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关系》超几何分布方差

6、第六章

　　姜塘最终还是决定送傅涂南回家。

　　他将傅涂南的右臂扯起来，跨过自己的肩膀，左手扶住傅涂南劲瘦的腰，将傅涂南整个人压在了自己身上。

　　周杰本还想帮忙扶一下的，结果看到姜塘一个一米七七的个将一米八七的傅涂南扶起来之后晃都没晃一下，四平八稳地站直了身体，笑了一下：“哟，力气还挺大。”

　　姜塘笑笑，下巴点了点左边的沙发，道：“班长，能麻烦你帮我拿下我的包吗？”

　　周杰忙道好，然后拿着包和姜塘一起出了商业中心，给他俩拦了辆出租车，帮着姜塘一起把醉死的傅涂南塞进了出租车后排座位。

　　姜塘也坐进了出租车后排，将傅涂南扶正，让他头靠着一边的窗户，然后对司机道：“去万通小区。”

　　司机耸动了下鼻子，应该是闻到了傅涂南身上的酒味，有些担心地问道：“你那朋友没事吧？待会会不会吐我车上啊？”

　　姜塘道：“没事，他酒品挺好的，不会乱吐的。”

　　司机还是很担忧，看着后视镜，道：“哦，那要是吐了你们得赔我洗车费的。”

　　姜塘皱着眉道好。

　　傅涂南的酒品确实很好，喝醉之后不吵不闹，只一个劲地睡觉。

　　出租车开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小区楼下，姜塘付了钱之后再次把傅涂南扶起，走进小区。然后哼哧哼哧地将傅涂南拖到了四楼，差点没累虚脱。虽然他能承受得住傅涂南整个人的重量，但是扛着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男人上楼还是十分吃力的。

　　他左手撑住傅涂南，右手在他裤子口袋里找钥匙，摸了半天就只摸到了傅涂南的钱包。

　　他晃了晃傅涂南，“傅涂南，醒醒。”

　　毫无反应。

　　姜塘叹了口气，然后站直腰背，双手一个使劲，将傅涂南整个人甩开，看着他“嗙”地撞到在身后的白色水泥墙上，而后慢慢地滑落坐到了地上。

　　终于傅涂南有了点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估计刚刚不小心磕到了。

　　姜塘抱着臂看着傅涂南，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醒了没？你钥匙放哪的？”

　　傅涂南抬起头，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看到眼前的姜塘时，突然笑了，道：“又是你……”

　　姜塘再次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覆在眼皮上，无奈道：“我还没说又是你呢，天天跟倒了血霉一样，哪哪都能遇到你，真是阴魂不散了。”

　　然后又毫不留情地踢了踢傅涂南：“快说，你钥匙在哪？不然我就把你扔这，让你在这睡一晚。”

　　傅涂南背靠在后面的墙上，伸直自己的右腿，抬手在裤子口袋里摸索了会，取出自己的钱包，在眼前晃了晃，闭着眼笑着道：“嘿嘿，在钱包里。”

　　姜塘不懂为什么傅涂南这次喝醉之后突然跟变了个性子一般，变得极其……说好听些是幼稚，说难听点就是——二傻子。

　　他一把夺过傅涂南手里的黑色皮质钱包，翻开之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钱包的照片夹层里放着他的证件照，是自己简历上贴的那张。

　　那是他三个月之前随便找的一家摄像馆拍的证件照，当时店里人挺多，老板拍得很急，把他的脸都拍歪了，显得整个人特别得傻。

　　他握着钱包在原地怔了许久，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翻开钱包的零钱夹层，找到了放在里面的钥匙。

　　他开了门，打开了灯。

　　他们这栋楼的房间布局都是一样的，一套简单的单人房，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没有阳台。傅涂南虽然昨天才刚搬过来，但是屋里的家具比姜塘这个住了四年的人都还多，客厅里甚至还有个跑步机。

　　姜塘默默吐槽了句“过场多”。

　　他转过身将傅涂南扶起来，一路扶到了卧室，直接将他狠狠摔在床上。

　　他叉着腰，站着看向床上睡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傅涂南，喘了口气，道：“好了，现在你高二帮我那一回的人情我现在给你还清了。”

　　说完他就准备走，但是刚转过身，右手手腕突然被一只温度有些过高的手拽住。他又转回身体，看着傅涂南浑身无力但却奋力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拽住他的手有些用力，傅涂南眯着眼，一副没有清醒的样子，笑着对姜塘道：“塘塘，过来让我抱抱。”

　　姜塘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猛跳了一下，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直接炸开了一般，接着心跳频率就乱了起来。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稳住自己的心跳频率，而后一把扯掉拽住自己手腕的手，沉着脸道：“你别在我面前撒娇，我们早分手了。”

　　也不知道傅涂南是听到了还是因为又睡了过去，低着头沉默了半响。

　　姜塘等了一会，见他并无任何反应，决定回去了。

　　他走到卧室门口，刚准备打开卧室门，突然感觉背上一重，突如其来的冲撞让他一把扑向了卧室门，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一具炽热的身体拥住了。

