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凉冰：凉霜错》祭小殇

3、二：火光涅槃历红尘

　　“公子，您觉得……明天怎样？侍从打扮的人毕恭毕敬的对上座的男孩说道。
　　男孩转转无名指上的貔貅戒指，否决道：“不可，夜长梦多，今天天一亮，你就去召集族亲，就说正午时分，井姬将受火刑。”他的声音决绝不带感情。底下跪着的人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杀气，不由抖了抖：“是，小的知道了。”
　　井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井侯望了望已然翻出鱼肚白的天空，不由哀叹。也不知道井姬病好了的消息有没有传到族亲耳中，若族亲知道了，今日……井姬将死。
　　他起身，捋起一些头发，不可闻的叹息自他口中飘出。这些天为井姬超过了心，一头乌丝因此白了许多。
　　“侯爷，侯爷，出大事了！”井侯正望着自己的发丝出神，贴身内侍跌跌撞撞地从门外滚进来，满头虚汗。
　　井侯腾地从垫子上站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他身体里蔓延，将他吞没：“怎……怎么了？”
　　“项老爷带着族亲到了，他们说，今天要给小姐火刑！”
　　侍从说完话，井侯并没有显出太大的惊慌，相反，他更加冷静：“把小姐的奶娘叫来。”
　　“是。”侍从领命退下，不知道自家侯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只明白一点——侯爷绝对会保住小姐的命！
　　奶娘是一个能干的女人，至今都是单身，自小姐出世没了母亲，她就把小姐当做亲闺女一样看待，嘘寒问暖，好不体贴。
　　侍从领命到小姐房中找到奶娘，将她带到侯爷的书房里：“老爷，奶娘带到。”
　　“嗯。”井侯挥手让侍从下去，房门刚被侍从拉上，井侯正对着奶娘，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柳妈，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柳妈看着井侯，也跪了下来：“老爷快起来，您这么做会折我的寿的，奴婢把小姐当做亲闺女看待，只要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奴婢在所不惜！”
　　井侯将她扶起来，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些话：“你可明白怎么做了？”
　　“老爷放心，奴婢一定不辜负你的希望！”
　　井侯笑笑，让她回房照顾井姬，满脸疲惫的他用手撑住墙，一下一下呼吸着，以此稳定情绪。接下来的那场战斗，若过得去，女儿得活，若过不去……便是死！
　　“珏，你进来，把族亲们引到西厢房去，老爷我今儿个要会会这些族亲！”那个叫珏的侍卫闻言赶去宗祠，将族亲们送到西厢房去。
　　“各位叔叔伯伯，兄弟们，你们这是去哪儿？”众人在去往西厢房的路上，看到了身着灰色袍服的男孩——姬渊。
　　姬项看着这个浑身充满霸气的男孩，久经风雨的他竟有些踟蹰：“小侯爷，这不，井侯叫我们前往西厢房呢。”
　　“这样啊？”渊扫视众人一眼，漠然开口：“无论父亲说什么，请大家切记，处死井姬！”在场的虽然大多数辈分都大于他，但是他是正统的小侯爷，将来的井侯，若是吃罪了他，未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渊的气场发出强大的威压，年龄小的竟有些喘不过气：“渊叔叔，你，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松口。”渊揶揄的斜了眼出声的男孩，并不答话。他要的，是族里长辈的应承。
　　“小侯爷，放心。我姬项万万不会松口！”听到姬项发话，渊立刻站直了身子，竖起大拇指，剩下四指交叠在胸前，朝他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有劳项叔公。”
　　“不敢，不敢。”姬项向他回了一个礼，这才带领众人去往西厢房。待走到渊看不到的地方，他不由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男孩的心肠太狠了，若是有一点忤逆他，下场恐怕比井姬还惨！
　　珏一推开西厢房的门，族亲们就被厚重的灰尘味呛到。这间房布满灰尘不说，而且在墙角等地方，还挂着硕大的蜘蛛！
　　“这这这，侯爷叫我们来的是这间房？”不仅是小的，连他姬项也被吓到了。
　　珏弯腰道：“是的，侯爷说要你们在这里等他。”说完未等族亲有什么反应，珏就一脚踏出房间，将门反锁起来：“侯爷说，你们稍待片刻，他马上就来。”
　　本来慌张的众人听珏这么解释，也就放下心来，打量这间西厢房：正中挂着一幅画，画像上的女子很漂亮，但是没一个人认识，底下一行金文，上面写着几个小字，因为站远了看不清楚，姬项走到画像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行蚂蚁大的字，随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秦，秦姬。”
