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关系》超几何分布方差

9、第九章

　　穆怀文先是一楞，似是没想到傅涂南会发声，而后讥笑一声，道：“证据？他姜塘被栖野淙开除，还被栖野淙拉进黑名单就是最好的证据！”

　　傅涂南哂笑一声，淡然地看着姜塘：“哦？他被栖野淙开除难道不是因为栖野淙的老总自己贪权怕事吗？”

　　穆怀文皱眉，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狰狞：“傅总经理，你说这话也要讲证据吧？”

　　傅涂南原本交叉的手指松开，拍了拍手，道：“当然，我傅涂南说话最喜欢讲证据了。”

　　他的话落，一名穿着西装的矮小男人从会议室外推门进来。

　　穆怀文看到这名男人时，瞬间双眼瞪大，嘴也跟着一起张大，哑然了。

　　姜塘对于来人也有些惊讶——那是他之前的同事李常飞。

　　李常飞推门进来后被全场整齐划一的注视吓得抖了一抖，然后瑟缩着快步走到傅涂南身旁。

　　傅涂南向演讲台处歪了歪头，对李常飞道：“去，把事实都说出来。”

　　穆怀文突然高声呵道：“李常飞！你敢！”

　　李常飞被穆怀文吼地缩了缩身子，艰难地梗着脖子咽了咽口水，然后抬头看向傅涂南，眼神里尽是询问与恐惧。

　　傅涂南从容一笑：“你觉得是他一个破设计公司的势力大，还是圣博势力大？”

　　换而言之——你想得罪他，还是我？

　　李常飞很快便做出了取舍，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坚定地走向演讲台。

　　他一步一步地站到姜塘面前，满眼歉意，对姜塘深深地鞠了一躬，憋红了脸大声道：“对不起！姜塘！”

　　李常飞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全场的人都懵了，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演讲台上两人。

　　直至此时，姜塘才算全盘回过味儿来。

　　他之前就想过，他和穆怀文在竞争项目之前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穆怀文是怎么剽窃到自己的设计稿的？他猜到了是自己身边的同事出卖了自己，但是没有想到会是他一直觉得老实憨厚的李常飞。

　　他看着李常飞的后脑勺，眼神一点点冷透了，平静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说完他就走下了演讲台，留李常飞一人鞠着九十度的躬，抖得像个筛糠。

　　他虽然是个不计较的人，但也是个有底线、有脾气的人，对于让自己丢了工作，差点就要没办法再继续在元都市生活下去的人，他有权利选择不原谅，也轮不到外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不够大度。

　　姜塘走到演讲台的左侧，看了眼神情肃然的傅涂南，对方瞬间对上了他的视线，朝他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下。

　　他怔了一瞬，眨眼的功夫，脸上便感觉像被热气蒸了一样层层发烫。他赶紧转过了身，故作镇定地看向演讲台，看到了李常飞慢慢站直身体，走到演讲台上。

　　李常飞的声音非常抖，语句也不连贯。

　　“大…大家好，我叫…李常飞，是栖野淙设计公司的一名设计师。我…我之前和姜塘是同事，但是我做了件让他…他无法原谅我的事。今年一月…一月初的时候，栖野淙接了一项竞争项目，是为创美饮食公司设计一款牛奶的包装图案，竞争对手是星…星达设计。”

　　说到这他看了眼穆怀文，引得全场的人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穆怀文红着眼，整个人像一只发狂的野兽，满面狰狞。

　　李常飞又缩了缩脖子，接着道：“我和…和穆怀文之前是同学，然后过年放假的时候他找我吃饭，就问我们栖野淙的设计稿画得怎么样了，我当时也没…没多想，就和他说已经画好了，还给他看了我拍的成品图。”

　　他看向姜塘，向左边走了走，站在演讲台上又对姜塘深深鞠了一躬，“姜塘，对不起，说到底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姜塘皱着眉打断，“别道歉了，继续说下去。”

　　李常飞咽了口口水，抓着话筒的手松了松，继续道：“然后…然后，穆怀文就让我去偷姜塘的成品稿，说等到竞争会议上直接污蔑姜塘抄袭他的，他还说他背景势力比姜塘大，创美饮食公司肯定会帮他的。到时候竞争项目就是他们星达的了，等他拿了提成就分我两成。然后…然后我就鬼迷了心窍，就答应了他。”

