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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夜涼如水,月明似鏡,一層淡淡的銀輝投射到紫水晶石上,剎那間幻化出神秘的銀紫色光芒照到睡在床上的劉俐身上,與她手腕上所戴的碧綠珠子手鍊互相呼應着,紫青交集,轉眼間化成七彩亮光映照全身,矇矓中劉俐似乎發出了細細的呻吟聲。可是熟睡在隔床,並沒有受到照射的劉夫人並未發現。
      劉俐但覺眼前亮光剌目,忍不住睜眸一看,一幕幕情境在眼前如走馬燈飛過,當中人物使她感到熟悉,就好像曾經經歷過一般,她不由得投入其中。
      「小秋,妳怎麼看顧小姐的!」身材豐滿的婦人厲聲責問,只是她的音色圓潤宛轉,使調子緩和了不少。
      旁立床邊的青衣梳兩髻丫環低頭害怕地答:「夫人息怒。小姐硬要到河邊賞花,奴婢不敢不依,跟她河邊時,她忽然叫我採摘花朵,我便依言照做,怎料小姐會趁奴婢轉背時獨自過河,失足滑倒,奴婢聞聲趕救,小姐仍吃了幾口河水,人事不醒。奴婢已經第一時間背起小姐回府,又請蘭大嫂請大夫過來醫治,應該快要來到。」
      「小姐要到河邊賞花妳就陪她,不會婉言相勸嗎?況且採花時不會留意小姐動靜?只顧摘花麼!妳這麼不醒目我要妳照顧小姐又有何用!」婦人越說越激動時,房門傳來敲門聲,婦人便住口道:「門沒關上,有事進來吧。」
      只見一個中年同樣穿青衣挽單髻的微胖婦女領着大夫打扮的男子進來,隨後還走進一個身材高挑、濃妝艷抹的騷媚婦女。
      婦人一見騷媚婦女就柳眉輕皺,正要出聲但被來人搶先發言道:「我說什麼事這麼熱鬧呢!原來是柔妮暈倒,怪不得一向亦步亦趨、緊伴着燕妹的蘭大嫂會外出請大夫啦。我還以為是燕妹生病,今晚相公便要改到我處休息!」嬌滴滴的話語還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語調。
      林玉燕聽後不悅道:「桃姐,就算妹子病了也可以服侍相公,不用代勞。柔妮暈倒需要大夫醫治,請桃姐先退一步,以免人多有所妨礙。小秋,妳也出去,順便送大夫人走。」
      董紅桃笑笑道:「燕妹不必如此,我也是關心一場,我還要去看看子章和婉姬,就妳不叫我也要走,不用送了。」
      見董紅桃緩緩步出,林玉燕才面色好轉地對大夫道:「大夫,請你看看我的女兒,務必把她救醒。」
      「沒事,只要服幾貼藥、最遲明日就會醒來,你們不用擔心。」大夫把了脈後道。
      林玉燕點點頭,道:「蘭大嫂,妳隨大夫執藥。」
      青衣胖婦答道:「好的。」
      之後,蘭大嫂奉了碗藥來到房中,林玉燕親身餵女兒飲用,然後交回碗子予蘭大嫂帶走。蘭大嫂臨走前道:「大夫人剛才在老爺面前造三小姐事非,說她貪玩失足跌落河裡,叫老爺着二夫人懲罰三小姐,令其閉門思過,二夫人教導無方,又叫老爺今晚不必去二夫人處。我在旁聽到忙替小姐和二夫人妳辯白,老爺才沒有取消今晚往二夫人處宿睡。我說那個大夫人真過份,常常想法子霸佔老爺,又對二夫人擺架子。若不是她替老爺生了男丁,以她一介妓女從良之身,又怎能做正室呢!」
      林玉燕聽後嘆了口氣,道:「那有什麼法子,蘭大嫂,妳不要在她面前說這翻話,以免她為難妳。妳收拾完碗後準備晚膳,我等陣就回房服侍相公。」
      蘭大嫂依言行事。
      房內剩下兩人,這時床上少女悠悠轉醒,林玉燕道:「柔妮,妳醒來了!覺得怎樣?」
      少女澀聲答道:「剛才失足跌落河裡,女兒還以為會死,現在醒來,只是有點乾渴,身體並無不適。」
      林玉燕輕聲責道:「妳外出賞花也不打緊,但怎麼會過河呢?要不是小秋還算反應快冒險把妳從河裡救起背回,萬一出事,豈不是要娘親傷心麼?」
