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HE战士》玻璃纸之夜

6、第六章

　　玉犬记住气味自动走到最前面带路，然后是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压在队尾的是伏黑惠。

　　黑发少年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前方少女挺得笔直，开始显得有点僵硬的脊背上，只见她不断左右张望，单手背在背后，捏着小锤的柄，可以隐约看到指腹和柄之间的一点反光。

　　……那个是，汗？

　　伏黑惠留意到这点，适有所感，往前正好对上虎杖悠仁的视线，那边一阵挤眉弄眼，他忽然就理解到了刚才那些插科打诨的意思。

　　咒术师袚除咒灵是本分，但现在莫名其妙接到去妖怪嘴里抢人的任务，辅助监督只管发任务，其他的事项并没有解释太多，钉崎有疑虑和犹豫很正常。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拿出自己应付五条悟的耐性：所以啊，你们俩想要轻松下气氛没问题，可干嘛要破坏我的风评啊！？

　　就在这时，玉犬忽然回头汪了一声，走在中间的两人连忙问是什么意思。

　　他抿了抿唇：“前面有人类的气息。”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前方，比黑暗还要浓郁的阴影盘桓在那里，光是目视就会感到自己的心跳变得异常清晰，它如同一道关卡，检查着人类的恐惧，认知到这点后无形的心理压力陡然上升。

　　三人面面相觑。

　　前面有人，是他们这次的任务目的，拯救无辜被卷入的生命。

　　然而根植在人类身体深处的本能却在翻滚叫嚣：离开，快点离开！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流连在他们的肩膀和脖颈处，那类似斩首的凉意使得三人同时缩了缩脖子。

　　空气里某种不详的征兆逐渐露出獠牙，每往前一步，落在身上的无形压力就会增加一分，周围笼罩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厚，一阵盖过一阵，宛如催命符，迫使他们立刻下决定。

　　于这片静寂到令人不安的沉默里，有一个人举了下手，是虎杖悠仁：“我要去。”

　　叮。

　　雪白的兵刃与骨刀摩擦，溅出丰富的火花，小小的亮点在浓厚的雾里如烟火般转瞬即逝。

　　少年换腿支撑身体，饶是如此，也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段一米多的痕迹才停稳。因为这格挡的动作，卫衣兜帽落了下来，那张面孔甫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引来不少妖怪的吱呀怪声。

　　羽染摇光淡淡地环视一圈，手腕旋转，天丛云的剑刃上的白色散去了部分，变得愈加透明，像是要融化在这不太清晰的视野里一样。

　　正前方，一面圆如月盘的硕大镜子半遮半掩，正中映着一个人形，看不清面貌和衣着，倒是灿金色的发异常显眼。

　　云外镜。一种能够反映远方影像的镜子妖怪。

　　看周围那些妖怪对镜中人的尊崇，里面的家伙十有八九就是这次百鬼夜行的发起者，他自己呆在远处用云外镜指挥，坐山观虎斗的注意打得不错。

　　留意到云外镜的存在后，羽染摇光就打了个信号给奴良鲤伴，让他叫手下把自己救下的那些活人接出去，然后再去顺藤摸瓜，去捣这家伙的老巢。

　　斩草要除根，杀人要补刀。埋头做事不说话，君子动手不动口。

　　现场无声的僵持还在继续，他的视线偏移些许，金色的眸里顿时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片刻之后又被很好的压制下去。

　　镜子右边，七八个女人排成一道线，破烂的和服下面是溃烂脓肿的皮肤，长发散乱，发尾似有自我意志般张牙舞爪，凌在空中。

　　黄泉丑女。黄泉津大神的下属，曾经将父神伊邪纳岐追得屁滚尿流的壮士。

　　羽染摇光用余光留意着云外镜里的动静，唇边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哂笑。

　　三方各自占据一边，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中间有一点灰烬残渣，那是方才想要偷袭他，结果被黄泉丑女鏖杀的妖怪。

