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很快,东宫上下都知自太子妃省亲归来,太子前往宜春宫的次数越来越多。
流水一般的赏赐自东宫内库房送进了宜春宫的大门,掌事的太监和姑姑整日笑地合不上嘴。
前边刚收了太子着人送来的一株半人高海外进贡的琼花琉璃树,再转头,又有内库房的宫人传话,太子赏的蜀锦织缎马上就到。
一时传出太子、太子妃夫妻和睦,佳偶天成的好话。
逢一个小朝会,皇帝难得出了兴庆宫,想听听自己的臣子们最近吵架都在说什么。
谁知朝会上圣上暴怒,逮着几个蹦跶的臣子一顿责骂,贬官的贬官,发配边疆垦田的发配,还有一个当朝被拉出去,八十大棍伺候。
一番雷霆手段,震慑住整个朝堂,人人自危,一时无本可奏。
勉强平息怒火的君王一甩袖子,宣布退朝。
看着几个方才还是同僚的吏官,如今一脸暗淡与沮丧,犹有余悸的众臣品出几分味道来——圣上还是忌惮太子。
几个被惩处的官员都是为太子说了不少好话的人,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江山未来社稷,真真是以身试法,帮他们试明圣上的心意
可这又如何是好?
圣上年岁日高,因当年秦王举兵叛反一事,对自己的子嗣猜忌不停,军政大权紧紧攥在自己手上。
真要是帝王决策,昏庸或是清明,他们臣子可做纯官,好一番辅佐。关键是天子早已不是盛年,做不了的事情很多交给亲近的阉竖。
司礼监的郑敏掌着批红大权,手段通天。有些事情就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他郑敏的心思?
这到底是谢家的天下还是郑家的天下?
中朝三省六部制,各有各的分局领班,中书省相公王明在前,几位绯红袍子的同僚紧跟在后,俱是面容严肃,眉头紧锁。
今日门下省长官相公告假,落后他们几步的尚书省尚书令看着那几人,面上露出一抹嗤笑。
王相公此一招露了急相!
圣上仇恨当年秦王一事,唯独忌惮子嗣掌兵掌政。
不过是太子妃的归宁罢了,怎么就敢孤注一掷轻易下场?
为君之道最不愿意看见就是所有官员口径一致,却偏偏不是对帝王口径,而是对储君一致,往厉害罪上靠,这是谋反。
可以想见王家往后一段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司礼监的爪牙们可是有一段日子不曾得皇命办事了呀...
天有广阔境,这边是疾风骤雨,东宫是和风细雨。
逢今日是请安的大日子,一群穿红戴绿的宫妃们站在宜春宫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等着大门开。
终于到了时辰,只听唔吱一声,大门一开,站在最前面的三位良娣尚未抬脚,一抬头,先给跪下请安。
“请太子、太子妃安。”
身后一溜串的粉红佳人、伺候宫人、内侍跪了一大片。
谢玄视线从靛青色身影上收回,眼神一转,“你风寒刚好些,便不用出来了。今日请安,也草草说完事情,便让她们散了吧,别搅扰你安静。”
王昭芸款款点头,屈身送他离开,见他再未同任何人说什么,也不曾多看谁几眼,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不少。
直到仪仗轿撵消失在宫墙角,她才像是猛地想起一般,低呼一声,“真是本宫的罪孽。嬷嬷,你也不说提醒下本宫。快,各位妹妹,快快请起。”
眼神挺不好的。她们这么多人跪了一盏茶的功夫,您老人家说忘了?
左佳慧翻个白眼,推开嬷嬷的搀扶,自站直,伸手将陆霜云搀起来。
昨日宜秋宫的小太监洒扫不尽心,她们两个打廊下过,摔了好大一跤。她自己没长心眼,连带着云姐姐为了拽住她,膝盖都磕青了。
“姐姐,没事吧?”
陆霜云摇摇头,见其余人已经随着太子妃进去,道:“走吧。”
不过是慢了几步,再进去的时候,偏有溜须拍马的上赶着,酸溜溜地呛一句,“二位姐姐真真儿是身娇肉贵,大家都跪着,偏你们受了伤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太子妃娘娘苛待呢。”
这是早前就在东宫的卫孺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生了好一张尖酸刻薄的嘴,和尉春燕臭味相投,搬在一起了。
陆霜云按按扶着自己的手臂,冷着脸道:“回去宜秋宫,确实是要请医官的。”
太子妃抬眼看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不必要惊动内医署。”
陆霜云:“昨日回禀娘娘说妾身与慧良娣摔了腿,想找医女官过来瞧瞧,娘娘就是这么打发人回话的。今日跪了,妾觉得再不叫医官知道,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左佳慧适时接了一句:“呀,原来姐姐你请人来宜春宫报过呀?那么大的乌青血瘀,我还当是姐姐能忍,不想叫东宫再出一个‘瘸良娣’呢。”
真·瘸良娣,尉春燕坐她对面,疯狂甩眼刀子。
左佳慧捂着锦帕笑了笑,又转头看太子妃,“娘娘,您年岁小,偌大的东宫,太子交给您打理,您忙不过来,妾身等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同为太子的后宫人,您若是都这样苛待,传出去不是叫人家笑话您德不配位嘛”
太子妃:“慧良娣慎言!”