      柔妮見問低頭支吾道:「我偶然見到對河地方有株很漂亮的花兒,所以才過河去,並不是存心想令娘親擔心的。娘親原諒女兒吧。」
      林玉燕也不深責道:「柔妮妳就記取教訓,不要時常外出遊玩,學學妳的大姐婉姬般閨門不出,綉綉衣裳好了。」
      柔妮見並未起疑心便放下心來,隨口應諾。
      望着女兒,林玉燕道:「妳前日才答應娘親好好地待在房內不遠出,為什麼今日又打算外出遊玩?難道還未汲取教訓嗎?」要不是小秋向己報告,林玉燕也不知道女兒大膽地想私自外出。
      柔妮望着母親,軟軟地央求道:「娘親,女兒這兩日來躲在房內休養,快要悶壞了,妳也不想見女兒鬱鬱寡歡嘛!況且女兒也不是去很遠的地方,只是河邊,我今次不會再學上次一樣跌暈。」
      林玉燕也知道女兒性情喜愛遊山玩水,不同一般閨秀喜靜處深閨,這兩日相公要她靜守閨門也難為她一些,便道:「妳出門也可以,但要帶小秋一起,以防萬一。」
      柔妮見溺愛自己的母親同意出門,知道這己是她的底線,只好叫小秋一起出外去。
      「小姐、小姐,妳不要走這麼快啦!我們又不是趕路。」
      恨不得撇下丫環的柔妮聞言只好放緩腳步道:「這怎算快!是妳走得慢吧!真不明白妳為什麼沒氣沒力的,難道吃不飽嘛?」
      小秋趕上來答道:「蘭大嫂給了我很多家務做,我昨晚做到深夜才睡,今早雞啼就醒,所以才沒什麼精神。真不明白同樣是丫環的小夏就只是服侍大小姐,不用做別的粗重工夫。」
      柔妮道:「妳曉得什麼!爹將家事交予娘親打理,娘親只好任用自己人作事,怎好使喚大娘的人呢!妳身為下人只要服從行事,不要抱怨。」
      小秋答道:「奴婢不敢。小姐,到河邊了。」
      望着綠草如茵的草地,清澈湍急的河水,柔妮但覺身心舒暢,便往四周怒放的花朵細看。小秋跟着小姐東跑跑、西走走,沒多久便氣呼呼的。柔妮見狀便道:「小秋,妳不用老跟着我背後,妳過去坐在那棵樹下看着我好了。」
      小秋喜道:「多謝小姐體恤。」便走過去一棵大榕樹下休息,看着看着,精神原本已經不振的她不知不覺打瞌睡起來。
      柔妮見小秋睡着,歡喜地往橋上走去過河。這兩橋橋子由兩條繩索和木板搭起,大小才可容納兩人同時經過,十分簡陋。上次柔妮就是踏錯腳跌進河裡去,今次她兩眼望着橋板,小心地移步。
      就快到岸時,柔妮一不為意,又失足滑倒,眼看掉進河裡去。說時遲,那時快,猛地被一男子及時抱住,幸未倒下。
      柔妮靠在男子懷中,不安仰首一望,見是一劍眉星目、身高英挺的年輕男子救她,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禁面頰飛紅歡喜地又垂下臉來道:「多謝公子又救了小女子。」
      年輕男子見到這麼一個杏臉桃腮、柳眉挺鼻、剪水雙瞳的翩翩佳人,不禁眼前一亮,温和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倒是小姐不用公子前、公子後的稱呼,在下只是一名鑄鏡匠人,姓白名亮,表字鏡彈,妳叫我白大哥好了,未知小姐芳名?」
      「小女子姓周閨名柔妮。多謝白大哥再次相救。」
      白亮見柔妮說時一對剪水雙瞳輕輕的瞟了自己一眼,又嬌羞地垂下眼廉,滿臉紅暈有股說不出的美態,這才發覺自己温香暖玉抱在懷中良久,便放開道:「不好意思,妳站得穩嗎?為什麼妳會說再次相救?難道我之前救過妳嗎?」
      柔妮站穩後紅暈略消,答道:「上月尾我在巿墟被一惡徒輕薄,幸得白大哥從旁相救,出手打退狂徒,我才沒事,事後要向白大哥道謝時正好你被人喚住離開,所以我只好惦記在心,今得再遇,正好再三道謝。」
