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罹草

62、谣传

　　小姑娘的名字叫做长芦。
　　我问道：“怎么叫这种名字？”
　　长芦道：“是小姐取的。她说过，‘如月就是这辈子都和月亮一样在阴晴圆缺地轮回着，永远都没有哪一天安耽平实。长芦般的人生才能实实在在地历尽春华秋实在年迈之后依旧丛丛地立于水边，近乎长生。你若是个男子，我也给你长生这名了。’”
　　长芦未必会懂得如月的良苦用心，只是看如月给她的吃穿用度，完全就是将她当做是一个妹妹来对待。
　　如月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撑起两个女子的生活，真的是很不容易。也难怪，当初定是爹爹帮了她，现在她才会这般为爹爹赴汤蹈火。
　　“长芦，你有什么好玩的事能给我说说吗？”
　　长芦歪了一下脑袋，桃心形的刘海往边上侧了侧，在她圆嘟嘟的脸上留下一个桃心形的投影。
　　“恩，大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长安第一画廊画室季天芾？”
　　“没，我只知道洛阳。”
　　“我也没见过这个人，据说很多年之前就死了。”
　　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能让人一直说道现在，必然有些来头。
　　“哦？这个人有什么很特别的事吗？”我问道。
　　“据说这个人和现在的峨嵋派掌门人有纠葛。”长芦道。
　　现在的峨嵋派掌门人，就是慧心。
　　等等……她说什么？！
　　“什么？”
　　“就是现在这个慧心掌门啊。大小姐，你肯定没听说过吧。你知不知道，现在都有人说慧心掌门生过孩子呢。你说，她一个尼姑怎么能生孩子呢？”长芦道。
　　“她不是尼姑……”我答道。
　　“峨嵋派的弟子不都是尼姑吗？”
　　“也不全是……其实只有一部分是。”
　　“也是啊，如果真的有孩子的话，那就是和季天芾生的喽？”
　　我感到有些晕眩。
　　“长芦，话不能乱说的……”
　　“我没乱说呢。”长芦显然对有人质疑很不满，“有好多人说，峨嵋派掌门人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处勾搭男人，还纵容弟子也破了戒，和男人私通。据说还是一个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还生了孩子，但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弟子到底勾搭上了什么人。”
　　这……这是一个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吗？
　　“长……长芦……这都是谁教你的？”我颤颤巍巍地问道。
　　长芦一抬头，一脸天真地道：“哪有人教啊，好多人都在这样说的。”
　　“好多人……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周围的街坊邻居吗？”我依旧试图力挽狂澜。
　　“不是啊，就是我家小姐带我来天山前，有个穿黑衣服的凶巴巴的男人来找过她。那个男人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人很好，而且还很俊呢。就是他说给我听的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叫我以后绝对不能搭理这个人，好像是因为他偷了我家小姐的什么东西。”长芦说着说着脸儿便在不知不觉间红了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脸变得刷白。
　　这丫头……这丫头居然红着脸说梓殇“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人很好，而且还很俊呢”……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梓殇居然把这种事跟一个孩子说，还从如月的地方偷了无影针。
　　不是的，不是的，重点是，刚才长芦说峨嵋掌门和季天芾生了个孩子。和季天芾生了孩子。
　　那为什么慧心师太说是和复笙生的？我娘到底是打哪儿出来的？
　　天哪，这个世道绝对乱了。
　　长芦端着装满果脯的盘子往外走去，迈着两条短短的腿儿，棉裤蹭得刷刷地响。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床头的香炉里袅袅地燃起一股青烟，安息香的味道在床头萦绕着，催人欲眠。
　　昏昏沉沉地靠在背后的枕头上。
　　脑袋向后一仰，“咚”地一声撞到了床沿的木栏上。
　　手向后一撑，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轻轻一扯，从枕下拉出一条红绦来，红绦那端系着一块洁白如玉的如意。
　　“长芦，回来！”我喊道。
　　“啊？大小姐，怎么了？”长芦又端着盘子跑了回来，果脯散落了一地。
　　“有没有见过三师叔进来过？”我问道。
　　“没有，我从来了天山山庄之后就只在前厅见过南宫公子。”长芦答道。
　　那这如意是怎么来的？总不至于是爹爹给我拿过来的吧。
　　“那这两天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来过？”还不死心，问道。
　　“大小姐，你睡了的时候不是我值夜的。”长芦道。
　　“那是谁？”
　　“厨房的蓝姑。”
　　“我要见她。”

