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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霁无瑕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艘商船上。
      好心的商家将她和红叶从水里打捞起来,但并没有见到飞花的身影。
      “恐怕是落水之时冲散了,郡主放心,飞花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
      霁无瑕强迫自己放心下来,毕竟自己现在也朝不保夕,只有等自己寻得靠山再返回寻找飞花,她定了定神向红叶发问“我们这儿是要去哪儿?”
      “听罗家家主说,是去建邺。”红叶道,“您已经昏睡好几日了,估计明日这个时候,咱们就能到达建邺。”
      霁无瑕点头。
      “不过,郡主,我们去建邺做什么?”
      “我们得在秦国立住跟脚,”霁无瑕头有些疼,却不愿意让红叶担心,“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等到了建邺,霁无瑕二人拜谢完家主,便往客栈里去洗漱了一番。
      这自然不是娇生惯养的小郡主想要梳洗打扮。
      霁无瑕将头发剪去大半,让红叶给自己梳成男子发髻,她将林晔送自己的发簪簪上,换上红叶准备好的男装,带上纱帽,活脱脱变成了一位秦国本土小公子。
      红叶还是有一些犹豫,“郡....公子决定好了吗?若是被拆穿了,恐怕....”
      “你我如今无路可退,若是得不到秦国的庇护,那便自己去争取,我与秦国太子有幸见过一面,他当初劝阻过阿爹,只是阿爹并没有听他的话。”
      “但这总归是秦国的太子,我们....”
      “红叶,你忘了,我们在魏国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叛逆了”
      红叶愣了一下,“是,公子。”
      “公子放心去做吧,无论如何,红叶会保护公子周全。”
      霁无瑕摇头,握住红叶的手,“是你我都必须周全。”
      ——
      这几日,来毛遂自荐的人着实是太多,但又参差不齐,不是每一位都值得太子殿下倾心接待的。
      要做太子的谋士,必须要经过两轮面谈,一轮笔试,通过后,这才能到前院去接受下一轮考核,直到最后考核过关,才算是合格。
      好在前面的都是谈如何治国治军之法,霁无瑕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信手拈来,顺理成章的到了前院等待下一轮考核。
      就在霁无瑕安静的等候之时,外面有奴婢通传,说是楚王殿下来了。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谋士们摩拳擦掌,希望能得楚王的青睐。
      “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
      一时之间,大家便全站在了回廊处,霁无瑕坐在椅子上抬眼便见到被大家称为楚王殿下的人着一身墨色私服走进了前院。
      只见他被护卫们簇拥着,快步走过,连一瞬的目光都不曾停留在这些热心笼络的谋士身上。
      “听说楚王殿下最近很受摄政王的青睐。”
      “可不是呢,摄政王已经连着十几日召见楚王殿下参加殿前会议了,修高祁连江的堤坝防止江水决堤就是楚王殿下的点子。”
      “那这样说来,他和太子殿下?”

      “夜无妄!”
      “夜无妄何在!”
      霁无瑕正听到精彩处,突然被点名,立刻起身询问管事,“我在。”
      那管事上下打量她几眼,“太子殿下今日得空,可以见见诸位。”
      “你排在第一个,跟着进去吧。”
      霁无瑕行一礼,谢过后跟着引路奴到了后院里。
      前院与后院不同,若是招待四方来客,前院便足以,但后院是一个比较私人的地方,只有主人的朋友贵客,才会被邀请到后院,看来夏无凤在选拔人才方面,是真的非常重视。
      霁无瑕脱了鞋进房间后,发现房间里不止是有夏无凤。
      还有方才来的楚王夏珩,不过他一个人在那儿自顾自的下棋,而夏无凤则靠在贵妃椅上读书。
      “参见太子殿下,楚王殿下。”
      霁无瑕低头行礼,秦国与魏国不同,除非是见到当朝天子,便不用行叩拜大礼,就连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也从未享受过如此大的跪拜礼,因此霁无瑕只是微微拱手,算是文人中的见面礼。
      “夜无妄?”