      白亮聞言細想,略有印象道:「那次我經過小巷,見狂徒出言調戲,知是良家婦女被輕薄,所以才出手相助,那時妳低垂着頭,我又正好被熟人喚住要買鏡所以沒有再看,見沒事就走,因此不知是周小姐。不知周小姐過河要去那兒呢?莫非想去巿墟嗎?」
      柔妮沒有回答反問道:「白大哥你呢?你不是在巿墟賣鏡嗎?為什麼會過河來?」
      白亮道:「我見有點不舒服,知道河的對面長滿山草藥,便想摘些來煲藥飲。」
      柔妮關心道:「白大哥沒事嗎?」
      白亮道:「只是有點感冒,不打緊。」
      柔妮又道:「我也略懂藥理,而且時常來河邊,對這兒花草甚熟,不如讓我陪你採摘?」
      白亮點點頭,於是兩人並肩由橋上走到岸邊。他們有說有笑地邊走邊採,直到响午時,柔妮依依不捨地目送白亮離去。然後才收拾起心情把小秋喚醒一同返回家中。
      是夜,柔妮坐在窗前回想,想起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剛巧自巾墟買了髮釵,因獨自偷偷出來,見時間不早,便抄小路趕回家,在走到一小巷時被一油頭粉面的惡徒阻路出言調戲,又被他推倒跌坐地上,見他還要對自己下手輕薄,心想要糟之際,幸得路過的白亮及時出手打退惡徒,救了她,她起來正想道謝,那時剛好一路人開口叫住白亮說要買鏡,白亮便離去。由始至終白亮並未看清她的容貎。柔妮想認清救命恩人的相貎,便俏俏地尾隨他們至另一街口一店鋪外,這才目睹白亮英挺俊秀的相貎,心生感激的同時頓生好感。經向左鄰右里打聽後,知道他自幼父母雙亡,被這店主收養並成為學徒,邊學造銅鏡邊讀書,年方雙十,尚未娶妻,據街坊形容為人敦厚穩重,兼且仗義熱心,堪稱君子。回到家後,柔妮便開始對白亮念念不忘,時常借機外出去看他。上次失足掉河,也是為了去巿墟見他所引起的,但為怕母親阻止,故對丫環也隱瞞。這次再見又受他所救,更使柔妮暗暗心折。
      「阿亮,你這塊鏡要再加多幾成鎏金,才可以使銅鏡鏡面更亮澤,另外,也要再打磨,使銅鏡背滑些。你要專注地打磨鏡子,才能造出塊好鏡來,知道嗎?」
      白亮有點失落地接過鏡子道:「知道了,師傅。」
      白滿看着自己當成兒子般疼愛的徒兒,道:「還記掛着周小姐嗎?她好像已經一星期沒來了。」
      白亮俊臉一紅道:「師傅,你為何提起她?」
      白滿笑笑地打量着徒兒害羞的神情道:「難道不是想起周小姐嗎?我才不信。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周小姐生得極美,對你彷彿鍾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不必害羞。」
      白亮俊臉紅紅的答道:「可是柔妮已經沒來多日,也不知是她的父母不讓她出門,還是她已經不想再見我。」
      白滿道:「胡說!我徒弟長得英俊過人,為人又好,周小姐又怎會不想見,可能是有事不能外出也說不定。今晚是七夕節,難得廟宇有戲班表演、又有攤檔販賣,十分熱鬧,你就提早收工,去找她一同去遊玩吧。」
      白亮微一猶豫道:「但是這塊鏡子我還未打造好。」
      白滿把他拉起來往外一推道:「不要囉唆!師傅說收工就收工,我還等着喝徒弟的媳婦茶呢!」
      白亮在師傅的推拉中步出了店鋪,逕往河對面的周府而去。來到周府高聳的圍牆,又遲疑起來。自己是聽過柔妮講過一次家住在這兒,但未曾來過,不知怎樣對周府的僕役去。如果說是她的朋友探訪,她一個深閨小姐,又怎會在外面與男子結交?未免有點唐突。說是她的仰慕者想見她,又怕她父母看輕自己出身,不予相見。自己又不想驟然離去,不禁為難起來。
      柔妮自從被母親發覺她常常獨個兒往巿墟中逛幾個時辰才回家,便被禁走在家裡,並派小秋看守住,不准她離開房門半步。雖然心焦,但又無可奈何,只好在房內獨自思念起白亮來。正沈思間,忽然傳來敲門聲。