　　傅涂南双手环着他的肩膀，头枕在他的肩窝处，像撒娇摇尾的小猫一样，喷了他一颈窝微醺的酒气：“我好想你。”

　　傅涂南哑着嗓，说话的语气像是刚从温水里捞出来一般，柔和得不像话。

　　姜塘整个人都愣住了，这好像是他认识傅涂南这么久以来，傅涂南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对他说话，也是第一次对他说想他。

　　两人认识十一年，在一起四年，傅涂南给他最多的就是奚落。

　　在一起的时候姜塘经常有种傅涂南之所以答应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可怜他、施舍他，所以才会经常对自己一副高傲的样子，因为他希望自己能对他感恩戴德。

　　姜塘低垂眼睑，双手撑住卧室门，将身后的傅涂南顶开，扯掉他环绕住自己的双臂，背着他冷淡道：“你别仗着喝醉了就在这给自己疯狂拗深情人设，我不吃你这一套。”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傅涂南家，黑着脸回了自己家，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他感觉自己现在全身都是傅涂南的味道，令人作呕。

　　姜塘和傅涂南在一起是因为姜塘告的白——在高三毕业之后去学校拿成绩单那天。

　　姜塘是个不喜欢表现自己，不会对任何事物表现出渴望的人。傅涂南是他第一次如此想要和对方在一起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傅涂南。也许是因为高二高三全班孤立他，只有傅涂南会在课间的时候来找他说话，有时放学会和他一起回去；或者是因为他被王涛一群人揍出轻微脑震荡，念完检讨回家的那天被傅涂南不由分说地拽去了医院，细致检查了一番，处理了伤口，买了一大堆的药。

　　也可能只是因为傅涂南身上拥有他所向往的特质——骄傲且飞扬，永远自信地像一轮不落日。

　　姜塘的高考成绩很不错，比三模高了56分，超一本线30分，这是他高中以来考得最高的一次。他在三模之后知道了傅涂南的志愿是元都大学，他是没有自己能考上元都大学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的，但是元都市还有一所元都师范大学，一所一本院校。

　　他三模的成绩连500分都没有上，是完全考不上元都师范大学的。离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他不要命地学，每天晚上学到凌晨一点，早上五点半就爬起来背单词，终于是努力没有白费。

　　547分——完全够上元都师范大学。

　　他拿完成绩单之后去找了傅涂南，他并没有和傅涂南说过自己考了多少分，也没有说自己的志愿。

　　他和傅涂南坐在教学楼一旁的石凳上，他看着傅涂南道：“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傅涂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姜塘看着眼前满眼笑意的人，眼神深邃而沉静：“嗯，舍不得。”

　　他看到傅涂南眼角的笑意骤然凝固了。

　　姜塘接着道：“我喜欢你，并非朋友之间的喜欢。”

　　他虽然表面上看着冷静，声音也十分得平稳，但其实放在大腿上的手早已捏出了汗。他听到了风吹过香樟树叶发出的“哗哗”声，听到了拿完成绩单的同学们的解放欢呼声，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猛跳发出的“咚咚”声。

　　他等了很久很久，终于听到傅涂南说：“我们或许可以试试。”

　　那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教学楼和周围的景物都在慢慢淡出自己的视线，只有眼前微带着笑意的傅涂南越来越清晰，而耳朵也像是被什么蒙住了一般，将刚刚傅涂南说的那句话藏在里面，慢慢盘旋，直到充斥了他整个脑子。

　　之后两人恋爱了四年，傅涂南占满了姜塘一整个大学时光。

　　两人的大学虽然都在元都市，但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并且两人都住校。而且他们俩没课的时间总是完美地错开，不是你有课，就是我有课，也就周末能有点时间，然而姜塘还要去做兼职。

　　傅涂南为此没少跟姜塘抱怨过，但是姜塘也没有办法，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得自己赚。傅涂南抱怨得多了就开始挑姜塘的刺，在两人好不容易能聚一次的约会上对姜塘甩脸色，将姜塘扔在街头，开车就走。

　　傅涂南特别容易生气，身体里像藏着一个小炸弹，有事没事就喜欢找姜塘吵架，一言不发就爆炸，不过姜塘总是让着傅涂南，两人倒也没能真的吵起来。

　　唯一一次吵架是大四那年，姜塘过24岁生日，傅涂南送了他一块劳力士的表，被姜塘拒绝了。

　　因为姜塘是个你投之以李，我报之以桃的人，傅涂南送他劳力士的表，他是送不起同等价格的礼物的。

　　傅涂南对姜塘拒绝了自己的礼物特别生气，讥嘲道：“姜塘你是不是穷怕了，都有了穷人的贱骨子像了。”

　　姜塘是一个敏感多心的人，虽然他十分能忍耐，但是对于傅涂南，一个他认为比自己父亲还要亲密的人，将他一直认为十分重要的自尊心踩在脚下，这样地诋毁他，他受不了。

　　他平静地回敬道：“你不也就是个拼爹的富二代？”

　　那天的生日，以为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收尾，并且为此冷战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