　　“如果我知道我会害的姜塘被公司开除，还被拉进黑名单，三个月都找不到工作，肯定不会答应穆怀文的！”

　　“所以，抄袭的……抄袭的不是姜塘，而是穆怀文。”

　　他说完后，台下顿起唏嘘，原本还在猜测和疑惑的众人都向穆怀文投去嫌恶的眼神，刚刚星达那两个为穆怀文鼓掌都要鼓断手的设计师，现在都低埋着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像是怕人想起他们和穆怀文是一个公司的。

　　傅涂南冷然地看向穆怀文，“穆设计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眼看真相大白，已成定局，穆怀文紧绷的最后一根神经突然断掉，他不顾形象地将傅涂南、卫子卓、姜塘、李常飞一个个指过去，手指颤抖，像是着了魔一般，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哈哈，你们都在撒谎，都合伙起来污蔑我！我抄袭？我怎么可能抄袭？！哈哈……”

　　然而事情真相到底如何，相信在场的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

　　穆怀文，已经翻不了身了，他终将承受这一切的恶果。

　　姜塘站在演讲台下，心中百感交集，被污蔑、谩骂、冤枉了这么久，如今突然卸下一身污名，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又觉得累极了。

　　姜塘轻轻叹息，再一次对上了傅涂南的视线——坚定、温柔，一瞬间他像是回到了高二那次念检讨的时候，不过那次他的检讨没有念完，而是被傅涂南一把夺下，撕了个粉碎，然后对着全教室的人喊着“他姜塘什么也没有做错”。

　　游总监叫了保安上来，将疯疯癫癫的穆怀文带了出去。他走上讲台，从李常飞手里拿过话筒，将李常飞请了下去。

　　他轻咳一声，道：“傅总经理，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与星达设计公司的合作了。”

　　傅涂南收回视线，略一颔首：“嗯，直接终止了吧。”

　　他说完就走出了会议室。

　　游总监最后宣布缇娅的人物设计稿采用姜塘的设计稿之后就解散了会议。

　　姜塘连忙往会议室门口走，连卫子卓叫他都没有听到。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和傅涂南说些什么，或许只是一句最简单的谢谢。谢谢他再一次救了自己内心的那头小野兽，虽然这一次是靠自己的努力将牢笼破开，但却是傅涂南将它从牢笼里拉了出来，带它远离了束缚它的牢笼，让它能够再一次地曝在烈日之下。

　　他快步走出会议室，然而就游总监说两句话的功夫会议室外竟已经看不到傅涂南的身影了。就在他失望地准备回会议室的时候，突然听到左边传来傅涂南的声音：“你在找我？”

　　他闻声看过去，看到了好整以暇地坐在会议室外长椅上的傅涂南。

　　五月初上午十点的太阳还不毒烈，甚至还有些慵懒，洋洋洒洒地铺满了傅涂南一整个人。傅涂南看向他的时候微眯着眼，眼角狭长而上挑，长而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姜塘感觉自己的心跳频率莫名地跟上了他眨眼的频率，并且自己的心跳频率还越来越快。

　　傅涂南的嘴角上扬，俨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又重复道：“你是在找我吗？”

　　这时会议室里有个背对着姜塘的人，边和旁边的人说话边走了出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姜塘。姜塘原本就是面朝着傅涂南的地方的，直接被推到了傅涂南一米处的地方，还险些一下子给傅涂南提前拜个大年。

　　撞到姜塘的人立马上前扶着姜塘道歉，姜塘摆摆手，心中窘迫无比，口中却道“没关系”。

　　傅涂南笑了起来：“这才五月呢，就给我拜早年了？”