      「小姐,是大小姐來看妳,可以入來嗎?」
      柔妮起身把門一開,將婉姬迎入房內道:「大姐,今晚不是七夕嗎?怎生有空來探我?」
      婉姬道:「正是七夕,表哥會來帶我外出逛廟會,我要好好妝扮一翻。知道三妹最擅長梳頭理髮,所以前來想請三妹幫忙替我梳髮。」
      柔妮婉拒道:「小夏也蠻會整髮的,大姐何須捨近求遠?」
      婉姬道:「小夏又怎及得上三妹手巧。妳我姐妹一場,妳不會拒絕我吧!況且我知道二娘軟禁妳,如果妳替我妝扮,我可以替妳求情,叫二娘准妳今晚隨我們外出逛廟會。」
      柔妮聞言高興道:「此話當真?」
      婉姬答:「妳看我何曾說慌!我有八、九成把握,二娘可以放妳出去。」
      「那麼我立即替大姐打扮,不知道大姐有何打算?」
      婉姬笑答:「我想妳替我梳個流雲髻,並插鳯頭玉步搖,化個濃艷的彩妝,首飾我已經帶來,妳開始着手吧。」
      柔妮點點頭,一雙纖纖素手靈巧地依吩咐替婉姬打扮起來。沒多久,便把婉姬打扮得仙女也似,艷麗迷人。
      婉姬望着鏡中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拉着柔妮道:「妳和我一起見二娘說項吧。」
      到了林至燕房門,剛巧林玉燕從內走出,見盛裝婉姬拉着自己的女兒,有點訝異。
      婉姬笑道:「二娘,我們正要找妳呢!今晚堂姑母的兒子會來帶我外出逛廟會,妳也讓三妹一同去吧。」
      林玉燕聽後有點猶豫道:「這不太好吧。我最近想柔妮好好地靜待閨中,怎好又讓她出門。」
      婉姬又道:「表哥遠來是客,而且也為想專程看看我和三妹,妳不讓三妹出去,有點不留情面,爹知道也不會高興。」
      林玉燕聽後想起一事,這才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就讓柔妮陪你們一起去。你們可多加照應。」
      婉姬答:「這個自然,不用吩咐。我們約好在河邊等,二娘再見。」
      於是別過林玉燕,也不讓柔妮打扮一下,就這樣走出大門。
      被拉着才步出大門幾步,柔妮偶一回望,見到牆側站着一個英挺男子,正是自己思念之人,便停下步來對婉姬道:「大姐,我想先去巿墟買點東西,再去廟會,你們不用等我。」
      婉姬不置可否道:「剛才跟二娘說好帶妳一起去廟會,而且表哥也有多年未見我們,想與我們相聚,怎好掉下妳一人?」
      柔妮道:「這不打緊,廟會的路我也盡知,去完巿墟後我便來找你們,只要大姐不說,我娘也不會知道。」
      婉姬見時候不早,見所說也不差,便頷首離去。
      柔妮這才轉身走向白亮立處。立在牆邊的白亮早就看見柔妮與一打扮艷麗的女子走出周府,見那女子走後才迎向柔妮,執起她的柔荑道:「柔妮,我很想妳。」
      柔妮紅了雙頰道:「亮哥,我也是。」
      白亮又道:「今晚是七夕佳節,我帶妳去廟會玩,好嗎?」
      柔妮忙道:「不好,我剛才騙大姐去巿墟買東西,稍後就要去廟會與她集合,不如我們到河邊靜坐一會兒,讓我把情形告知你。」
      白亮道:「就依妳話。」
      於是兩人便到第二次相遇的地方促膝談心。
      聽完柔妮把這星期在府中被軟禁情形後,白亮愁眉苦臉道:「如此說來,今後我們豈不是再難相見?」
      柔妮默然。
      隔了半响,白亮鼓起勇氣道:「不如我去妳家向妳父親請求讓妳嫁與我為妻?」
      柔妮酡紅了臉,嬌媚地凝望他道:「就算我肯答允,但家父常對人說我兩姊妹雖不是士大夫的千金,但也是富豪人家的小姐,就算不能嫁得書香紳宦,也要家境不錯,能給百兩聘金的人方肯答應。亮哥你可有能力提供聘金嗎?」
      白亮低叫道:「這麼貴?」
