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关系》超几何分布方差

10、第十章

　　姜塘捂着肚子一路快步走出包厢，刚好撞到个来加汤的服务员，一把抓住对方问：“请问......洗手间在哪？”

　　服务员被他满头大汗吓了一跳，指着左边哆哆嗦嗦道：“沿.....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右拐就到了，先生您没事吧？”

　　姜塘现在感觉自己胃里像是有一根既粗又锋利的针，在不断地戳着他，他觉得自己的胃一定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

　　他已经疼得说话都觉得困难了，勉勉强强地摆摆手，对服务员道了声谢，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他一路缩着身体，扶着墙走到走廊尽头，看到了男洗手间的标志后猛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走进去。刚走到门口就一头撞进了一个气味熟悉的怀里，他抬头一看，觉得自己胃更疼了。

　　怎么自己去个洗手间都能遇到傅涂南啊？

　　他后退一步，远离傅涂南，尽力站直身体。直起腰腹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胃像是个醒发过后正在排气的面团一样，先被大力揉搓，又骤然被拉长，疼得他额头瞬间又布满了一层密汗。

　　他艰难地往右边走了一步，想越过傅涂南进洗手间。

　　他一动，傅涂南抱着手臂也跟着动了一步，再次挡在他面前。

　　姜塘现在疼得没力气和他生气，皱眉道：“让开。”

　　傅涂南突然弯下腰，看着姜塘出汗的额头，嘲笑道：“你怎么被辣成这样？之前不是挺能吃辣的吗？”

　　姜塘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心脏骤然跳动了下，原本因为疼痛无力生的气现在“噌”地一下子冒到了头顶。

　　傅涂南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而姜塘却是不怎么能吃辣的。大学的时候两人偶尔的约会都是姜塘订餐厅，傅涂南则负责点菜。傅涂南点菜从不问姜塘的意见，经常点一桌子辣口的菜，而姜塘为了不扫傅涂南的兴致只好陪着他一起吃，毕竟两人能有时间约一次会也不容易。每次他和傅涂南一起吃完饭，他的胃都要痛一晚。

　　姜塘靠着墙壁，哂笑道：“你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谁知傅涂南一点头，“是啊，我家海边确实有房子。”

　　姜塘：……

　　得，他又猪油蒙了心才能用带有外在物质的句子怼这位富二代阔少。

　　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胃里又一阵绞痛，眼前的傅涂南也开始出现了虚影。他脚下一阵无力，软软地靠着墙滑了下去，眼皮也越来越重，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看到了傅涂南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他两眼一黑，彻底泫进了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姜塘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偏了偏头看到了左手边的吊水瓶，闻着呛人的消毒水味，他缓过劲，明白自己现在是在医院里，而且还是一间单人病房。

　　他以手臂支着身体，费力坐了起来，感觉喉咙和嘴巴干涩得几乎要裂开，用未挂水的右手拿起床头柜上放的一瓶未开盖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才感觉稍微好受些。

　　他在病床上没坐多久，放矿泉水瓶的时候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傅涂南。

　　他从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傅涂南原本是黑沉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一般，但一开门看到他之后立马京剧变脸似的转为惊喜，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

　　不过这惊喜只有一瞬，眨眼功夫他又变成了那个沉稳刻薄的傅涂南，仿佛刚才一瞬的温柔只是他从面具下不小心泄露出的一点意外。

　　傅涂南走到病床前，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慢性胃炎？”

　　傅涂南这语气，姜塘不禁想起了两年前胃疼去医院碰上的那个医生，做完胃镜检查之后抱着臂，也是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有慢性胃炎。

　　他想他自己脸上也没写着“我是傻子，我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说明，不懂为什么这两人都要问自己这么没意义的问题。

　　姜塘点头：“知道。”

　　傅涂南顿时皱起眉，表情严肃道：“知道你还吃特辣锅底？”

　　姜塘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痒，咳嗽了两声，道：“我们那桌只有特辣锅底。”

　　姜塘这种不拿自己当回事，只会随大流的态度惹得傅涂南十分不悦，他轻轻“啧”了一声，而后恨铁不成钢地道：“那你不会说你有病不能吃辣吗？你长张嘴是为了不让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吗？”

　　姜塘白了他一眼，“你才有病。你能对着一桌兴致冲冲的人说你不能吃辣，咱们换个锅底吗？”

　　傅涂南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说？是自己身体重要还是别人一顿口腹之欲重要？”

　　姜塘看着怒气冲冲的傅涂南，叹了口气。他还是一如从前，高傲自大，一切以自己为前提。很多时候姜塘都会羡慕他这种性格，不用顾虑太多，活得潇洒些，也就不会那么累。

　　姜塘一直沉默，傅涂南倒是越发来气，抬起右手，食指点着姜塘，像是即将要对姜塘说教的老师，但他指了半天也没从肚子里搜罗出什么能让姜塘羞愧不已迷途知返的大道理，而后像是被自己词汇缺乏气到一样，猛地一收手，开始绕着个小圆围着走。

　　姜塘原本还十分烦躁，看到傅涂南气得原地转圈，脑海中浮现出追自己尾巴的柴犬，顿时乐出了声，“你小学生吗？还能气到原地转圈的？”

