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夜 消失了的回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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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不绝的酒馆内，角落的某处圆桌边围坐着几人。
“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日本，请帮我们准备好充足的淡水和粮食。”
将斯文和邋遢诡异结合在一起的眼镜大叔说道，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推到对方的面前。
男人眼中露出贪婪的光，紧紧盯着那个袋子。
要知道这些钱可以买下整整两艘同样型号的船……
咳嗽一声，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你应该清楚，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任何开往日本的航班了。听说那里有杀人怪物出没……你看……”
怪物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正当大胡子男人准备装出为难的样子抬价，一声脆响就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
沫沫抱歉的笑了笑，弯腰伸手去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不想一下就被划破手指。
“让服务生来收拾吧。”
神田拉回她，扫了眼那道渗出血的红痕，眉头微拧。
“嗯。”沫沫轻轻应了声，转向众人，“抱歉，我有些累，先上去休息了。”
见元帅他们点头，她起身离开，沿着扶梯走了上去。
酒馆的楼上就是旅店，隔音效果不错，所以生意没有任何影响。
小小的打岔过后，商议再次开始。
“我们只需要船只，不需要水手和船长……”
提艾多尔元帅继续同那人说道。
而神田的心思已完全不在几人的对话上。
联想到刚才他看到的情景，神田越发觉得沫沫最近不太对劲。
刚刚，他清楚的看见她伸手去拿杯子，却奇怪的拿空了，错手之下才打翻了它，根本不是什么手滑。
而且她上楼时也微微一绊，尽管很快调整好姿势恢复平衡，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像是生病时的症状，但刚刚碰到她手时体温完全正常……
如果说是单纯生病的话，沫沫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了。
在之前询问她时，她也只说是由于最近太累，休息一段时间便好。
现在看来，沫沫的情况没有那么简单。
这事就这么被神田放在了心上。元帅和马里监督食物等的准备工作，即使没有神田和沫沫的保护，以元帅他们的实力自当无忧。
于是，趁着作起航准备的这几天，他硬拖着沫沫出去看医生。
走在从诊所回来的路上，沫沫跟在神田身后，觉着现在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特别狗腿。
没想到平时那么好说话的优会在这种事情上坚持……硬把她拖去看医生……
不就是眼神不好吗……至于那么夸张么……
沫沫不满的小声嘀咕着，殊不知若是这话传到神田或是教团其他人的耳朵里，会造成怎样一番惊悚。
——神田那种从早到晚摆着一张臭脸的家伙会好说话？！
这简直是天下第一奇闻！
恐怕……只有对着沫沫他才会好说话。
“优……不要生气了……”
沫沫可怜巴巴的蹭上前，神田步伐的频率未变半分，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然而沫沫毫不气馁，继续用委屈的声调弱弱的唤。
等到神田的名字被那种无比弱势的声音叫到第三声时，他就停了下来。
碰。
“好了，我听到了。”
神田叹了口气，转身扶住来不及刹车撞到自己身上的少女。
似乎应了某只兔子的乌鸦嘴，他真的拿沫沫一点办法都没有。
尽管完全不想承认那种说法——被吃定了。
就算知道这是她装出来的，也无法做到像对待别人一样不闻不问。
沫沫这种性格，如果不去追问的话……有事她绝不会自己说出来。
想到此处，神田不禁有些气恼。
大概是在气恼自己对她的毫无办法吧。
明明早就做出决定了。
“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没跟考姆伊说过吧？以前约定好的事情又……”
看了眼低头揉着鼻子，肩膀还不住轻颤的少女，神田连珠炮似的问话一下中断。
她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喂，沫沫，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
急忙收起笑容，沫沫抬头看着他，忽略拼命抿住的嘴唇的弧度，很是正经。
“优不生气了？”
说着，她就勾住神田的手臂，笑得有些无赖，“嗯，不生气了。优果然最好了。”
“谁说我……！”
面对那双无辜眨巴着的大眼睛，他颇感无力。
差点又被带着走了……
“……视力下降那么多，是因为……圣洁的缘故么？”
神田表情黯了黯，问出多半是正解的疑问句。
视力下降到严重影响自己的行动，这种情况下沫沫还不说出来，考虑下来只会是因为圣洁的缘故了。