      柔妮又道:「不如我倆私奔吧。」
      白亮拒道:「這怎麼成!我怎可委屈妳!聘金之事我再想辦法,現在先不要擔心,佳節當前,我們且歡聚一翻。」
      於是他們綿綿細語,直到夜幕低垂才由白亮送柔妮到廟宇與其姊他們會合。
      婉姬見到柔妮,神情雀躍道:「三妹,妳去巿墟這麼久?錯過了戲班舞蹈,表哥也有事要臨時先走。」
      柔妮不甚在意地答:「我已經來了一陣,但人多找不到你們,所以現在人潮散些才可與妳會合。大姐,妳何事這麼興奮?」
      婉姬神秘一笑道:「暫時先賣個關子,妳遲些便會知道,時已不早,我們快回家。」
      自從廟會之後,林玉燕便放寬限制,准柔妮到河邊散步,柔妮甚喜,相約白亮在河邊會晤。
      就在她以為可以時常相聚之際,這日林玉燕忽然又阻止女兒到河邊,柔妮問故,林玉燕解釋道:「近日河水水位上漲,為免泛濫危險,妳還是忍耐守在家中,待水退時再讓妳外出。」柔妮失望回房。
      剛巧有客人來,請林玉燕到大廳,林玉燕便沒有理會女兒逕自出去。
      原來是柔妮的表哥,周強。
      周老爺問堂姪到訪原因,周強便道:「本來上次廟會翌日便要來訪,但因要跟祝巫及保正商討河水泛濫問題,延誤至今,今趟到來特向周老爺求婚,請你准許將大女兒婉姬嫁與我為妻。」
      周老爺及董紅桃聞之甚喜,只是林玉燕有點失望。
      原來一直以來周老爺便想與堂妹聯姻親,因他們祖先兩兄弟共同開發鐵礦產業致富,因其堂伯只有一女兒,所以只好招贅,使家業不致外流。於是自幼便讓兩女兒與堂表哥親近,直到年長才為避嫌好久沒見面。上次廟會,林玉燕想起這事,原以為女兒生得比其姊還要美上幾分,打算讓女兒跟堂姪相見,培養感情,成就婚事,怎料事情出乎她所料。
      周強見堂舅父一口答應,便告辭道:「那小姪便讓媒人準備聘禮來,現在還要去幫手選出祭祀河神的民女,先行告退了。」
      周府大喜之日,眾僕役忙裡忙外,柔妮趁婉姬出外造裙褂、鳯冠霞配、金釧玉鐲、鏡枱時,借口相陪選貨,偷空與白亮相見,告知不能見面原因,然後倉促回家。
      白滿聞知便催促白亮道:「這樣偷偷模模下去不是法子,你還是去周府提親,或者他不用收取這麼貴的聘金。」
      白亮便鼓起勇氣往周府一趟。
      周老爺和二夫人聞得要求,兩人面面相覷,周老爺便道:「你的家勢不用多說,只能勉強夠我女兒糊口,而且我所要的聘金一百兩你可曾有?」
      白亮面有難色道:「我並未籌得這麼多錢,求老爺看我誠心誠意,且與令嬡兩情相悅份上,允許結婚。」
      林玉燕看見他長一表人材,有點可惜道:「老爺一諾千金,慢不能輕悔,你還是回去好好存錢,到存夠錢才來目求吧。今後也不要與我女兒相見,免得別人閒話。阿福,送客。」
      白亮只好失望地由一家丁送出周府。
      林玉燕又對相公道:「這人長得倒也不俗,且真心對我們女兒,可惜窮了點,我捨不得女兒嫁去挨苦。」
      周老爺也道:「看其談吐斯文,我也頗喜歡,要是有堂姪兒一成身家,我也會考慮。」
      路過的小秋偶然得知此事,告訴柔妮,柔妮不禁難過起來。適巧婉姬丫環小夏來到,請她過去幫忙替婉姬梳妝準備明日婚宴,柔妮只好收拾心情過去。
      轉眼間到了成婚當日,柔妮扶着打扮得十分艷麗的婉姬由花轎出來拜堂,周強瞥見新娘旁的天仙美女,不由得神為之奪,要賀倌連連催促才醒來行禮,禮成一對新人回房。
      周強問婉姬,這才知道原來那美女是自己的三表妹,雖然對着打扮得如花似玉的新娘,但是心中暗悔不向柔妮求婚,心神不定的跟婉姬雲而一翻,然後步出新房。
      這時客人多已散去,只有自己父母跟岳父母暢談,他便乘機請求道:「岳父大人,能否把令三女嫁與我為妻?」