      夏无凤放下书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先同知归下一盘棋,等本宫看完这一卷。”
      “是。”
      霁无瑕走了过去,坐在了夏珩对面,夏珩瞧了一眼专心看书的夏无凤,没有说话。
      “就着这棋局下吧。”夏珩开口,“我执黑你执白。”
      “是。”
      霁无瑕话不多,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棋局之上,专心到就连夏无凤何时走过来观看二人下棋都不清楚。
      “看来,知归是遇到对手了。”
      夏无凤看了看棋盘,开头是白子逼近黑子退让,可等白子前进到了黑子的地盘,却又被黑子包围吞噬。
      “是我棋艺不精。”
      “你已经算很好的了。”夏无凤笑道,“我们兄弟里面从来没有人能同他下这么久的棋,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一个人下棋。”
      “我一卷书看完了,你们一盘棋也下完了。”夏无凤也坐了下来,随和地替二人满上茶,霁无瑕连声道谢。
      “现在应该说说,你是以什么目的来秦国,又是为什么想要进太子府了吧,长安郡主。”
      夏无凤的声线平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在霁无瑕听来却犹如掉入万丈冰窖。
      “说错了,现在应该是叫夜无妄了。”
      霁无瑕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直视夏无凤。
      “我想帮您,但同样的,我也想您帮我。”
      ——
      距离顾浮把霁无郁带回来已经过了两天了,这两天里,楚琰一直没有去看那位快死了的通缉犯,也就只有顾浮跟着楚琰久了,明白他这主子的心思,也是尽心尽力,每日三餐死命给霁无郁灌下去。
      霁无郁身上有好多伤口,箭伤、剑伤、擦伤、但都不算是要害,唯一一个比较棘手的,那就是她腿上有一处深可见骨的砍痕,不及时得救就算人活了这腿也得废了。看得出来这姑娘也是遭了许多罪,九死一生,毕竟连云到蜀地,除了相隔千里以外,还隔着那样险峻的蜀道。
      第三日,楚琰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救了一个人,慢悠悠轻飘飘地来了竹屋探望,顾浮看着自己主子,心里有些无奈,心说,这人,您是救还是不救?
      “她如何了?”
      看来是要救了,顾浮立刻回答,“挺能挨的,还能挺了两天呢。”
      楚琰看了一眼顾浮,漫不经心“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顾浮笑了一下,楚琰却道,“把她扶起来吧。”
      “她身上的伤血都止住了,就是腿上有一处见骨了,再晚个两天我看这腿也别要了,还真是除了咱们药涧谷能救其他大夫想救也有心无力。我这两天给她清理了一下伤口,只是…”顾浮皱了一下眉解释道,“我们这都是大男人的,没个姑娘,这也不好直接上手啊。”
      “先治她的腿。”
      楚琰看着仍旧皱眉昏迷的霁无郁,若有所思。
      顾浮没见着楚琰发呆,但也感叹了一句,“真是可怜。”
      “你觉得她很可怜吗?”
      顾浮自然知道楚琰指的是什么,他从小跟着楚琰长大,他们所经历过的,虽然也有暗无天日的日子,但好在,楚琰并不是永久的孤立无援,再不济,最后仍旧有医仙出手,将楚琰带回药涧谷。
      “是呀,主子。”顾浮叹道,“您想想,这么个小姑娘,一夜之间全家被灭,自己还在外逃窜,受了这么重的伤,哦,她好像还有个妹妹吧,估计那姑娘没有这位这么好的运气了。”罢了还摇了摇头。
      “顾浮,去把我房里的九转丹拿来吧,”楚琰迟疑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霁无郁浸了血的破烂衣物“顺便,寻个婆子进来,给她换洗一下衣物。”
      “主子这是真准备救她了?”
      “如你所说,”楚琰淡淡一笑,眉宇间风轻云淡“她太可怜了。”
      ——
      “你要本宫如何帮你?”
      “请太子殿下庇佑我。”霁无瑕对上夏无凤的视线,“我愿今生今世为太子马首是瞻。”
      “这倒不必。”夏无凤确认了霁无瑕的来历,坦诚布公地说道,“本宫曾劝过你父亲,奈何他并没有听进去,本宫一直仰慕霁将军的英明,你是他的女儿,又有出众的才智,于情于理本宫都会帮你,只是你想好了吗?”
      “无妄想好了,当我踏上秦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舍弃掉了魏国人的身份,世上再没有霁无瑕了,有的只是太子的谋臣,夜无妄。”
      “既然夜公子投靠至我兄长门下,那本王倒是想询问夜公子一事。”
      “楚王殿下请说。”
      “你也知道,魏国发生如此内乱,霁叠影一家身死,只留下个大女儿还在外,前些时日,我大哥向摄政王进言,说是要趁此时的大好时机,进攻魏国,让他们退至祁连山以外,以后以祁连山为两国分界,你觉得这个点子如何?”