寄生型圣洁和装备型圣洁不同，寄生型的圣洁如果受损的话，会导致寄生的部位也出现问题。
尤其是像沫沫的圣洁，寄生在眼睛这么重要的地方……
“啊，被发现了？其实不是很严重啦。”爽快的承认，沫沫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只是最近和恶魔的战斗太多了，圣洁使用过度而已。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为什么不向教团报告？”
神田望进沫沫的眼睛。
纯黑如墨，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依然漂亮而清澈。
这双倒映着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已经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了。
“那个……优，虽然你那么主动我很高兴……可能不能换个地方，我们被围观了哦……”
直到沫沫出声，神田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正描摹着她眼睛的轮廓。
围了好几层的人群中传来的小声议论这时也终于入了他的耳朵。
尽管多数是些善意的话，比如两个人好相配啊好甜蜜啊好羞人啊之类的评论，还是让神田浑身僵硬。
强自装作镇定收回手，他冷冷扫了眼周围的人，几乎具现化的杀气让人群不一会儿散了个精光。
“为什么不向教团报告？”
对着旁边偷笑的沫沫，神田再次问道。
“这个啊，不想让考姆伊哥哥担心。”沫沫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教团的事情，还有千羽的事情，已经让哥哥很伤神了……”
除了哥哥的关系，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向教团报告的话，知道自己圣洁出现问题，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呢？
寄生型圣洁的状态，和适格者的心态有很大关系。
她的圣洁出现这种情况，不止因为最近战斗过于频繁，更关键在于自己心态的变化。
千年伯爵的交换的确让她有所动摇，也引出了她埋在内心深处对教团对圣洁的恨意。
是恨意的关系吧？所以圣洁才会损伤，甚至影响到视力。
教团的高层同样会猜测到这层原因。
让教团怀疑自己对其的忠诚，又会异端审问什么的。
也许还会连累到优他们。
哼，那种早就腐朽掉的组织……
沫沫见神田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理由，抬手指向西面。
“优，那里有恶魔。”
“……不要扯开话题。”
神田看都没看就接话道。
以沫沫现在的视力，怎么可能发现远处的恶魔。何况他也没有感受到有恶魔的气息。
就在此时，西面的建筑物间，有几只形状诡异的影子一闪而过。
“真的有恶魔……？！”
以沫沫现在的状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反而更加危险。
也没时间赶去码头和元帅汇合，要赶在被害扩散开来之前消灭掉恶魔。
瞬间做出决断，神田抓住沫沫的手，带她追了上去。
“呆会不许战斗，好好待在一边。会保护好你的。”
会保护好你的。
这样的回响很动听。
无关尊严，对始终战斗着战斗着的女孩子来说，有人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真的会人从心底漾出微笑。
当追赶到一处颇为偏僻的废墟后，恶魔出现在两人面前。
三只Level 3恶魔，这种程度的战力神田一人即可解决。
“沫沫，靠后。”
拔刀横在身前正对恶魔，神田移步挡住沫沫。
听话退到后方较为空旷高起处，沫沫看向那边激烈的战斗。
这样的地形，一旦有恶魔接近便能立刻发现，又不会太过远离优。
这是不能战斗的自己能做出的最好行动。
视野中一片模糊，关注着战斗状况的沫沫渐渐觉得不太对劲。
以优的实力，就算对手有些难缠也不应该花费那么长时间。
庞然大物间那个颀长身影的移动速度明显越来越缓慢。
视力再不好，沫沫也能看出神田的动作不复先前灵巧。
这时，恶魔们属性各异的攻击撞到一起，飞起的烟尘和雾气腾升至半空，让人看不
出战况。
爆炸前的那一刻，沫沫确信自己见到优躲开了攻击。
然而，在等待烟雾散去的间隔里，胸口中异常的骚动令她心神不宁。
事情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Innocence，发动！”
忍住通过眼部神经传入大脑的尖锐刺痛感，沫沫驱使影子带着自己向烟幕中心地带
移动。
没错，她讨厌神寂。
但是这样连圣洁的力量都无法发挥，只能干干等候着消息的自己，她更加讨厌。
充满灰色漂浮物的空气，映入沫沫眼中却成了夹杂着无数光点的画面。
不可计的单色光点，以极高的频率无序闪动在视界中，诱发身体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几欲跌倒。
现在这种情况下，仅维持着圣洁第一形态的发动，就已经不堪负荷了么……
以意志强行发动圣洁，消耗的体力要比平时大得多。
尽量忽略光点的干扰，沫沫在烟幕的范围内撒开丝状影网，搜索神田的位置。
细小的水滴附在烟尘上，形成厚重的雾气，就好像人工造出的乌云一般。
能见度低，对己方来说如此，对敌人来说亦是如此。
