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摘花与夕颜》霁红泠

2、第 2 章

　　朝辞阁
　　林晔坐在内间喝着酒，对面的人脸上遮了黑布，看不到面容，“你就不能把它扯了？”
　　那人一脸“无辜”，“那我扯了，惹出什么乱子来你替我收场。”
　　语毕就要抬手去扯脸上的黑布，林晔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我最怕麻烦。”
　　“我听我父王说，大秦七公主也在出使使者之中，”林晔转了正题，“他们倒是聪明，打着两国来往的名号和亲。”
　　“不知，是和的哪一位皇子呢？”林晔笑意不减，他早已听其父王说过，七公主要嫁之人，却便要来揶揄这人两句。
　　“我听闻前些时日老三去官家那求了一婚赐。”
　　“噢？你失望吗？”
　　蒙面人轻笑一声，“我有何好失望。”
　　“嗯，那倒是。”林晔敷衍道。
　　“我看这七公主嫁给谁都未可知，只是这醉八仙见底儿了，二位要不要再加一壶？”来人正是朝辞阁的掌柜江显。
　　“听闻江掌柜逢赌未输，不如今日和我赌一把。”林晔抬眼看向江掌柜。
　　“不知小王爷想赌什么呢？”
　　“就赌七公主嫁于谁。”林晔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对面的蒙面人却盯着他摇摇头。
　　“那小王爷是笃定七公主会嫁给三皇子了？”
　　“正是。”
　　“那我便赌今天这位爷。”江显坐了下来，拿起酒坛一饮而尽。
　　“好就此约定，你若输了便把你那如数家珍的珍宝任我挑个一两件。”
　　“若小王爷输了，便包我这朝辞阁一个月酒酿如何。”
　　这朝辞阁的酒酿出了名的甘甜鲜美，琼液玉酿也不为过，没人知道这酒打何而来，江显摆明刁难他，可林晔勾唇一笑“一言为定。”
　　待江显走后，那蒙面人才开口，“你明知七公主所嫁何人，还何苦去诓他。”
　　“他好东西那么多，我早就想下手了。”林晔咧开嘴一笑，“我得回去了，那咱们就宫里再见了。”

　　月余大庆宣和殿上
　　月色隐约，只能瞧个大概，今天是霁无瑕第一次进宫，本来霁无郁也要跟着前来，结果在昨日练武之时，不小心歪了脚，这下可好，只能愁眉苦脸的躺在家里，临走之前，还眼巴巴的看着霁无瑕，让她一定要将宫中所见所闻告诉她。
　　宫中今日热闹的不行，平常清冷寡淡的大殿今日装扮的异常鲜艳热情，红布绸缎挽成的花札在梁柱之上，无处不喜，霁无瑕心思有些不安，但她抬头瞧见自己的父亲，又稍稍放下心来，总归是有家人和她一起的。
　　众人落座，面前是雕花四角桌，上面盛满了各式美食，大都是连云特色，用来招待大秦贵宾。
　　“皇上驾到——”内侍监高喊着，便在众人眼里出现一抹明黄。
　　“参见万岁！”
　　“免礼平身。”
　　霁无瑕稍稍抬了头，小心的入座，今日不止皇后在，皇上身边还多了一个妖冶美艳的女子，应该就是坊间传说的渝妃了。
　　此等大宴之上免不了一番客套，两国代表互相表示了诚意和谢礼，酒肉烹，歌舞起。
　　等到饭饱喝足后，那大秦使者突然站了起身，对着林琮行了一个使节礼，“我们来魏国之前，陛下曾告知我们，魏国民风淳朴，街市繁华，这几日我等所见所闻，果然与传闻中的一般。”
　　林琮自然知晓他是何意，便放开搂着渝妃的手顺着他的话讲，“我大魏民族众多，文思百态，使节若是多住几日，还能领会其中更多的奥妙。”
　　皇后顺势接话，“本宫看着，七公主不是随着一起来了吗，说起来七公主的母亲同本宫还带着一丝亲属关系呢。”
　　皇后此话一出，下面的人精儿们都知道了皇家打的主意，两国想要关系更加稳固，历来和亲都是最稳妥的法子，但只可惜大魏并无公主，那么这个和亲的对象只能是从大秦送来。
　　但大秦怎么能好端端地低出对方一节呢？自然便借着出使的由头，让大魏天子亲自指婚，这样一来，大秦得到了名头，而大魏得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公主，众人获利，何乐不为？
　　“七公主，”皇后笑的端庄慈祥，“本宫一见到你，便倍感亲切。”
　　皇后温顺地在林琮面前低下头，“皇上，臣妾斗胆托大，臣妾膝下的三皇子至今还未娶正妃，臣妾与这七公主一见如故，不知能不能把这么如花似玉的好姑娘讨来做臣妾的儿媳妇。”
　　“哈哈哈，看来皇后是很喜欢七公主啊，”林琮打着哈哈，“只要七公主不嫌弃，倒是想嫁谁朕都一律应允，只是，朕的那几个小子，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皇上说笑了。”夏臻开口道，“我此次前来，正是听闻了三皇子乃是少年英雄，承蒙皇上皇后厚爱，若是臻儿能嫁给三皇子，也是臻儿莫大的福气。”
　　“好好好！”林琮有些感慨，“朕在梦里，总是会梦见朕有一个体贴懂事的女儿，如今公主愿意嫁到我大魏，结两国秦晋，三皇子，还不起身谢礼！”
　　一边被叫到名字的三皇子，眼里满是开怀，站了起来，同夏臻对视了一眼，立刻跪下去谢恩，霁无瑕看着这二人，确实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只是.....