      霁无瑕抬起头,看着夏珩,他好像确实是在跟一位谋士商量这样的对策,而不是在揶揄她既是霁家人又是魏国人的身份。
      “窃以为不可。”
      “为何不可。”
      “因为,霁无瑕开口道,“攘外,必先安内。”
      夏无凤与夏珩对视了一眼,有些感慨。
      “你起来吧,”夏无凤最终道,“希望你以后莫要后悔。”
      ——
      从边境传来消息,追捕的人从祁连江从打捞上来了霁无瑕的尸体,已经被江水泡的发胀,但霁无瑕贴身佩戴的玉佩,以及郡主的金牌,都昭示了她的身份。
      现在就只剩下霁无郁一人在外逃窜。
      恭王府内,林琅来探病林晔,顺便将这则消息带给林晔。来之前,林琅也曾踌躇是否要告诉他,可即使他林琅瞒着他,林晔也会从别处知悉,既是如此林琅更愿是自己亲口告知他,似是如此可分担些他的痛苦。
      院里落着雪,林晔独自一人坐在廊下饮着酒,林琅未至身前,林晔便出了声“来了。”
      “嗯,少饮些,于腿伤无利。”林琅自他对面坐下,“霁无瑕的尸体,捞回来了,现在只剩霁无郁。”
      林晔低头饮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都没有回应,林琅却更加忧心他,以他对他的了解,就这样憋着装作无事人一样的林晔是他最担心的。
      “深行。”林琅也无法多劝,说起来,他们这群人都是一起长大的,但林琅并未和霁家二姐妹有过多交集,但失去孩童时期的挚友确实是会让人一蹶不振,但林晔不该如此对自己,他宁愿他发泄出来。
      “我没事。”林晔却咧嘴笑笑,只是这笑有多苦,又有谁能知晓“我早就知道她活不下去的,我感觉的到。”
      林晔眼里闪过一丝懊悔,攥紧了酒杯“我该送送她最后一程....也许...那天我该护她一起走。”
      “即使一切重新来过,你护她一起走,你以为结局会不同吗?顶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少,同一罪名一起处置罢了。”没有人比林琅这个亲儿子更清楚林琮的想法,逆了龙鳞对于林琮来说,宁可错杀毋放过一个。
      林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阴霾“你也觉得她们该死吗。”
      “她们不该死,却不得不死。”
      “昏君当道,尔等不知何时项上人头不保啊,哈哈哈哈!”林晔声音狠戾决绝,笑的肆意癫狂,眼底尽是凛冽。
      林琅怔住,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林晔,似是将伤痛处的血肉都翻出来晾给你看,孤注一掷的绝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凛然。
      “深行,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你父王,还有整个恭王府,谨言,慎行。”
      “只怕他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我恭王府了吧,他要杀,你就是闭口不言也会死。”林晔已然如常,只是不再看林琅一眼。
      “这冬日的雪太冷,对你的腿伤不好,我们进去吧。”林琅起身想要扶起林晔进屋,却被林晔一把推开,“别碰我!”
      林琅措手不及,被推到一边“深行...”林晔从未对他动过手,这,是第一次。好像林琮下手的那一刻起,你想或不想那些他费心维护去呵护经营的东西,终究还是碎掉了。
      林晔背身不再理会林琅,一杯接一杯饮着辛辣的烈酒。即使他知如此贪杯,这腿,许就废掉了。
      林琅站在雪中,任雪落在他的睫,他的眉,他的肩,似是这样陪他受着,自己也可以好受些。
      二人只隔一步,林琅却怎么也迈不过,林晔如何也不转身。
      “我没事,你走吧。”林晔终是出了声。
      林琅的眉梢、发端、肩头已落满了雪,长睫结了晶,纵他披着暖裘,寒意亦从脚底钻入他的四肢百骸。知他心中有怨有结,林琅也不再多言,只是吩咐下人们照看他,默然离去。
      林晔在林琅走后,转过身看着雪地里那串离去的脚印,仰头将所剩下的烈酒悉数饮尽,雪落在眼睑上直达眼底,林晔眼里一片冰冷。
      雪停了,林琅和林晔,也回不去了。
      ——
      霁无郁醒来了,恍惚间她以为她已经身处阎王殿,但睁开眼却不尽然。
      她下床推开门,腿部微微刺痛,但还在她可以忍耐的范围之内。瞧见的是满眼的青翠草地,天边有五彩霞光映在山涧,而远处还有涓涓流过的溪水蜿蜒,她愣了愣,这阎王殿的待遇未免也太好了点。
      “你醒了啊。”
      顾浮瞧见她,放下草药框筐,“还以为你要再等上两日才会醒呢。”
      顾浮瞧见了霁无郁眼里的疑惑,便解释道,“这儿是药涧谷,你放心很安全的,是我主子救了你。”
      “药涧谷?”霁无郁愕然,抓住了重点,“医仙的药涧谷?”
      顾浮点点头,霁无郁上前扽住了顾浮的衣袖,当他救命稻草一样,满怀希冀的看向顾浮,“能不能请医仙救救我妹妹,我妹妹她从小身体不好,连云城里最好的医生也医不好她,能不能请医仙救救我妹妹?”
      不知是不是霁无郁的错觉,顾浮看向她的眼里,有许多的怜悯与不忍,还没等顾浮开口,身后便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不能。”
      霁无郁回头,瞧见一人白衣胜雪,貌似谪仙,但他说出的话,却是冷了霁无郁上百倍千倍。
      “你妹妹死了。”楚琰淡淡地看向霁无郁。
      “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了。”
      霁无郁永远记得此时的感受,她耳边嗡嗡的,一直回荡的是那一句“你妹妹死了”,像是失去了一半的灵魂,她松开了抓着顾浮的手,脚下虚浮,甚至于,她转头看向楚琰的眼神,让楚琰不得不侧过头去。
      “想报仇吗?”
      霁无郁听见楚琰说。
      “那就先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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