      周老爺聞言一愕,道:「你已經有婉姬做你妻子,又要柔妮,這要如何看待她們?難道你要三表妹做妾室嗎?」
      周強道:「大表妹和三表妹同為正妻,不分大小,求岳父母成全。」
      周強母親也見到美麗無比的姪女兒,有心使自己兒子享盡齊人之福,便道:「堂哥,柔妮還未婚配,與其許予外人,不與如我兒子成百年之好,兩家一團和氣。」
      林玉燕因自己已經要與董紅桃分享丈夫,不欲女兒也學步,因為堂姪見異思遷,有點不悅道:「這怎樣成!桃姐也不會答應。」
      董紅桃卻說:「這件事還須女兒首肯,她不便多加意見。」
      於是周強便告退回房與婉姬遊說。初嘗雲雨的婉姬正在憩息,聞得相公要納三妹作平妻不禁吃了一驚,繼一想,與其相公拈花惹草,不如與自己的妹子一同侍候相公為強,也顯得自己大方得體,便一口答應,並代向柔妮說項。周強甚喜,又與她温存一翻。
      翌日,婉姬梳妝後便和丈夫一同來到周府找柔妮,周強一見柔妮,便色迷迷地道出來意。
      柔妮又訝異又不悅道:「表哥,與你成婚的事我是不會答應,你好好照顧我大姐吧。」
      婉姬勸道:「柔妮,我相公對妳一見鍾情,想與妳共結連理,婚後妳和我不分大小,我倆對妳也必定甚好,妳已適婚之齡,如此夫婿,夫復何求!」
      柔妮拒道:「我不喜與人分享丈夫,而且我已有心儀之人,你們還是死心吧。」
      周強不信道:「表妹,妳何必惺惺作態!我不信,妳心儀之人是誰?」
      柔妮見他不信便告知白亮此人。
      周強聽後愠怒,離開找堂舅母打聽此事,林玉燕聽後心想,如其將女兒嫁與堂姪兒作平妻,不如許與白亮做妻子好得多,起碼會專情對待,於是承認有此事,又詐他說近日內將會談成,快有喜訊。
      周強一怒之下帶同妻子婉姬離開周府。
      周強回到家裡,見女祝巫坐在廳中等候着,便令婉姬回房。
      女祝巫見周強面有怒意,便笑道:「周兄何事盛怒?且等我告知一事周兄必然歡喜。」
      周強便問何事。
      女祝巫便把假借河神集得捐款若干銀兩又因鄉紳怕捉自己的女兒作祭祀而給錢放人的事告知。
      周強果然轉怒為喜。
      女祝巫又道:「可是現在還欠女子作祭品,一些窮鄉之女都稍缺姿色,用來祭河神難掩飾眾口。」
      周強聞言靈機一動道:「然則我三表妹如何?」
      女祝巫道:「久聞令表妹們姿容出眾,尤其是周老爺的么女,更是箇中翹楚,但是周老爺肯捨得其女祭神嗎?」
      周強便把自己向其求婚被拒之事告知,又道:「若是周老爺給予款項四百兩,讓三表妹為己妻便罷,否則與其便宜外人娶妻,不如祭與河神免己眼冤。」
      女祝巫因自己年青時容貎不揚,被人悔婚,未婚夫改娶另一美貎女子,所以由此起妒嫉美麗少女,設法欺壓,聽見周強獻謀遂其所願,道:「那麼明天便請保長派人捉拿令三表妹。」
      翌日,城中保長派出十數名強漢硬闖進周府,在周老爺夫人們吃驚之際,把柔妮捉住,然後對周老爺說要他女兒祭祀河神。周老爺忙央求放人,保長便把周強的要求道出。
      柔妮被捉,聽罷開口堅拒,於是保長便命人帶走她。
      已找到少女祭祀河神這事傳到城中,白亮聞之柔妮被捉,驚急交加,趕到河邊,見柔妮雙手被反綁在一竹蓆上正要下水,便對保長道:「祭祀河神免被河水泛濫一事沒有根據,而且用人祭拜太過殘忍,請即將人放還。」
      周強見一相貎俊秀的男子出聲叫嚷,知是白亮,不禁妒忌道:「除非柔妮肯嫁他為妻,那便放過她另找未婚少女祭拜。」
      柔妮立即叫道:「我寧死也不會答應的。亮哥,不要難過,我要走了。」
      白亮悲憤地推開人群意欲走去救柔妮,卻被保長派人攔住。
      忽然間,河中出現一條三丈長、似蛟非蛟、似龍非龍,身有對爪的物體游向竹蓆,女祝巫高叫道:「河神出現了!快把少女推落河。」