　　和姬项年纪差不多的人一听到秦姬这个名字，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小辈们看着长辈们这种表情，变得十分好奇，一个约莫12岁的男孩拉拉他的父亲，偏着头问他的父亲：“爹爹，秦姬是谁？”
　　那个男人摸摸孩子的头，叹息道：“她是我们祖先——井侯的妻子，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子，也就是她，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救下了井侯。据说……秦姬最后得道升天了，井侯在秦姬升天之后，得了重病，并且立下家规：凡是我们姬姓这一脉，见到秦姬一定要供奉起来，因为，秦姬每五百年便会下凡一次，只有见到自己的画像，才会恢复记忆，为自己的族人带来安康。秦姬……是一个神话。”
　　姬项那一辈的人因为贪玩，曾经误闯侯府禁地，无意间窥得此画。前两辈的井侯为此不得不将画卷转移。他们也曾寻找过，却毫无下落，没想到竟然在西厢房里！
　　“各位，今日之所以要大家来这间房，就是为了让大家看看这幅画。你们的一生，见到此画的次数绝不会超过三次。你们既然要处死我的女儿，我便让你们看看这画。”井侯朗声说着，推门而入：“看此画而非井侯者，三次必死！”
　　姬项他们这是第二次看画了，若再看一次，必死无疑。“侯爷，我们不看画，只问你一句话，井姬何时处死？”姬项已是黄土埋了一大半的人了，哪会在乎这个，挑明正题，矛头直指井侯。
　　“冼想听听二叔的意见。”
　　“今日正午，火刑。”姬项说这话脸上没有一点惋惜，仿佛处死的不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井侯摇头道：“火刑不好，冼想将井姬沉湖。”
　　反正都是死，对于族人来说没什么不一样的，他这个做父亲的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只要能处死井姬就可以。这是族亲们的统一想法。
　　正因了这想法，姬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井侯的请求，时间，依然是正午时分。
　　看到族亲们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井侯的笑容就爬上了嘴角，只是那笑容的弧度是那么小，若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沉湖，这就是一个容易造假的死亡方式。
　　正午时分，姬项以及族亲们都到了侯府的后花园里面。泛着深绿色的湖水凝在那个池塘里，静静的，毫无声息。
　　井侯自井姬的房间里出来，他一手抱着三岁的井姬，一手牵着14岁的渊朝池塘边走来：“各位，井姬……冼带来了。”
　　井侯蹲下身子，将井姬轻轻放在地上，眼角似乎有泪滴在流连。众人本害怕井侯会玩什么花招，见他流下泪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堂堂侯爵，今日竟会被族人逼得声泪俱下，他们怎么说也是亲人，心肠再硬也看不过去。
　　“冼啊，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家族好，你……割爱吧。”姬项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无论如何井姬都是要死的，费再多口舌皆是无用。
　　井侯明白这个道理，拭拭眼角的泪水打断了姬项的话：“二叔所说冼都明白，冼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要怪只怪井姬错投吾家。”
　　“你能如此想就好。”
　　见井侯不再哭泣，族亲们又围上来，有的人已经将井姬抱起来准备投湖了。
　　“放肆！谁允许你们碰井姬了？我的女儿，我自己来！”井侯见有人抱起井姬，立刻喝道。那个本来抱着井姬的人一听据傻了，慌慌张张将井姬放下，退回去时已是冷汗涔涔。
　　井侯牵着井姬来到湖边，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对不起，大手一推就将她推了下去：“好孩子，见到你娘和她说，爹爹不是存心的，叫她原谅爹爹！”
　　井姬弱小的身躯渐渐沉了下去，那一汪碧湖竟然没有溅起一丝水花，甚至连气泡也没有冒一个，只有井姬尚长的头发飘在池子里，印出点点黑色，却也是不太明显。
　　井侯不忍心看那汪池水，咬着下唇就走了。渊瘪瘪嘴角，冷哼一声，拆下绑着青丝的带子扔进湖里，任凭头发在空中随意翻滚，飘扬。
　　井姬，好妹妹，你走了就好，做哥哥的也就不再恨你和你娘了，因为你们……都死了。渊流下一滴泪，算是为井姬去世的礼物。从今天开始，井侯府里，只有他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