左佳慧不等她说完,就已经起身跪地,“妾身请罪。”
认罪认地最快,下一次死不悔改的还是她。
王昭芸恨得牙痒痒,让宜秋宫的这两个不安分的气地脑仁疼。
她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思,“昨日已经请了医官,实乃是昨日太后头风发作,内医署的人忙不过来。今日得空,本宫自会请人给你看腿的。”
陆霜云起身道谢。
闹过了这一遭,王昭芸终于将正事说明,“再过三日便是太后娘娘的七十寿辰,宫中要大办宴席庆贺,届时凡有品阶的官员、后妃、内外命妇都要出席。”
厅中一时响起絮絮叨叨地议论声音。
等众人稍微平静下来,王昭芸扫一眼下首的花红柳绿,压沉声线,“此乃宫中大宴,若是你们中哪一个敢闹了笑话,丢了东宫的脸面,当场拉出去杖棍不说,便是回了东宫也少不了本宫的一顿好板子。记得了吗?”
众人起身齐齐应好。
太子教她要恩威并重,如今威已经做了,是时候施恩了。
王昭芸换上另一副仁善面孔,挥手示意,一排十数个端着宝盘的宫女依次走出,站到各位小主面前。
“这是前些日子太子着人送来的蜀锦缎子,本宫瞧着颜色鲜嫩,质地也不错,便叫人拿了上来。你们且瞧瞧,用这蜀锦制衣衫,大宴时候穿上,岂不是妙哉?”
陆霜云伸手捻了一小角料子,只觉入手顺滑,眼前这一匹是柳茶色团花纹锦,工艺精美好看,做成裙衫必定亮眼。
若不是有上一世的记忆,只怕她真以为太子妃是好心呢。
太后娘娘年少时候最喜欢的颜色便是柳茶色。据传,当年太后娘娘能入宫闱,便是在选秀时穿了一身柳茶色的裙衫。
皇上不是个好爹,却是个好儿子,在民间一向有孝顺的美名,知道太后的喜好,曾有令内衣司,柳茶色料子只供给太后宫中。
上一世自己不就是穿了这样一身颜色,请安礼还没有做全,就叫内侍拉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太子妃娘娘能有什么错呢?
诚如当时太子所言,不过是年岁不够,不知晓此事。
为此抱病在身的太子妃因心存愧疚,夜夜难安,太子体恤妻子身体,不忍责罚,还时常前往照料。
陆霜云:......
板子她挨,好人太子妃做,还给狗男女创造机会。
现在想起来,真想给自己一个‘舍利子’的称号。
“各位妹妹,可喜欢这料子?”
一道和善的声音将自己拉回神,陆霜云随大流说了几句好话,真就同身侧的左佳慧聊了几句怎么做衣衫的计划。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王昭芸这才放心。
闲说几句,便示意众人可退下。
等人全走了,她人懒散地靠在榻上,“嬷嬷,你看我今日表现的如何?”
嬷嬷给她揉揉肩膀,“娘娘应答自如,游刃有余,任是那慧良娣还是云良娣,都没抓了您话柄。”
就连那祸害东西,也顺当当地送出去了。
想到三日后,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陆霜云,太子妃心里就舒畅,可惜,“那一日本是太子定好同我圆房的日子,就非得在那天装病嘛?”
嬷嬷笑着劝解:“娘娘,如今太子已经视您为心尖,圆房的事情并不用发愁。只要除了陆氏,再无后顾之忧才是。”
宫里的人已经照应好了,到时候行刑的人不会手软,后续医者也不会尽心尽力。
旁人看去,只会说陆氏是咎由自取,便是知道蜀锦是太子妃送的,托言一句不知情,凭谁敢乱攀扯?
到底落了这满宫人的眼,娘娘自然得‘惊惧、愧疚’,最后一场大病。
如此一二月一过,谁还记得什么陆氏什么柳茶色。
/
在这宫里就是要处处着心。
这不,刚出宫门,她们多说几句话,路上就遇上了熟人。
而且,熟人那副样子,很明显就是在守株待兔。
历史是何其的相似!
左佳慧同陆霜云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转身。
凉台上的尉春燕,“......你们敢跑,我就嚎人了。”
爱嚎就嚎呗!谁稀得搭理你?
两人走得更快。
凉台是个环形的,尉春燕见吓不住人,只好绕过一侧,小跑了几步才撵上人,她也知道拽做主的那人,搡开宫人们,一把扯住陆霜云,“我知道了一道秘密,关于你的秘密,你想不想听?”
陆霜云:“不想。”
尉春燕:“......为什么?”
左佳慧:“对呀,为什么不想听?我要听,我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