　　姜塘骤然捏紧自己的拳头，将原本想和傅涂南说的谢谢全部咽进了肚子里，盯着傅涂南看了一会，揣着一肚子的气走了。

　　留下傅涂南错愕地坐在长椅上愣了好久。

　　和傅涂南说谢谢？不了，他怕不是说了之后，傅涂南的尾巴得翘到天上去，之后见他一次就要和他说一次今天他傅涂南帮他的事。

　　当天圣博就与星达设计中止了合作，并且重新找了家设计公司合作设计。

　　新的合作公司效率高得出奇，半个多月的时间两家公司就将命运之轮的初期剧情人物设计完了，他们设计部终于能稍作休息喘口气了。

　　完稿的当天上午，游总监在微信群里通知人物设计部全办公室的人下班后举行庆功宴——火锅，乐坏了一伙人。

　　特别是卫子卓，从中午就开始念叨晚上的火锅，然后从下午四点就开始频频看时钟，简直变成了“望钟石”。

　　姜塘忍俊不禁：“你就那么期待吗？”

　　卫子卓道：“肯定期待啊！火锅诶！而且还是这么多人一起吃，超级有氛围的！”

　　习惯冷清的姜塘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下午4点59，秒针一过12，时针跳向5，卫子卓骤然从办公椅上站起，高呼：“吃火锅了！”

　　接着全办公室都沸腾了，齐齐喊着：“火锅！火锅！”

　　这时游总监从办公室外走进来，抬高嗓门，笑着对大家道：“快收拾收拾，吃火锅去了，我包厢都订好了。”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欢呼，有几个兴奋过头的直接蹦了起来，落地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估计楼下得以为他们七楼在拆迁。

　　所有人都是高兴愉悦的——除了姜塘。

　　因为他看到游总监旁边还有一个人，他们的傅总经理，傅涂南。

　　姜塘看着面无表情站在那的傅涂南，一阵语塞。所以，他们设计部的聚个餐，他个总经理来凑什么热闹？难道他还差这一顿火锅的钱了？

　　他正无语着，突然被旁边的卫子卓猛地拍了下肩膀，“姜塘，你还愣着干啥？收拾东西呀！”

　　姜塘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游总监请他们吃的是元都市很有名的一家重庆老火锅，游总监定了个特大包厢，他们部门加上傅涂南一共二十七人，分了三桌，将包厢挤了个满满当当。

　　傅涂南和游总监以及他们部门的几个主设计师围在一桌吃，姜塘则和卫子卓在右边那一桌。他们那一桌九个人就只有两个女生，于是点锅底的时候就问了两个女生的意见。

　　两个女生大约都是无辣不欢的人，豪爽道：“直接特辣锅！”

　　卫子卓跟着附和，“好！菜鸡才吃鸳鸯清汤锅！”

　　不能吃辣并且一直以来只吃清汤的姜塘：……谢谢，有被内涵到。

　　当服务员上了特辣锅底，并且加上高汤开火的时候，姜塘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得躺着出火锅店了。

　　他毕业第一年在栖野淙天天加班，饮食也不规律，把胃给熬坏了，得了慢性胃炎，之后只要他饮食过于油腻和辛辣就会胃疼。刚刚他本来想说点个鸳鸯锅的，但是大家都同意点特辣单锅，他也不好扫兴。

　　锅底开的时候菜也刚好上了，大家纷纷把自己的魔爪伸向一盘盘白白嫩嫩的肉，只有姜塘默默地端了盘黄瓜放到自己面前，默默地吃起了生黄瓜。

　　他吃了没几口，自己的碗里突然被放进一坨裹满红油的牛肉，他抬头，看到卫子卓收回筷子，对他道：“好不容易吃顿火锅你怎么在那啃黄瓜，吃肉啊！”

　　姜塘笑了笑，没吃。

　　卫子卓皱眉，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是拿自己的筷子给你夹的肉？”

　　姜塘赶紧摇头，否认道：“没有。”

　　卫子卓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肥牛卷，爽朗道：“那你快吃，你可是第一个能从我筷子下吃到肉的人。”

　　姜塘有些无奈，夹起肥牛卷吃了一口，匆匆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顷刻，他像咽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路烫着喉咙滚到了胃里，火烧火燎地在他肚子里腾腾冒火。

　　他赶紧喝了一口豆奶，喉咙是稍微舒服了一点，但是他的胃却开始感觉到灼烧似的疼痛，疼得他额头直冒汗。

　　卫子卓大概以为他是被辣的出了汗，哈哈一笑，道：“姜塘，你怎么这么菜！吃一口就出汗了！”

　　姜塘强提起嘴角笑了笑，道：“我去趟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