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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地心引力(4) ...

  •   沈识君的空间更新了,只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很早发现他的习惯,用诗句表达心情的时候,只说半句,多花一秒细想后半句的人才彻底懂他的意思。

      我刷手机的大拇指停了一下,私信戳他:“君哥,你怎么失恋了啊?”
      他半响才回:“也不算,但她大半个月不回消息。”
      “去楼下堵她,强吻。”
      “好主意,坐飞机去吗?”

      我起了床刷牙,反应过来后瞪着眼睛,牙刷含在嘴里打字:“你在说我姐啊。”
      “是的,不然呢?”
      “她说你有女朋友了。”

      大概不过半分钟,厕所的门几乎被疯婆子敲碎。
      “谷立秋!你还敢锁门!”
      我靠在冲凉间里装死,埋头给君哥发消息:“哥,救我,要掐人了!”

      说起掐人,谷雨小朋友这辈子只掐两个人,而且是上了瘾地爱掐。
      一个是她的倒霉弟弟。因为这弟弟的到来,谷雨小朋友永远地失去了独生小公主的家庭地位,怀恨在心,某一天趁爸爸妈妈不注意,把手伸进婴儿床,狠狠地掐了一下某位帅气可爱乖巧小男孩的胳膊。
      小男孩被突袭,哇哇直叫,手脚在空中抓啊踢啊,什么都没碰着。
      谷雨小朋友宣示完自己的威力,并达到期许中的效果,十分满意地爬走。
      这个恶习从此保留下来。

      另一个被欺负对象当然就是沈识君。
      但是沈识君很显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处于受虐的地位,比如此时此刻,生死紧要关头,他居然还能来一句:
      “我怎么有点羡慕你还能被她掐?”

      他奶奶的。
      “那你努努力,争取给她掐一辈子。”
      我愤愤地打完字。他大概没空看我消息了,因为门外已经沉默片刻,然后听见一阵□□语音通话请求的铃声。
      我姐站在厕所门口,让铃声大概响了半分钟,然后沉重的步伐踱回自己屋里,关上门才接通。
      谷雨总是让沈识君等很久,两人还都乐在其中。

      我不免回忆起很久以前,君哥有一套奥特曼里的大古队员的衣服,我也有,每天课间十分钟,我喜欢跑到他们班门口等他,然后我们一起冲到操场里执行任务。
      我姐对此很有意见,央求爸妈给她也买,买回来了,又觉得穿着不好看。
      是的,非常不讲道理,她不想穿大古队服,还想要君哥带她玩儿。
      于是君哥答应她,周末不执行任务,陪她去公园喂小兔子,而且只和她。
      那天我在家里看电视,她就从客厅这边走到那边,一会儿画画,一会儿玩娃娃。
      “你快走,识君哥哥还等你!”我嚷嚷道。
      她嚷得比我还大声,“我不走,我让他等着!你再说我就关你电视了!”
      “你关不了,我有遥控器。”
      她啪嗒啪嗒跑过去,极其嚣张跋扈地一股脑把所有的线都拔了,电视瞬间黑屏,怎么按都按不亮。
      我哇哇大哭。
      我想她是后悔把我搞哭的,因为怎么哄都哄不好,那些线她拔了也不知道往哪儿插,趁着保姆还在阳台晒衣服,待会儿若听见哭声肯定要告诉我们爸妈的,我姐会被说,于是她抓紧时间堵着我的嘴,把我连拖带拽地拉去公园。
      君哥等了很久,真的很久,头发都热湿了。
      而且他穿了一条短裤,小腿上被蚊子叮得全是包,换做是我,就算没有早就先回家了,也一定会超级超级恨她。
      君哥见到我们却笑得十分开心。
      “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气,不来了呢。”
      我姐不理他,撅着嘴去掐他的胳膊,掐出红红的印子。
      君哥喊着疼要躲,我姐掐不到他,生气地跑掉了,君哥又赶紧分给我几根胡萝卜,抱着剩下的胡萝卜追上她。
      我们蹲在草地里喂兔子,兔子肥肥胖胖,大概早就饱了,胡萝卜怼到牙齿上都不要,我姐喂了几下就没兴趣了,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反观君哥极有耐心地和一只白兔子周旋,顺顺毛揉揉耳朵,让兔子乖顺地一小口一小口啃他手里的胡萝卜。
      他抬起头对上我姐冷漠的目光,“哈哈哈”地笑,说,“这是小兔子,你像大兔子。”
      “肥的才是大兔子,我是小兔子!”
      “好啦,那当刚刚我没说,重新来一次:你是小兔子,这是大兔子。”