　　——这倒不是出于护短之类的情感，而是神明感到自己的权威被挑衅所作出的回应。

　　胆敢染指神的所有物，即惩；胆敢伤害神的生贽，即罚。

　　这个三角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任意一方动手都会遭到另外两方的攻击，他们是彼此之间的临时盟友，也是彼此之间最要命的敌人。

　　对峙半晌后，反而是云外镜里的人先开口了，声音经过处理，但其中的不可思议不减半分：“没想到是你。”

　　羽染摇光看看黄泉丑女，见她们没反应，那男人说的就是自己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倏尔挑眉反问：“你认识我？不巧，我仇家很多，如果你想要报仇的话，可以自报家门然后拿号排队。”

　　光是百鬼夜行和金发，他心里一瞬间能扯出七八个人选，鬼知道这家伙是谁，而且更多的时候是别人单方面认识他，这种情况下想要琢磨出什么线索，纯属无稽之谈。

　　“呵呵。”男人低低地笑，后方妖怪蠕动，制造出一派令人惊惧的景象，他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似乎要将少年的骨血都撕扯出来的那种重，“罢了，光是看到你，这次百鬼夜行就已经成功到了极点。”

　　是冲自己来的？不，不应该，如果是冲自己来的，就不会用“没想到”来形容。

　　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没等羽染摇光抓住，只见迷雾突兀地翻涌过来，迅速遮住百鬼的模样，他不假思索立刻提剑挥斩。

　　雾气断成两截，原地哪里还有一只妖怪的影子，全部被幕后黑手刚才的那一手带走了！

　　羽染摇光第一个反应是追上去揍他丫的，但三足鼎立的场面崩塌后，黄泉丑女们迅速围拢上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下面那位正等着。

　　地面轻微跳动起来，能清楚地感受到地下深处传出的脉动，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好似自己站在庞然大物的血管上，正随着它的搏动而上下起伏。

　　羽染摇光眼皮一跳，天丛云化作几缕细光环绕一圈消失，他想要就此抽身疾退，但陡然盛开的曼殊沙华快他一步，花茎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上他的脚踝，猛地往下一拉，以他为中心，蛛网纹眨眼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

　　耳畔满是黄泉丑女的尖啸声，刺得耳膜发痛，能感觉脚下的土地正在凹陷，失重感蜿蜒盘踞在身体表面的那一刻，他不禁叹了口气。

　　强扭的瓜不甜，看来伊邪那美是打算不仅要强扭，还要这瓜保甜。

　　折断火神的神体带来负面作用被母神的呼声唤醒，正灼灼地燃烧，在他的每一处血肉和灵魂上碾过，事无巨细，用以昭示神明的愤怒。

　　很痛苦，每动一下都要忍耐骨骼与骨骼之间干涩的摩擦，然后是全盘错位带来的痛楚，不知不觉中，就连呼吸都带上了腥甜的味道。

　　没办法，只能……

　　汹汹而来的失坠感一瞬间没顶，黑暗蛮横地生长，想要盖住那双没什么情绪的金眸，赋予其祝福和归顺之心。

　　这坠落本该无声的发生在重重掩映之地，无人知晓，沉默而又隐秘的角落里，羽染摇光却像是见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眼睛睁大些许，金色的眼瞳因此多出点清润的光泽。

　　“我来开路，妖魔鬼怪快离开！”

　　“伏黑！抓住我！”

　　“鵺！！”

　　那些声音还很年轻。

　　眼睛已经适应下方无尽的黑暗，石块滑落下去，等待良久悄然无声，恰好佐证这里通往极底之渊——黄泉。

　　但这世间每一样事物都对应着另外一样，就如同现在，有黑暗，就有刺破黑暗的存在。

　　这片土地上有一种说法，小孩子就像风一样，用风来形容孩童们活力十足来回奔跑的景象。

　　电光火石之间，羽染摇光迎来的不是风，而是更快、更敏捷的……宛如光一样的少年。

　　细密的风吹起灰尘，使他不得不举手遮挡，然后身体才反馈回方才发生的讯息。

　　先是手指被人握住，紧接着是手腕被人牢牢地钳住，让他止住下跌的势头，而人类血肉温热的触感正源源不断地提醒着他，有人在救他，这真是，这真是……

　　最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