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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地心引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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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一起去健身房的路上,我姐时不时揶揄我,硬说我突然健身是不是为了Melissa。
我咬口否认,结果热身脚踏车没蹬几下,只见Melissa从我们正对的大门走进来。
她今天把一头金色长发梳成高马尾,穿一身粉色紧身运动服,蓝色的大眼睛对上我的目光,还冲我打招呼:“Q,日安!”
我感觉到旁侧我姐的目光,真是骑虎难下,百口莫辩,但心猿意马更盛之。
“都晚上了,晚安吧!”
“好呀,晚安!”
她对我笑,去跑步机那儿了,走路的时候高马尾晃呀晃,好看得不可一世。
我姐之前语重心长地提醒我:“Melissa啊,她交往过的人可以绕这所学校转三圈。”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八卦结论,而且我也不爱瞎想。我觉得反正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只属于我,其它的都是过去的,不用管太多。
Melissa下了跑步机,去哑铃区,面对着镜子,从镜子里又看到我,对我眨眼。
我跑去找她,选了一对看上去结实但我还可以承受的哑铃。
“Mel,你每天都来吗?”
“不想写数学作业就来,不过我几乎每天都不想写。”她吐了吐舌头。
“数学很简单的啦。”
“真的嘛?”
她放下哑铃,去我身后的饮水机喝水,然后突然从我背后附在我耳边问,“亚洲人的大吗?”鼻息喷在我肩窝里。
我呼吸一滞,一下没举起来。装逼失败,这哑铃属实选沉了。
“亚洲人什么?”
“数学,数学,”她轻快地说,绕回我面前,“亚洲人的数学都很好吧?你要不要来我家给我讲题?”
虽然我姐说的大多数话都是垃圾话,但偶尔也会爆一两发人深省的金句。
比如:对了,她要是约你,别让她约上,她那是钓你,真钓到就不感兴趣了。
我压低嗓音说,“你可能会受不了的,我会越来越快。”
“什么快?”
我意味分明地盯着她蓝色的眼睛,拼命忍住不咽口水。
“讲题快。”
她脸上有一秒错愕。我装作无辜,“怎么了嘛?”
她推了我一下,居然有点害羞,“没事儿,是我想多啦。”
深秋风大,骑车一定要骑很快,全身舒展开,才不会感觉到冷。
我发疯了一样往前骑了一阵,满脸堆着笑。我姐在后面,她属于天冷了就缩起来的类型,穿厚厚的袜子戴厚厚的围巾,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往常我都到家好一会儿了,她才骑回来。
我心情好,停在路边等她。
“你教我钓鱼啊!”
“钓什么鱼?“
“Mel,钓鱼。”
她骑车超过我,侧过头说,“给点甜头再收回,冷几天再给,不要让她觉得她撩到你了,要让她明白你才是控制的一方。”
“我操,你哪里学的?”
“Melissa是射手座啊,射手座都那个样。”
“还有谁射手座?”
她不理我,“哈哈”假笑两声。我想了想,就地掏出手机查君哥的□□资料卡。
嗯,君哥也是射手座。
没过多久,全年级人都知道Q和Mel最近在调情。
高一在学校调情的倒不罕见,只是传闻从小学到高中谈一个甩一个的美女突然每天中午跑去食堂给一个亚洲男生买可乐,还亲自拉开易拉罐给人喝,人给她讲题的时候还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这种剧情总归是令人侧目的。
据说男主角的姐姐还告诉他,不能总让女主角找到他。
于是后来发展成男主角故意换着楼层躲起来,女主角抱着可乐乐此不疲地满学校寻他,活像青春校园甜剧里的花痴少女。
虽然传言大多不可信,但我承认Mel的吻技很好。
亲她之前我去看影片,电影里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网站里,学人们怎么接吻,一半像啃排骨,一半像舔冰激凌。
我姐说,初雪的寓意很浪漫,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我本来戳之以鼻,直到初雪真的下了,我从健身房的落地窗看见,突然觉得好美。
我拉着Mel跑出门,站在雪里吻她。
她的金发散开,淡淡的,女孩子的香味,雪白的雪花落在她的长睫毛上。我们都在喘气,身体发烫。
“Q,”她摸我的眉骨,小声地缠绵到我心里,“要不要来我家?”