　　如今看来，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身处权利中心的这二人心下到底如何做想，又有谁人得知？
　　或许是霁无瑕盯着使节的席位看的久了，便见到坐在秦国太子身边的另一个坐使臣打扮的男子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等二人目光触及，皆是一愣。
　　霁无瑕只觉得这男子容颜似斑斓人间美景浓缩，俱凝化于一人眉宇，但很快，她回过神来，偏过头去，不在多想。
　　“那么太子以为如何呢？”林琮最后这才询问这场宴席中最为重要的人物，夏无凤，秦国的太子。
　　一说起这个，林琮便有气，邻国那个废柴皇帝都被架空成那样了，还能生出夏无凤这样的好儿子，再看看自己，他亲自立的太子....年少时并未发觉，现在长大却越发觉得他优柔寡断，当断不断，整天只会妇人之仁，要不是他自己最宠爱的皇子早逝，他早就废掉这个东宫了。
　　“七妹的心意，便是我和父皇的心意。”夏无凤做着一位好兄长，“以后路途遥远，还烦请三皇子照看好七妹。”
　　“太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七公主，不会让她有一丝忧愁。”
　　“这就对了！”林琮很是满意三皇子的言行，“来，众爱卿！满饮此杯！”
　　林晔举起面前的酒杯，看向右下方的霁无瑕，轻轻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喝，他们这些人是早就知道真相的“皇亲国戚”，但今日跟随霁将军前来的霁无瑕并不知道宴上还会有如此精彩的情节，就怕以她的心思细腻，又会不会胡思乱想呢？
　　慢慢地，本以为宴席就此接近尾声，谁料林琮身旁的渝妃突然开口，“臣妾记得，安平郡主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不知可有中意的公子？”
　　此话一出，霁叠影的身形僵硬了一下，但也起身回话，突然之间，霁家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承蒙皇上、娘娘关心，但小女顽皮，今日本就是要跟着臣进宫面见圣上的，只是昨日小女习武之时不慎扭伤了脚，这才作罢。”
　　在连云城，谁不知道霁国公家有个小霸王？
　　小公子们一想到平日里霁无郁那打打杀杀的笑颜，顿时都低下了头去，就只剩林晔看向左上方的一角，轻轻一笑。
　　一群蠢材，对霁无郁避之不及，却不想霁无郁根本没把这些纨绔子看在眼里。
　　“安平也还是个女娃娃，玩闹起来很正常，但一旦嫁人做了人家的妻子，便会成熟懂事。”渝妃软绵绵的趴在林琮身上，“秦国不是许了我们一个可人七公主吗，不如，咱们也将安平郡主许给秦国，这样一来，才算是真正交好呢。”
　　霁叠影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被霁无瑕按住，他侧过头看见女儿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父亲不要在说话，上方的渝妃瞧见了，却呵呵地笑道，“难道说霁将军院子里，是听自己女儿们自行安排，而不是听从官家的旨意了？”
　　“臣惶恐，皇上！”霁叠影立刻道。
　　“臣女参见皇上。”霁无瑕却突然站了出来。
　　“是长安啊。”林琮淡淡一笑，“都长这么大了。”
　　“臣女在家中便经常听阿娘提及臣女出生那年的情景，阿娘为了护皇后娘娘周全，导致动了胎气，臣女生下来便差点没撑过百日，但阿娘却告诉臣女，后面臣女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全是因为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关心，从极北之地给臣女寻来了续命良药。”说到此处，霁无瑕的双眼有些发红，“阿爹阿娘在家时，便时常告诫我和长姐，要为国为君尽忠尽事，特别是臣女，若是没有皇上的关爱，如今臣女恐怕也无法再次得见天颜。”
　　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感触的看着霁无瑕，“芸娘还好吗？”
　　“家母一切安好，”霁无瑕回答，“只是常年在边疆，无法得空回来瞧瞧娘娘，但她一直在院子里种满了格桑花。”
