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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紫微坠兮寰宇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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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剑纷纷落回剑池,已经不复之前的整齐莲阵,而变得凌乱不堪。阮霜白倒在地上,白衣变作血衣。
九子铃空荡荡地响彻半空,破碎而绝望。
望着远远立在古树下的血衣女子,阮霜白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却被一口血哽住了喉咙。
九子铃的碎响渐渐清晰,阮霜白勉力睁开眼睛,红莲隐已经近在眼前。
“红莲……”阮霜白勉强开口,一口鲜血涌出,溅在茵茵碧草之上。
红莲隐的脸,深深隐藏在流泉般的雪发中,但终可见一点晶莹的东西一闪而逝。
“红莲,这个,给你……”阮霜白伸出半空的手展开,九莲环剑玉佩躺在掌心:“我看见你找了它很久,想逗你玩,就先你一步把它从剑池中捞出了……”
红莲隐没有接,亦没有开口。
“本想等山中只剩我们两人时,再拿出它来威胁你,让你说我烤出的肉好吃……看来,是没有机会了……红莲,你拿回去吧,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比我重要……小心!” 阮霜白话还未说完,神色倏然一变,急忙出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红莲隐只觉得背上一痛。
一道凛烈无比的掌力,贯穿了她单薄的身体,五脏六腑都似被震碎。
“啊!”红莲隐踉跄倒地,九子铃警觉地暴响。
红莲隐眼前一片漆黑,冰冷而绝望的漆黑:“谁?”
苏坠紫收回紫光暴吐的掌势,恨恨地望向阮霜白,冷冷道:“白,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
阮霜白惨笑:“我早该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原来,邵追和是你的棋子……”
苏坠紫笑了,笑得残酷而森冷:“白,从你伤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有这个觉悟。凡是负我之人,我一定会让他痛不欲生!”
阮霜白冷笑:“可惜你还是输了,到此刻,我都不后悔。我爱红莲。”
红莲隐听见阮霜白的话,身体剧烈地颤抖。他不后悔,她后悔了,后悔得痛不欲生。生平第一次,她如此痛恨自己眼盲,否则,她不至于被邵追和欺骗,而错手杀了阮霜白!
阮霜白的话语,如同一把刀子,深深扎进苏坠紫心里。
苏坠紫疯狂地冷笑:“好!好!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可是你还是会后悔,因为你爱她,她就得死!我要在你眼前杀了她!”
说着,苏坠紫掌光暴吐,催动九转轮回掌,向红莲隐袭去。
清平剑尚插在阮霜白胸口。红莲隐大恸之下,仿佛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哪里能躲开苏坠紫的魔掌?
被苏坠紫一掌击中,红莲隐跌落在阮霜白不远处,手腕上的九子铃散落在地。硬生生受了苏坠紫这一掌,她只能勉力撑起身形。没有了清平剑,没有了九子铃,她的世界,就只剩下空无而绝望的黑暗。
甚至,连苏坠紫面色阴寒地逼近,她都不曾察觉。
剑……清平剑在哪里?
铃……九子铃在哪里?
为什么她会觉得周围那么寒冷?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无助?现在的她,已经守护不了任何东西。有谁,有谁能够来守护她?
红莲隐瑟瑟发抖地坐在地上,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无助,渐渐吞噬了她的心。
突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她的手随着那只手的牵引,摸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剑柄,清平剑的剑柄!
像是快要溺死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红莲隐条件反射地想要拔剑。可她却似想起了什么,猛然住手。
清平剑插在阮霜白胸口,她若拔出,他立刻会死于非命。
那只用力握住她手的手,用一种义无返顾的姿态缓缓加劲。
“啊!”一股温热腥咸的暖流,溅上红莲隐的脸。那是阮霜白心口的热血,热血温暖了她几乎冻僵的脸。
“红莲,我……爱你!”阮霜白的声音温暖而平缓,仿佛三月里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红莲隐早已冰封的耳朵。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爱她,也是最后一次。
握住红莲隐的手渐渐无力,渐渐冰冷……
红莲隐第一次觉得,拿起清平剑,竟是那么吃力的事情。
苏坠紫狂笑:“阮霜白,你以为将清平剑给她,她就不会死了么?哼!没有九子铃,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瞎子!”