“好。”
Mel家离学校有些距离,我们坐了十五分钟公交车,到一片有点年头的排屋区,我一直拉着她的手。她里面还是紧身的运动服,我把手伸到她棉袄里,搂她的细腰。
我们几乎是狂奔着上楼,她家没有人,一片漆黑。她把我拉进她房间里,关上门,由着我把她摁在墙上吻,她喘得厉害,手往下摸。
我去抓她手,把她两只手举过头顶,嘴抵在她耳边说,“可是没有套啊。”
“我有,”她也抵在我耳边说话,“或者不戴也可以。”
我闻言,差点直接撕开她的衣服,突然听见有人开门,在房间门外不远处喊她的名字。
“是谁?”
“我爸,我爸,他回来了,你快从这儿出去!”她说着拉开窗户,外面连接一节室外楼梯。
我又急又好笑,翻着窗户问,“不然今晚我就见家长吧。”
她打我,把我推出去,我站在楼梯上狠狠地吻她,亲得她一脸口水,亮晶晶的。
“明天见,爱你。”
“明天见。”
我回到家,时间都快九点了,我姐在客厅跟爸妈打电话。他们一个月也就打一两次电话,这次不知道从哪个美国时区打来的,后面嘈杂一片,说话几乎靠吼。
“立秋回家了吗!回家了?快快,应该押哪支球队!”
我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应援物。
“白色那支,他们上一季拿过奖的。”
“听立秋的!押白队!”
挂了电话,整个屋子突如其来地安静。
“怎么突然想起来赌了。”
“人傻钱多呗。”
我姐随口答道,从厨房端出一大盆牛油果色拉。
我吃了两口,发现里面怎么还有面包屑。
“哦,你回来晚了,我就把脆面包都吃了。”她慢条斯理地解释。
“你小心得肥胖症。”我恶毒地咒她,从橱柜拿出一大袋脆面包往盆里倒。脆面包这种东西就是要和牛油果蛋黄酱拌在一起吃的。
当然,如果有鸡肉会更好。
我吃得狼吞虎咽且沉默。
其实我在想事情。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姐问我干嘛了,我得怎么说。
直到我坐在餐桌上吃色拉,而她在厨房里一边切水果一边听蓝牙音箱放歌——谢天谢地不是《Talking to the moon》——我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不用问,什么都能猜到。
她端上果盘,挖一勺黄灿灿的芒果。
“我刚刚突然记起来,我上三年级的时候,有次妈问我知不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你还记得吗?”她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居然真的记得。那是有一次,妈妈来学校接我们去酒店吃饭,刚好撞见我姐班上的男同学大呼小叫,“特大新闻,沈识君和谷雨要结婚啦!”
我当时听了,弱小的心灵都捏一把汗,我以为妈妈会生气,因为一般大人听见这种事都会生气的。
妈妈却没有。她只是异常地沉默了十分钟,然后开车的途中问我姐,你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吗?
“当时我说,喜欢就是想和这个人在一起,爱就是想和他结婚,”我姐回忆道,口气听上去十分不理解自己当年的解释。
“所以你现在会怎么说?”
“你会怎么说?”
我没想到她反问我,吞下一大口牛油果,青香在口腔后面徘徊。
“喜欢就是想和她结婚,爱就是怎样都无所谓吧。”
“哇,跟我想得一样。”
“是吗?其实我是随口说的。”
她飞来一记眼刀。
“但我现在的确这样想。”
“哦,你觉得爱是怎样都无所谓?”我问。这好像不符合她的性格。
“对的,爱就是他结婚无所谓,跟谁结也无所谓,爱谁也无所谓。”
“他要是死了呢?”
可能是这问题她没想过,她顿了顿。
“死的话,就是我没有爱的人了。”
她说完,把盘推到我面前,“剩下的你吃吧,我去写物理报告了。”
我望向窗外,窗帘大开,可见漫天大雪。
很神奇吧,这个天居然有芒果可以吃,弗罗里达产的。
芒果在冬天是反季节水果。我知道,因为国内冬天也能买到东南亚产的芒果,然后君哥常常一边说反季节水果吃着对身体不好,一边又买一堆。
话说回来,这雪若是下一夜,室外冰场就可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