      幾名漢子聞言把竹蓆推到河去,然後走回岸上。
      白亮掙脫攔阻,走到河邊正想拉回竹蓆,被河神用爪抓開,並游近河邊攻擊他,白亮忙閃避開來,拿出旁身的匕首反手一刺,河神吃痛口噴白霧,白亮又敏捷地避開。
      不久,白霧圍繞着白亮四周,使他看不清事物,白亮醒起身帶有銅鏡,便把鏡子取出,照向頭頂,把日光反射,瞬間破了白霧成雨點灑落眾人身上。
      白亮又把鏡子斜照日光再對射河神雙目,河神剎那間看不到事物,被白亮狠狠地連剌幾刀。
      負重傷的河神忽然口吐一顆珍珠並縮小身形成一小鳥大細,手掌般大的珍珠發出亮光耀人眼目,閃了幾閃忽然投到白亮手持鏡中一下子不見,河神立即趁機擺脫眾人,騰空而去。
      周老爺與二夫人剛好趕在這一幕出現,叫道:「河神已受傷逃走,我女兒也不用祭祀,快放了她吧。」
      眾人才如夢方醒,保長答道:「既然河神已經離去,河水不致受患,當然是放了令嬡,只是剛才竹蓆被推,已隨河水流走,不知去了何處。」
      周老爺忙命家僕沿河流四出尋找,又上前向白亮道謝。
      白亮便道:「不必客氣,我只希望柔妮沒事,便心滿意足。」
      林玉燕感謝道:「你救了我女兒,我們無以為報,待尋回她後,我們便將她許配與你吧!」
      白亮聞言大喜拜謝。
      隨河流漂浮而下的柔妮驚慌失惜,忽然見到湍急彎流前有一竹筏出現,忙放聲呼救。
      竹筏上的老嫗聽見便撐過去把竹蓆牽住並拉到岸邊,把柔妮救下,又把疲憊的她扶到自己的木屋內,讓她睡在女兒的床上。
      臨行前老嫗道:「我還要把女兒送到親戚家,妳就暫時住下,我回來時順道到上游與妳家報訊。」
      柔妮道了聲謝,目送老嫗與她貎相尚還清秀的女兒離去。
      就在柔妮睡夢中,忽然感覺身上一輕,好似凌空般,便睜開眼眸一看,這一看把她嚇了一跳。只見自己被一圓臉鳯眸的美貎少女托起,凌空飛來。
      少女見柔妮驚叫,伸出纖手一指道:「芳姑妳不用驚慌,我是天上的神仙,因妳與何少爺有姻緣命,但妳母親又不讓妳嫁他作妾,為怕她帶妳逃婚,所以送妳到何府與何少爺成親。我現在點了妳的穴道使妳不能動彈,過了今晚洞房後,明天便沒事了。」
      柔妮驚懼地張口欲言,但作聲不得。
      霎時到了一座建築堂皇的府第,少女如入無人之境地把她送到一主室、鋪上喜裖的床上,然後閃身不見。
      柔妮正驚惺間,突然間房門被打開,一個鼠面猴腮且滿臉病容的年輕男子走入房中,見床上坐了一個絶色佳人,不禁呆了一呆,隨即把門關上走上前道:「我正愁陳老嫗借了我的錢不還又帶走女兒不知去向,不能如期與我成親,姑娘竟然出現,我姓何名安,是何家少爺,未知姑娘芳名?莫非就是陳芳姑麼?」
      柔妮聽見知道搞錯對象,但苦不能言。
      何安見她沒有動靜,低頭想了一想,忽然喜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家丁怕我不高興,把妳捉來用藥制服住,與我沖喜。妳不用害怕,只要肯作我妾侍,我一定不會待薄妳的。」話完咳了數聲,見柔妮美麗絶倫,色與魂授地一把攬住她,將她的衣裳褪去,撫摸起她袒露的嬌軀來。
      柔妮被辱,羞憤地流出眼淚。
      何安看見又道:「妳不用慌,我必定令妳銷魂快意。」
      柔妮憤不欲生,但她全身不能動轉,求死不能。眼看快要被何安逞慾,突然間何安連咳不止,並吐出血來後更昏死過去。
      柔妮吃驚止淚。好不容易待到天明,柔妮手腳終於能動。
      柔妮忙把伏在她胸脯上的頭顱移開,然後匆匆地下床穿回衫裙,回頭望了望一動也不動的何安,帶點不安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孔,確實沒有氣息,驚惶失措下差點跌倒在他身上,忙不迭打開房門覓路離開。