红莲隐对苏坠紫的话恍若未闻,她抱着清平剑,缓缓起身。
红莲隐的下一个动作,完全出乎苏坠紫意料。她竟然挥剑,将圈在脚踝上的九子铃也削掉。她的雪发无风自舞,由于沾了阮霜白的血,也泛出了诡异的绯红。
她的眼眸也绯红灼亮,苍白如纸的面颊上,凝着未干的血泪。
苏坠紫无由地觉得一阵心寒。
鸟过深山,苍凉悲鸣,风过木叶,飒飒作响。
兽行丛林,踽踽有声,水流山涧,玎玲清唱。
遽然间,这些声音完全消失,天地间寂静得掉针可闻。红莲隐将清平剑直指苍穹,默吟心法,把“剑”字诀的威力扩展到极致。
世间一切都归于清宁,她不再需要九子铃,也能凭心感知天地万物。
苏坠紫的一招一式,都逃不过她的心之眼。清平剑上,暴射出肃清万物,涤荡世间的清辉。
红莲隐的招式,平和却不失霸道,仁慈却不乏凛利。苏坠紫阴狠的掌势在清平剑下,仿佛被融化了般绵软无力,她被逼得连连败退。
伽罗自昏迷中悠悠转醒,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神迷茫而惊恐。
苏坠紫连连败退之际,心念电转。清平剑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步步紧随地向苏坠紫劈来。
苏坠紫来不及回击,随手抓过身边的宇文邑作为盾牌,挡住了红莲隐的攻势。
宇文邑忙回刀抵挡,宝刀在清平剑下化作一股激泉,碎为齑粉。他也被霸道的剑气波及,直直向三丈外摔去。遭受这一袭,他的一条命已几乎去了大半,连挣扎着起身都格外费力。
宇文邑望着苏坠紫的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爱意,没有惊讶,也没有痛苦。他的眼中,有的只是荒芜到可以肃杀一切的冰寒。
苏坠紫趁着宇文邑挡住红莲隐攻势的刹那,早已掠至伽罗身边,她知道,此刻她已难擢清平剑的锋芒,伽罗是她唯一的,也是最有力的挡箭牌。
伽罗尚在懵懂之中,便被苏坠紫抓作为人质。
红莲隐闻得伽罗的哭喊,阒然顿住了身形。
身形一顿,剑势就颓。
苏坠紫嘴角泛起一丝残忍冷笑。
红莲隐语气中悲喜参半:“伽罗,你还活着吗?”
伽罗被苏坠紫扼住了脖子,她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算作回答。
苏坠紫冷冷威胁:“清平剑给我,否则,我杀了她!”
红莲隐不动。
山风乍起,火红的衣衫鼓动,猎猎作响。雪白的长发凌空乱舞,仿佛一束束洁白耀眼的极光。
现在的清平剑,是阮霜白拼了性命交给她,上面沾有阮霜白的血。她不能,不能把阮霜白交给苏坠紫!
苏坠紫得不到回答,掌中碧光狂长,抬手袭向红莲隐右手。
红莲隐的右手应着刀锋般的掌势而断,半空中激起漫天血雨。
“啪嗒!”红莲隐的断手紧握着清平剑,落在苏坠紫的面前。
苏坠紫狂喜,脸上闪现出丑恶的,赤裸裸的贪婪。
伽罗眼中滚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苏坠紫没理会伽罗,她拾起清平剑,仰天长笑,疯狂至极。
“隐姨!”挣脱了苏坠紫控制的伽罗,挣扎着爬向倒在地上的红莲隐。
红莲隐断去一臂,委顿在地上,瑟瑟发抖,剧烈的疼痛,使她的脸色垩白如纸。
苏坠紫持剑当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的眼角瞥见红莲隐和伽罗,不由得泛出残酷森冷的寒光。清平剑走势逆折,凌空向伽罗和红莲隐劈去。
清平剑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目至极的辉光。眼见难逃被剑劈中的命运,伽罗情急之下,记起红莲隐教的剑诀,回手挺剑挡去。
伽罗手中之剑,本是一柄极其普通的铁剑。但不知为何,和苏坠紫手中的清平剑相击,铁剑却仍旧完好无缺。
清平剑的清啸直冲云霄,猝然之间,它从苏坠紫的手中脱飞而去,在半空旋出一个华丽的弧度,直直插入伽罗面前的土里。
伽罗的铁剑也早就脱手飞出,她急忙把空手伸向面前的清平剑。
苏坠紫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清平剑,她也回身把手伸向清平剑。
三尺,两尺,一尺……
两只手同时以相同的速度逼向清平剑。
然而,一只手却在半空蓦然僵住。
僵住的手颓然下垂,无名指上的紫宝石戒指,悄无声息地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