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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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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了,追命的身体渐渐适应了那封住穴位的银针,白天,他开始越来越精神,吵着嚷着要出屋子透气。这一透气不要紧,着实让爵烟爵云爵骨爵炎快要疯了去。他们从来没想到过,风爷想要的一个小子,孩童时期简直是个混世魔王。
前十天幻童散药效需要和身体磨合,反噬得厉害,所有的生气似乎都被抽去对抗药性了,追民身子骨虚。十日一过药效渐稳,那小子刚能在院子跑,就算计着在角落里挖坑弄雪地陷阱了。
第一个掉进去的人是爵骨,第二个是爵炎。
两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万万没想到自家聚点的院子里会有那种最为原始的雪地陷阱,坑倒是不深,但做的极为隐蔽,用树枝托着雪,一脚就漏了进去。好在轻功不是白练的,但是被个倒着活的小子算计了这件令杀手生涯蒙羞的事情已然发生,风爷看着又不能发火,好几日两个人的脸都青得像大葱一般。
追命由此被看得更紧,自从他挖陷阱弄了两个人漏进去,大家都意识到不能只守住里院由着他在院子里发疯。于是爵风安排自己外出的时日,由尚在城中的四个手下轮流留寸步不离地看着他,这顺序是定了的,四日一轮。
第十二日是爵云在院中陪着追命“透透气”。
“我又不是犯人,你们天天盯着我多奇怪” ,穿着爵风给的上好貂裘袄坐在院子台阶上,午后的太阳洒过来,这些天一直手脚冰凉的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怎么不说话啊,你们这里是医馆又不是天牢”
“为什么蒙脸,昨天的姐姐露出脸就很标致,比我们镇子花楼的头牌都漂亮”
爵云还是不言语,突然知道为什么昨日爵烟回来时脸色铁青了——红尘中出来的女子,最怕别人讲花楼啊头牌啊之类,这小子的嘴真是毒……
“大姐,说句话啊,你为什么蒙着脸?”
虽然极少人知道自己真实年龄,但被一个七尺男儿唤作大姐,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多少有些丢颜面。也罢,他现在神智是孩童,再说风爷给的任务就是看着追命,四日一轮,忍一忍,一天就过去了……爵风发现自己宁可去山里帮爵尘他们查陆氏祠堂。
“……你是不是脸上有疤所以蒙着脸,让大风给你治治不就行了”,追命托着腮帮子很认真地提出了建议。
“不是……你不能在院子里太长时间,冷了对治病不好”,现在所有爵氏杀手都被迫有了医者身份,讲话都要注意些。
“那就是……长的难看才蒙着脸?”,追命压根没有进屋的意思,眼睛弯起来,开始打爵云面纱的主意,为什么要蒙着脸呢,一定把这面纱弄下来瞧瞧。
长得难看。
爵云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进屋!时辰到了!”
“我去和大风讲你凶我,你们医馆他说了算的”
“……时辰真的到了,得喝药睡觉,要不怎么好得快”,要是能就掐死你……爵云狠狠地想。
“啊……我不喝……”,追命抬头,太阳惨白,一晃,头就晕。
“听话,不喝病好不了”
喝了也没怎么见好,倒觉得越来越困,追命嘀咕着,接过药碗。
幻童散下肚,他又嗅到自己身体上又泛起奇异的药香,淡淡的,像是种催眠的香檀,在鼻子前一晃,就钻进了肺。
麻麻酥酥,昏昏沉沉。
于是,睡去。
傍晚时分爵风回来,不顾一身寒气就进了追命的房间。
“他几时睡的”
“回风爷,睡了一个时辰了,幻童散在见效果”
“退了吧”
“是”
爵风长舒了一口气,安静地打量起追命的眉眼来——他几乎天天如此。
一日一日,追命虽然白天精神转好,但睡着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梦却越来越短,他在渐渐忘却。
睡,是死的兄弟。
爵风能感觉得到,那个调笑着的追命正在缓缓离去,儿时的崔略商在一天天活起来。
等你好些了,你就会重新记得我,只记得我。摸索着白皙的面庞,爵风的嘴角刚翘起,便见追命在睡梦中皱起眉来。
你梦到什么了么?如果有可能,真想知道你头脑里我的影子有多少,哪怕是一丝一毫也行。
追命的确在做梦。
梦中的人们大多已模糊了面目,看不见了,淡淡的散了去,他开始想不起他们的脸。
突然生出一种被遗弃的恐慌,于是开始四下寻找那个曾经跟着他的身影,那人不一样,只记得他不一样。
仓皇地望啊望,身边的景色变了又变,终于在嶙峋地山坳间看见了提剑的他,怎么离得越来越远了,“你是谁!”,他听见自己仰头望着山壁大喊,“快回答啊,你是谁!”
那少年听到喊声才从崖上跳下来,发丝纷飞,手一伸剑就横在自己面前,“别再跟着我”
这场景……好熟悉。
可怎么能不跟着你呢,你还没说你是谁……
“你……你是谁……”,追命在床shang喃喃,眉头皱紧。
爵风一愣,莫不是发热做噩梦了,赶忙用手去探,却发现体温常好。
你……在念谁呢?爵风闭上眼,轻手轻脚退了带着寒气的外衣,滑入棉被里,顿了顿,伸手揽住追命的肩膀。
你在念谁呢?
洛镇的另一头。
眼看追命被掳走的时间过了十日,常大叔急得天天转圈。他望着冷血和铁手细细地布置搜索计划,黑天白天地明察暗访,为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很是发愁。
打仗,果然不只是在战场上杀敌拼命啊。
十天折腾下来,眼见得两个年轻人瘦了一圈……也不知道那个被掳走的小三爷如何了,那么清亮的嗓门——“常大叔!还有肉么!”——不知会不会被刑罚弄得哑掉……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面啊……
呸呸,他往地上啐了两口,心里念叨着这话没想过没想过,陆将军,你可要保佑这三个孩子,他们都是英雄少年,少了哪个,都是大宋的损失。
大叔望了望已经几天没说过一句话的冷血,递过了乔装用得袍子,开始细细叮嘱一定不能莽撞,半月的相处,他已经发现这个年轻人可不像铁手那么稳当——要是红了眼睛,什么都做得出。
“冷少侠,确定的搜索范围已经定在城东南,一定可以找到的”
“冷少侠,你可记得,就算见到他们的人,也千万不可一个人冲进去啊……”
“冷少侠,还是和铁捕头一起比较好,虽说分开来效率高些……”
“冷少侠……”
“常大叔,我记下了”,冷血最后抹了一下剑锋,收剑入鞘,垂下眼帘。
几日的焦躁已经在冷血心里沉去,裹着思念变成一种冰冰凉凉的疼痛游走在胸腔,月上枝头的时候,他曾半睡半醒地陷入梦境。
梦里古木参天,独行千山。
山重水复的景,迅速的退去,终于在一座山腰处的凉亭望见日也思夜也念的身影,追命转过头,眼睛完成月牙——“才来,慢死了”
是慢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慢过……可找到了!找到你了!
他在此刻猛然醒来……睁开眼睛时心跳的快要出胸膛,手往前伸着,抓了个空。
进而握成拳头——你得好好的,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