　　傅涂南停下脚步，走到床前，拖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姜塘，沉默了许久。

　　姜塘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摸了摸并没有发现有东西，失笑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傅涂南叹了口气，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自责道：“想了想，你的胃炎也和我有关系。要不是大学我老拉着你吃那么多辣口的菜，说不定你就不会得胃炎了。姜塘，对不起。”

　　姜塘瞬间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伤的是胃不是耳朵吧？傅涂南这是在和他表达歉意？妄自尊大的傅涂南居然会和他道歉？

　　这好像是两人相识十一年，傅涂南第一次和他道歉。

　　他感到有些不自在，偏过头，道：“医生没和你说我这胃炎才三年吗？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傅涂南一噎，梗着脖子道：“那也是因为跟我吃辣吃多了吃的。”

　　姜塘：……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得个胃炎他还要争功劳。

　　姜塘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转过头问：“医药费是你帮我出的吗？”

　　傅涂南一点头，“嗯。”

　　姜塘伸手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边解锁边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傅涂南顿了一瞬，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不用，到时候公司可以报销。”

　　姜塘正准备打开支付APP的手愣住了，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到了脸转向一边，右手轻挠下巴的傅涂南，瞬间了然了。

　　他笑道：“那圣博的待遇整得还挺好，员工在外吃饭吃住院都能找公司报销。”

　　姜塘注意到傅涂南放在膝盖上的骨节分明的手交叠起来又松开，猜测他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外音。

　　傅涂南又松开自己的双手，狡辩道：“你们总监请你们吃饭才导致你住院的，怎么不能报销了？”

　　他抿嘴一笑，“行吧。”

　　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姜塘低着头翻看微信，卫子卓从五点半开始给他发消息，到他看到消息为止已经发了89条了。他翻开匆匆看了一眼，发现翻来覆去其实也就只是跟他道歉，并且问他怎么样了。

　　他回复：“我没什么事，老毛病了。”

　　消息刚发出去几秒就收到了回复。

　　“啊啊啊啊啊啊！！！你终于回我消息了！！！”

　　“我都要担心死了！！！”

　　“你到底咋了啊！咋就突然晕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姜塘看着卫子卓发来的一连串情绪激动的消息，哑然失笑，准备回复的时候突然听到傅涂南问他：“和谁聊天呢？那么开心。”

　　他头也没抬地道：“卫子卓。”

　　他给卫子卓回复：“我刚刚才醒，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现在感觉挺好的。”

　　消息刚发出去，又听到傅涂南问：“之前负责缇娅那个设计师？”

　　姜塘抬起头，对上了傅涂南的视线，白色灯光从傅涂南的头顶洒下，路过双眼时被他那双长而密的眼睫毛拦住，在眼底投下一小片半月形的阴影，显得他漆黑的瞳孔越发深邃。

　　他从傅涂南的眼神里看到了熟悉，但他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姜塘大一第一学期结束之后转过专业，从新媒体转到了动画影视设计，因为两个专业所在的校区不同，前者在A区，后者在B区。所以他后面也就申请换了宿舍。

　　新宿舍依旧是六人间，但是他们宿舍加上他就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也是动画影视设计专业的，叫贺灼。其实宿舍里住了五个人的，但是其他三个都搬出去住了，姜塘就和贺灼住着六人寝享受着两人寝的待遇。

　　自然而然地姜塘就和贺灼熟络了起来，而且贺灼家里也不怎么富裕，两人周末会一起去做兼职。

　　大一下期中旬的一个周五下午。原本傅涂南和姜塘约好了明天要一起去图书馆，但是傅涂南又突然发短信告诉姜塘说他明天要去参加社团的辩论赛，不能去找姜塘了。

　　姜塘虽然感觉有些失落，但还是回复他知道了，并让他辩论赛好好加油。

　　当天下午姜塘找了份在奶茶店周末兼职的临时工，就做这周的两天周末。跟店长谈妥薪资之后店长问他还有没有同学要兼职，店里还差一个人。然后他就问了贺灼，刚好贺灼有空，于是第二天两人就一起去了奶茶店兼职。

　　贺灼人长得帅气讨喜，嘴巴也很甜，他负责点单，姜塘负责在后台做奶茶。很多女生冲着他俩的颜值来买奶茶，所以当天奶茶店的生意特别好。

　　姜塘对店里的生意如此火爆也非常得高兴，毕竟他和贺灼的工资是根据奶茶卖出去的数量来确定的。

　　这时有个女生上来点了杯芒果芝芝，点完之后女生没有走到一边等餐区，而是有些忸怩地对贺灼说：“小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贺灼停下点单的手，微笑着问：“什么忙？”

　　女生羞涩地笑了一下，问：“能不能麻烦你和后面那个做奶茶的小哥哥站在一起让我拍张照呀？”

　　贺灼一笑，眨了眨眼睛，一把搂过姜塘的肩膀，道：“可以啊。”

　　正在切芒果的姜塘连忙放下手里的刀，有些僵硬地被贺灼搂着。

　　女生激动地拿出手机，正准备解锁拍照的时候头顶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

　　姜塘对来人的出现感到有些惊讶，但也十分惊喜道：“傅涂南，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有辩论赛吗？”

　　傅涂南没有回答他，只是抿着嘴，凝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把手机还给女孩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姜塘工作正忙无法抽身追他，这之后，傅涂南将近一个礼拜都没有理姜塘，他对此感觉十分莫名其妙。

　　而现在，傅涂南眼中的情绪和当时的别无二致，姜塘也依旧不懂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