　　“那是本宫未出嫁前最喜欢的花，芸娘有心了。”皇后瞧着与自己昔年的闺中密友有八分相像的霁无瑕，再想起当年种种，这才对着林琮轻声说道，“皇上，今日可是七公主的主场呢。”
　　说罢，她看了一眼渝妃，饶是渝妃再怎么受宠，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同皇后对着干。
　　“两国相交自然是以结秦晋之好为首选，但饶是臣女姐姐有心，那襄王看来也并无此意。”霁无瑕盯着夏无凤淡淡一笑，“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夏无凤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他方才好像就是一名看戏人，丝毫不为即将押到自己身上的亲事所着急，这下起身，他先朝着霁无瑕轻轻拱手，这才看向天子，“长安郡主说的是，本宫的弟弟们都尚未到娶亲生子的年纪。”
　　“但还是谢过皇上与渝妃娘娘的厚爱了。”
　　渝妃轻轻皱眉，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诸位不要太过局促，”林琮忽然大笑，“本来就是妇道人家见识短浅，切莫挂在心里，长安今日为家姐直言，也算是有叠影的气魄，来人啊，赏！”
　　“谢皇上恩典！”
　　林晔安静的坐在宴席上，他也像个观戏人，看来，皇上对霁家越来越忌讳了，他将手中的酒杯越收越紧，直到林致胜按住他的手，“切莫贪杯。”
　　“是，父王。”
　　一场酒宴，便在众人的心思各异下圆满结束。
　　霁叠影与霁无瑕走出宫门，心下才彻底放心了来，“无瑕，方才你怎么能突然开口提起当年事，以后切莫如此莽撞。”
　　“阿爹，方才若是我不开口，您一开口，还不知道闹成个什么样子。”霁无瑕无奈一笑，“看来皇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疼我们。”
　　霁叠影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才道，“方才怕吗？”
　　霁无瑕老实点头，“我的手都在抖，但是，我得替阿爹和姐姐说话。”
　　“好孩子。”霁叠影摸摸霁无瑕的头，“咱们回家。”
　　“霁大将军——”
　　霁叠影刚把霁无瑕扶上马车，便见到夏无凤众人也到达了宫门口。
　　“太子殿下。”
　　“霁大将军不如再考虑考虑本宫前日所说的话，”夏无凤此刻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他笑盈盈地瞧着霁叠影，“祁连同我大秦接壤，若是有一日将军需要本宫的帮助.....”
　　“还请太子慎言！”霁叠影厉声打断，“时候不早了，我同小女先行回家了，太子殿下请便！”
　　等到人走后，他身后一个使臣模样的人这才抬起头，夏无凤有些惋惜，“他那样的愚忠迟早害死自己。”
　　那人也看着远去的马车，“可我大秦缺的便是这样的愚忠。”

　　朝辞阁
　　“江掌柜，”林晔倚在账台前，睨着江显，“愿赌服输。”
　　“得嘞，您随我来。”江显认栽，带着林晔去朝辞阁的地下酒窖。
　　穿过酒窖，在最里面的酒缸里，江显抬手扭了一下机关，面前的墙壁转开了一个由一人可通过的缝隙，江显抬手“挑吧，给我留点。”
　　林晔斜了他一眼，“我听闻江掌柜有一玄铁打造的暗器，只得巴掌的长度，是女子防身利器？”
　　“您可真会挑，这可是蓬莱匠人所制，其中机关妙不可言。”江显显然有些不乐意，“我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拿到的，您这狮子大开口可到好。”
　　林晔也不辩驳，只是继续道，“愿赌服输。”
　　“得了！”江显咬牙，又从一处机关里拿出一方长木盒，“愿赌服输！”
　　林晔接过手，打开看了看，那是一根周身乌黑的黑簪，确实如传言中的一般，是女子防身用的绝妙暗器。
　　“这簪身轻轻一扭，便能发射出数十枚细小的银针，那针上有医仙的神药，只要挨上一针，管你是什么英雄好汉，都得栽。”
　　林晔这才满意，“好暗器。”
　　“不过，小王爷这是要送给哪家的姑娘？”江显又好奇了起来，“怎么，连云城里的小霸王也有思春的时候？”
　　林晔瞪了一眼江显，“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