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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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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真性情难换身相随假依赖却成犄角势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儿时的朋友,后来遭遇了变故,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小阳微说,“我曾打听过他的消息,但是也完全没有,想必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贵教之人还挺有人情冷暖的。“慕泠说。
小阳微耸耸肩:““在洛夫人眼里,我们都是一些至恶之人吗?”
“邪教洗脑,骗取普通百姓家财,还洗劫人家,这难道是善人做的事情吗?”慕泠对上他的双目。
“洛夫人果然深居高位,不食人间烟火,你可知国家有钱,而百姓穷到头了,哪个狗官不是贪污万贯家财,剥削百姓。你可知发大水,多少百姓倾家荡产,被迫沿街乞讨,他们想拜佛啊,可是现在佛堂也是姓‘钱’,只有官家才有钱去,菩萨也是朝着有钱人笑。他们有什么办法,我们白教,只做劫富济贫的事情,不收香火钱,不论男女皆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官府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就要管自己的死活。”小阳微狠狠说道。
“……”慕泠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半晌才说,“官员贪污,可以向吏部举报……皇上一定是心系江山百姓的……”
“哼,皇上……”小阳微嗤笑一声,“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兵谏,怎么会落入他手。”
慕泠不禁握紧拳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更何况当今皇上乃正宫洛太后所生,何谈言不顺之说。”
小阳微摆摆手:“多说无益,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道理,就如你说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让结果说话吧。”
大约是三更时,慕泠方觉得自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还披着洛阳子的外袍,想必是睡着后掉地上,小阳微替自己披上来了罢。
“饿了吧。”小阳微突然拿过来几样点心与茶水,放在慕泠面前。睡得迷迷糊糊的慕泠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过来。
忽的听密室传来声音,洛阳子转身便从墙壁后转了出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小阳微似乎瞬间换上了面具,垂手恭敬道:“洛将军、洛夫人,请上轿。”果然门口听得细碎脚步响起,那顶黑色小轿出现在门廊处。
天色昏暗,些许乌云笼月,洛阳子揽过慕泠,望了望清冷月色。小阳微掀起轿帘,嘱咐了轿夫几句,便见这顶小轿融入夜色之中。
轿子有些小,来的时候,便是慕泠坐了之后,洛阳子有些僵直地歪在一边,小轿走得有些颠,慕泠只觉得数着轿夫的步子,一下一下,居然涌上了层层困意,眼皮慢慢垂下……
睡梦之中,隐约梦见那个人俯身在耳边轻轻唤着自己的表字:易之,易之……风中飘动的玉色发带,温热柔软的手指轻轻搭在腕间,掌心里变幻出的冰糖山楂球,甜丝丝的,像是他唇齿间的清香,似乎还未离开。梦中他翩翩而至,让自己又惊又喜,不妨抓紧他的衣襟,急声问道:卿思,你怎么回来了!那人便扬了扬眉,将她揽入怀中:我一直留在你身边,从未离开……突然他又变成小阳微幼时的摸样:“我就是大名鼎鼎的万花楼,小阳微!”又一会变成舅舅,在半明半暗之中扶起自己的身子,关切得问:“苏苏,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慕泠从睡梦中惊醒,居然已是日上三杆。而自己明明躺在一张名贵的黄梨木床上,而环顾四周,房间华美非常。
“为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身边一人跪拜在一侧。
“瑞嵩!”慕泠心里一抽,连忙拉上锦被,但仔细一看,自己早已换成男子装束,胸前亦束上白绫。仔细想来,应是舅舅安排,不免面红耳赤一番。她想起半年前,瑞嵩被任命为钦差,在江浙一带监督治水,而林家在镇江又有别院,想必是宋楚成找到了他前来救驾。
“瑞嵩,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慕泠披上外袍,镜中自己乌发及腰,便取了一枚金缕瓷制发簪,想在发尾处松松扣上,但背着手十分难弄。
瑞嵩见状,忙上前一步道:“我来。”从梳妆台上取了梳子,替慕泠拢齐青丝,簪上这精致发簪,满怀歉意道:“这镇江别院久未居住,昨儿突然至此,府上的人手一时不足,还望圣上见谅。”
“无妨。”慕泠淡淡道。镜中自己,与一年前相比变化巨大,以前的自己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爽朗开怀,举手投足间与瑞嵩等同龄的世子们无甚区别。而今再次看到自己,还是那清秀的面容,可眼睛在什么时候开始蒙上了一层忧伤?嘴角什么时候开始往下沉?
镜中还有一个人,慕泠从未这样认真地看过,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蓄起了胡子,唇上的青色胡渣压着他嘴角也罕有笑容,他又是什么时候有了抬头纹,眉头也总该蹙成一个川字?
英雄少年策马川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再复返。
慕泠静静地看瑞嵩为自己捋好发丝,扣上发簪,微微颔首以示感谢,继而问道:“可曾追捕到那白教余孽?”
瑞嵩答道:“圣上恕罪,待微臣与洛将军汇合之时,整个扬州城都翻遍了,未曾寻得他们踪影,现在洛将军还在继续搜寻。”
“恩,他们有本事来,肯定亦有本事走,此事不容小觑。”慕泠突然严肃道,“合川郡王听旨。”
瑞嵩立刻肃颜跪下。
“合川郡王高瑞嵩救驾有功,升为从二品。此外,传朕口谕,围剿白教之事,不可鲁莽,改变剿杀政策,由原先的兵部移交户部尚书与诸州知府县令,合川郡王负责监察,直接与朕汇报。凡是白教信徒,一旦抓住,四柱香以下,如无人命案子在身,以劝服为主,知其弊苦,由知府县衙衡量,给以生活救济,劝其归田。四柱香以上,再作入狱审查。你们将朕爱民之心宣告天下,告诉他们,如果是生活所迫,这是朕与朝廷的不是。”
停顿了片刻,他转脸望向瑞嵩道;“护国公与白教接触过多,并非上策。此事你心里有个数即可。”
瑞嵩点点头,未加评论。
“瑞嵩,”慕泠转过身来,郑重地说道,“你是朕最信任的生死之交、亲人、臣子。朕实在是,太累了……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唉……这次遇险,令朕明白,国家尚未安定,你我安国定邦的梦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瑞嵩,你可愿陪着朕走下去,不要再让朕觉得身边之人,一个又一个弃朕而去?”
瑞嵩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之情,但随即俯首起誓道:“臣高瑞嵩,誓死忠诚圣上,若有异心,天地可诛!背叛圣上之人,便是臣誓死诛杀的敌人!”
慕泠嘴角抹过的笑容,摆摆手道:“瑞嵩,你我一同长大,情谊早已超越君臣之情,你为我,为大周所做的一切,我都深深记在心里,这万里江山必将记载你的功劳!”
瑞嵩一时心中梗着万般言语,竟无语凝咽,半晌后才道:“我定不负于你……像是枫叶,燃烧完最后一丝光芒,也要拼死保护最珍惜的人。”
慕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待瑞嵩告辞后,方望向窗外,秋风乍起。她心中流淌着一个又一个名字:洛阳子、瑞嵩、小阳微……庙堂与江湖,高位与黎民,士族与寒族,爱与恨……这中间的界限,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