      兔肉培根扔进锅里,油滋滋的,两面翻煎,熟了以后铲出来,丢两片面包入锅,各打上一个蛋。
      除此之外,面包机里也要插两片面包,烤至金黄,剖一只牛油果涂抹在面包表面。
      这个家里的人都懒得切瓜果,除了大小姐的弗罗里达鲜芒果,大部分只买超市里切好的盒装水果,从冰箱里取出,黄的绿的随便扒拉一点进盘子里,再洗两个杯子,给增肌的那位倒牛奶,塑型的那位倒杏仁奶。

      我满意地看着一桌子早餐。这个家的人虽然懒,好在十万分的健康,早餐营养搭配均匀且丰盛,唉,不愧是撑起了半个家的……
      “叉叉叉叉什么腰,赶紧吃,吃完了干活。”疯婆子悄无声息地走来从后面掐住我的胳膊,打断我的黄金时刻,把我拖到椅子里坐下。
      终究还是被她掐到了。

      早餐色香味全,然而气氛凝固到诡异,除了咀嚼声,甚至听不到人呼吸。

      我决定勇敢打破僵局。
      “你们没分手啊。”
      “你很希望我们分手?”
      “不是……”
      “哦,你很希望你君哥跟我分手了,可以找一个温柔懂事,不做作,不吵架,不掐他,不跟他异国的小姐姐,是吧。”

      她怎么又哭了!
      他奶奶的,大早上的。
      我低下头,大力地吞咽。
      她狠狠地扯一口鸡蛋面包,自顾自说下去,“很好,谷立秋,挺好的。连你都比我会替他着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说得就是她这种人。

      我默默叹了口气,真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但这事儿讲起来太肉麻了,而且也不该由我讲,所以只好喝一大口牛奶,把话咽肚子里。
      “我去扫雪了。你想扫前面后面?”

      有的时候,她会说我直男。
      我确实挺直男的,站起身,居高临下望她挂着泪珠的脸,不痛不痒地问个题外话,等着她再骂我一句直男,都无所谓了。

      “你说他是真的爱我才爱我,还是只是习惯爱我了?”
      她像念八点档泡沫剧台词一样问,沉浸在自己的人物里,哽咽得很逼真。

      我把椅子推进桌里,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从桌边捞过一本她的什么课本,翻开封面,指着扉页里的字告诉她:

      “你自己说的,坠入爱河不怪地心引力。”

      Don't blame gravity.
      漂漂亮亮,令我望而生畏的标准意大利斜体。
      她愣愣地盯住她自己写过的字,抿起嘴唇。

      我等了几秒,一根指头将封面合上,尽量装得若无其事:“那你扫前院吧,我扫露台和阳台。”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穿上棉袄然后去车库拿雪铲,路过餐厅我飞快地瞄了眼,她还若有所思,叉子上悬着半块可怜的哈密瓜。

      “那你努努力,争取给她掐一辈子。”
      锁屏上躺着君哥挂了电话给我的消息:“那等等我。”

      门前雪只需要铲出一条路,阳台和露台的雪则是要尽量全铲干净,若是堆积久了压着,对台面不好。
      我一边铲雪,一边回顾刚才打的这场嘴仗,对自己感到十分满意,瞧见电线杆上跑过一只松鼠都想冲它招手。
      说实在的,我压根不知道我刚刚在鬼扯什么,压根不知道爱因斯坦那句话要表达什么,也压根想不出这和她的问题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很显然,她有被震慑住。
      这就行了。她自己总会想明白的。
      反正君哥爱她,这是唯一的答案,她想多久、怎么想都可以,总能想到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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