如果贸贸然发出声响，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就皮肤上感觉出的湿气浓度再结合此处的地形，这场雾要褪去可得花不少时间。
通过影网传回的信息绕开障碍物，沫沫谨慎的朝着神田的方向前进。
神田的坐标从刚才起一直未移动，令探测简化很多的同时，也让她心里越发不安起
来。
一步一步前行，当看到那个斜靠在墙壁上的人影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时，沫沫
收紧手指，紧到圆润的指甲刺入掌心，流出温热的液体。
黑发凌乱的披落，鲜血顺着长发的末端慢慢流下，同胸前伤口中流出的殷红汇聚到
一处。
拄剑斜倚残垣，黑与红的对比，如同绘本中武士的末际般孤高而绝美。
幸好……
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已……
“这样的场景很美吧？”
机械化的女声从上空传来，沫沫仰头，看见一只有着女性特征的恶魔正摇摆着尾巴
搔首弄姿。
“……你干的？”
沫沫望着那只三级恶魔，在一波波袭来的晕眩感中淡然问道。
“当然不止它一个。”
另一声音插进来，高高扬起的尖细声调说不出得诡异。
“哎——打得人家很疼呢——２号也被干掉了说～”第一只恶魔在空中盘旋，委屈
的指着尾巴长一道长长的伤痕，突然语气一变，伸出数支炮管对准神田，“破坏我
美貌者，死！”
“住手！伯爵大人不准我们杀掉驱魔师，至少这次不允许！”
“不要激动，人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如果不是人家的能力，哪会那么轻松解决
掉他。”
“哼，不要搞砸任务就好了。”
沫沫冷眼看着两只恶魔唱着双簧，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在受血腥味的刺激下，耳鸣声越来越严重，只有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不过……为什么伯爵大人会看中这种小丫头呢？”恶魔绕着她转了一圈后飞回同
伴身边，“测试一下吧？反正只要不死就没关系～”
没等另一只恶魔反应过来，它便一尾重重抽向沫沫，将她击飞到废墟断墙上。
许久，少女才扶墙站起来，慢慢拭去唇边的血迹。
看样子，肋骨似乎断了几根。
很久没受过那么重的伤了呢……
这种任人宰割的情况，也很多年没经历过了。
但多亏这样，让她清醒了不少。
扯出抹讽刺的笑，她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都已经成为恶魔了，还摆脱不了人类的感情，真可悲。”
“阿拉～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嫉妒漂亮的人类，怎么样？”
恶魔掠到她身后，用爪子狠狠扯起那一头长发，语气狂妄。
“毁掉这张脸，也不算违反命令～”
它正打算划上沫沫的脸颊，却发现手臂受到一股阻力。
带状黑影缠绕着左臂，以不小的力量向后拉扯。
“就这种雕虫小技也想困住人家？愚蠢的丫头！”
紫色的光闪过，影带就被无色的火焰烧尽。
等它准备再次出手时，被另一只恶魔拦住。
“知道了知道了，任务对吧任务～”
作了个颇为哀怨的表情，第一只恶魔退了下去，换成另一只飞到沫沫跟前。
“千年伯爵大人让我们来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答案……”
沫沫望了眼不远处仍未醒转的神田，停顿片刻。
尽管视野渐暗，她还是能看出优的血已经止住了。
预支生命来换取强大的回复力……
秘密的咒印，黑色教团的又一杰作。
“这就是我的回答。”
用力扯下一枚团服上的衣扣，沫沫把它抛了出去。
刻着“Momo•Lee”字样的银质纽扣在空中翻转，落入怪异的巨大爪子中央。
“慢着，你们的任务，只是为了得到回答吧？”
“是的。”
正准备跟随同伴离开的恶魔转过身，视线不由自主的集中到少女的双目上。
重伤的少女靠在废墟之中，本应虚弱到构不成任何威胁，却不知为何让它感到有些
恐惧。
是因为和诺亚大人们相似的眼睛吗？
“那么……”
那双金色的瞳孔中飞快涌动着什么，激烈的，像是要爆发出来。
“送信的家伙，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渐渐金色不再纯粹，混杂进深红的色泽，那是血的颜色。
那是那只恶魔停留在世间看到的最后景象。
在纯金色双眸中翻滚的血色，在极耀荣光中的残忍。
很奇妙的，在灵魂破灭的一刹那间，它记起自己曾经是人类时听说过的一个词。
——奈落……
挣脱黑暗而又堕落，无限重复的恶劫。
永远徘徊于两界之间。
听见巨大的爆炸，持有答案的长尾恶魔回头，震惊的发现它的同伴早已化为四散的
碎片。
究竟发生了什么，本能感受到恐惧的恶魔不敢回去追究原因。
那里有的，只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驱魔师和一个重伤的小丫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
算不上是生灵的恶魔隐隐觉得，有什么像附骨之蛆的东西粘上了它。
那种可怖的、窒息的感觉，似乎总有一天，也会让它如同伴一般灭亡。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夜 消失了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