谢枢觉得季聿还小，两兄弟干脆睡一架床，谢文筠看季聿脱完衣服，真的好小，瘦小的小。身上还有不少伤。
　　就一直追问伤是怎么来的，季聿忍不住说：“干活时不小心弄得。”
　　“你干活为什么还长得那么白净，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妹妹呢。”
　　季聿还没回答，老妈的声音就传来了:“你们两个还睡不睡，叽叽喳喳的，没事做就起来学习。”
　　谢文筠赶紧用被子把两人埋着，小声说：“她是真心为我们好，才骂我们的。快睡吧。晚安，好梦。”
　　季聿多多少少有一点点不自在，他连哥哥都喊不出口，更别提妈妈了。可是一家人都很热情，不用清晨起来劈柴，可以睡个好觉，他每次想去帮王小昔做点什么，就会被骂走，本来以为是害怕自己年纪小做不好，他亲眼看着谢文筠去问了问需不需要帮忙，被骂的可以称之为狗血淋头。
　　谢枢在家休息了两天，和王小昔商量带孩子去市里买两套衣服。季聿听谢文筠说：“妈妈每年都给我买新衣服的。”季聿觉得好羡慕，因为自己很久没穿过新衣服了。
　　谢文筠又说：“你也是妈妈的孩子，今年你也会有新衣服的。”
　　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就为了去市里买两件衣裳，一块钱的车费，就为了让孩子自己选喜欢的，季聿觉得好新奇。
　　季聿选的是店里最便宜那件，根本没看样式，看的价钱，试了试，一点也不合身，谢文筠又帮着重选了一件，觉得好看，王小昔才付钱。
　　季聿拿衣服时，不小心碰掉了店主的杯子，五毛钱一个，他本以为少不了一顿打，谁知道三人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给钱。
　　年夜饭是除夕夜那天晚上，谢文筠拉着季聿走的小厨房。谢文筠一脸嫌恶的说：“今晚千万别出去，外面有多少好吃的都别去，我那几个叔叔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借钱，借不到就掀桌子你信不信？”
　　季聿开始以为是在开玩笑，结果那几个人真把桌子掀翻了，他不解的问：“为什么明知道要被掀翻还准备的这么好的年夜饭呢？”
　　“做慈善呗。”
　　每年年夜饭谢文筠都不开心，所以每次都是一个人躲在小厨房吃饭，现在多了个季聿，他感觉好多了。饭都香了不少。
　　收拾完残局，就是一年一度的守岁环节，最晚睡觉的那个人有一块钱红包。
　　季聿问谢文筠一块钱是多少，谢文筠想了个最恰当的形容：“小卖铺那儿一百颗普通水果糖。”
　　谢文筠根本没参赛，早早回房间睡了，因为每次获胜的都是妈妈。结果第二天醒来听见季聿赢了，整个人都惊呆了，早知道他也去参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