      幸好這時候天才亮,何府眾人還在安睡,街道上也不見人踪。
      柔妮氣急敗壞地跑到河邊才停下,正躊躇着是否回木屋找老嫗幫忙坐舟回家,但又怕何府之人尋上門,雖然那個何安不是自己害死而是病體發作,但昨晚無端出現何府房內事情難以解釋,恰好瞥見前面泊着自己乘來的竹蓆,又見有枝竹篙,便走上竹蓆棹起竹篙往上游去。好不容易才駛着竹蓆行了一半水路,前面忽然出現一段湍流,把柔妮連人帶蓆捲入旋渦中。
      柔妮想棹開避過旋渦但控制不到竹篙,更被捲入河裡,吃了幾口河水窒息着,漸漸地神智又模糊起來。
      隨後咳了數聲,覺得呼吸暢順,忙睜開眸子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地叫道:「亮哥,終於又可以見到你了。」
      床邊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站得最近的白衣男子關心道:「表妹,妳醒來了覺得怎樣?有沒有覺得那兒不舒服?」
      「女兒,妳沒事吧!為什麼把表哥改了名字稱呼?」
      望着眼前似曾相識的眾人,忽然間另一種記憶閃過腦海裡,終於醒過來道:「娘親,我怎會在船裡?那湖中出現的怪物怎麼樣了?」
      眾人便把她被襲昏迷及湖怪已死,湖泊亦修好等事一一道出。
      劉俐一邊聽着眾人的解說,一邊被兩段不同的記憶所衝擊,有點吃不消道:「我有點累,你們可以讓我一個人休息一下嗎?」
      劉夫人望了望水鑑清,見他點點頭,便道:「那麼娘親和他們出去,妳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水鑑清看了看面色蒼白的劉俐道:「等會兒我會拿藥來,現在妳休息一下。」
      劉俐眼神複雜地回望他,把頭點了點。
      眾人便走了出去。
      才走幾步,水鑑清便被石耀光扯住問:「表哥,你看表妹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叫錯你?」
      水鑑清無奈道:「或許她想起某人一時把我錯認,表弟何須驚訝!」
      石耀光又道:「你不覺得她剛才看你的神情好像有千言萬語般,莫非她有事想向你傾吐?」
      水鑑清道:「你不要瞎猜了,快把重金買得的三花草培植到我帶來的花盆裡,待我送過藥後再來檢查。」語罷,不再理會石耀光,入了灶房去。
      劉俐正憩息間,水鑑清又捧了碗藥和白粥來到她面前,已經醒來不用餵食,劉俐便捧起碗藥一飲而盡又吃了白粥,然後把碗交回。
      水鑑清略一猶豫問道:「表妹,妳是不是有心事?」
      劉俐唯唯諾諾地道:「我只是疲倦了點,多謝表哥關心救護。」
      雖然覺得劉俐神態有異,似乎有心事般,但見她沒講,水鑑清也不想迫她,道了聲晚安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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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這篇小說若干年前完結在晉江刊登,之後我便任由網站自行運作處理,因為新手選擇為免費文章,期間也嘗試上載於其它網絡媒體;及後發現有數個我沒有授權的網站也能搜尋翻看我這篇小說,無奈又憤怒下只好置之不理,連帶影響我另一篇現代小說的創作及刊載。然而現在的我又有點兒靜極思動......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