　　长芦这一出去了半天就没回来过，我躺在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觉得无聊。
　　“长芦……长芦。”在床尾摸索了半天，拉出衣衫来穿上，跳下床去。
　　门缝里塞进来一丝冷风，“呜呜”作响。
　　“长芦。”我从被窝里报出一只铜炉来，塞进怀里，拉开一丝门缝。
　　走道上没有一个人影。
　　怎么了？
　　我推开门向厨房走去。
　　“大小姐，你不能出来啊！”身后传来长芦稚气的声音。
　　“谁说的啊？”
　　“大公子。”
　　“我就是去见蓝姑问个事儿。”
　　“那也不行，蓝姑说不想见你。”
　　那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问道。
　　“山庄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大家都要吃饭，烧的就她一个，忙都忙不过来呢。蓝姑说我晚上不够仔细，所以让我晚上睡了，她来照顾你，所以累得很。”长芦道。
　　“怎么能这样呢？天山山庄里还有好多丫鬟呢，怎么就没一个去给她帮忙的呢？”
　　“大公子跟她提过，她说不要了，人多手杂。”
　　“我知道了。”

　　有的时候总是会怪自己做事太没有恒心，原本打算等到半夜蓝姑来了之后向她询问一下天山山庄之内的情况。但可惜的是，每每还没到夜深，我已经忍不住睡着了。
　　爹爹一定在向我隐瞒什么，既不让青黛与我多说，又给我安排了一个对山庄内事务完全不了解，甚至连梓殇都不认识的小姑娘做丫鬟。我真怕再这样天天被变相关在一间屋内，我都要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老太太了。
　　“爹爹……天天呆在这里好无聊。”我终于忍不住抱怨道。
　　“雨儿乖，最近青黛和海天都很忙，没看空来看你。”爹爹说话的口气近乎是在哄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但又总觉得他在故意回避。
　　“我不要他们这么忙还过来，爹爹……我要……”
　　“哦……闺女是要程儿来陪你，对吧？”爹爹道。
　　“我没有！不是！我没说！”我立刻辩解道。
　　“傻丫头，这有什么关系呢，爹爹马上去和程儿说，让他多来你这儿转转。”爹爹的脸上荡漾起了一抹笑容。
　　“爹爹！我不要程哥来！”
　　看来爹爹已经决定无视我的抗议，保持着一脸笑容走出了房间。
　　“大小姐，你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你知不知道，慕容府虽然莫名其妙地被人血洗了一通，但是据说慕容世家的财产绝对不止他们那一栋府邸，而是有好大一座金山呢。大小姐要是真的嫁给了程少爷，那不就是等于抱到了一座金山吗？”等爹爹一走，长芦便立刻惊呼了起来。
　　“谁说我要嫁给慕容少爷了？”我立刻纠正过，“那是爹爹喜欢他，将他视为养子，所以我们才以兄妹相称的。”
　　“但是看大公子的意思，大概就是想玉和这桩好事啊。”
　　“反正我不要。”赌气道。
　　长芦说的其实只对了一半，慕容世家所剩的银两财物应该并不多才对，真正有价值的是慕容家两姐弟的命，换句话说就是，只要慕容纯和慕容程在天山一天，朝廷内、武林中、江湖上就会有一拨重要的力量押在天山山庄大公子沈瑜徽的身上，爹爹的胜算便会更大一分。即便是这慕容两姐弟死在了天山，他们的名声也一样能帮助爹爹成就大事。
　　即使爹爹不会拿我来交换权利，但总难免会有人指指点点。就连长芦这样单纯的孩子都已经懂得了权势利弊，更何况是那些长久混迹与武林之中的老江湖。

　　只是，到了后来我才懂得，不管是谁，爹爹也好，世离也罢，甚至是梓殇，他们的人生永远都不会因为感情而停步。有的时候，理不清的那些感情就是因为我自己太过贪心，想要一个人能为我放下江湖上的一切陪着我流浪，那是我自己在任性要求。真正能让人放下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人已经将感情以外的一切都输光了。

作者有话说

　　有句话想说……就是……我还以为都么得人看了都么得人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