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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明白 ...

  •   考试结束当天,班主任办公室。

      任添交完监考的卷子,回办公室喝了口水后,唐明哲敲过门进来:“老师,大家差不多都回班了。”
      平常都是由班主任回班交代返校时间。
      “这就走……”任添说。

      然而还没出门,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敲响了。
      “进。”任添示意。
      另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推门而入。

      “老路?”唐明哲看向门外。
      路北倾点头,转过来面朝任添:“老师,返校那天我想请个假。”
      虽然十班还没下达返校时间,但别班同学之间传来传去,也都知道是哪天了。

      唐明哲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请假。
      “这样,班长,你先回去告诉大家,1月27号返校,其他事返校当天再说,今天就可以走了。”
      可任添这么交代,他也就跟着照做:“好的老师。”
      出门关上的瞬间,他隐约听到办公室内的两个人,在讨论什么……集训的问题。
      后来他问过路北倾,才知道了事情的具体原因。

      最近路北倾总是来办公室。从一开始的咨询,到元旦之后决定的报名,再到一系列的准备,每件事都井井有条。

      任添知道他来做什么。假期前夕,师生间多讨论了一会儿,关于集训如果长期性时的学习规划。可她发现,路北倾的想法,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全面,他是真的有深思熟虑过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任添便不再多插手,问了些旁的:“信息都准备全了?”
      路北倾在官网上提交了报名信息:“已经报名成功了。”
      “决定了?”任添又问。
      目标尚不明确的年轻人,却已经有了想要尝试的勇气。

      “嗯,”路北倾回,“我想,试一试。”

      -

      说者无意,但听者上了心。
      那天在办公室门口,他们还见到过。

      唐明哲和陈澍很快去到别处聊起了下个话题,可乔以南却停在了这个环节,迟迟没能走出来。
      也是她,没能走出的这十年。

      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这个念头的人。
      她因为从前的记忆,自以为是讲出的话。

      那股堵塞全部路线的障碍,似乎在这一秒,全部畅通。
      元旦联欢那天路北倾说的“改变”和“尝试”,是这件事。

      回来之后,乔以南总按照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为了阻止之后事态的发展进行,但殊不知,这些才是潜移默化间,引发一切的原因。
      “书上的内容不是重点,”难怪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也只是在事实外打转,怎么都融不进去,“因为重点,是书本身。”

      从没被人借阅的书,空空如也的借阅卡。

      乔以南只把注意集中在了“看到路北倾看过这本书所以才会去借”这件事本身,可从没细想过,路北倾,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本书的信息,之前在图书馆碰到他也提到过,他对这一类的书不感兴趣。
      他可能一直都不喜欢,是因为记得,她手里拿过。

      “是因为、我……”乔以南一度以为,是路北倾改变了她。但事实是,她也影响了他。
      不经意的只言片语,原来也能成为迷失方向时、指引南北的罗盘。

      “这才是……闭环。”乔以南好像什么都懂了。
      悖论之所以相逆,是因为,闭环存在。
      颠倒的时空之中,她的过去,是他的未来。
      反之,亦是。

      猜测彻底得到证实。
      乔以南似乎明白了。

      17岁虚构出的假想敌,实际上,是27岁的自己。
      但从始至终,从没有过别人。
      他喜欢的,一直是她。

      -

      返校没占用大家太多的时间,种种“注意安全”“假期愉快”的叮嘱和祝福过后,寒假正式开始。
      放学的林荫道上,火红的新春灯笼张灯结彩,周围同学有说有笑,短暂放下学习的时刻,空气都变得美好起来。

      乔以南在校门口跟苏芷说了再见,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川禾的冬天阴冷潮湿,其实她从来没有完全接受,一直称不上喜欢,江北也是,差不多的温度和条件。
      可她一待就是八年。

      其实一开始也怕的想要退缩,可想到未完成的遗憾没有弥补,想见的人没能再见,想要达成的目标,还需要加倍努力。
      那个腼腆甚至有点钻牛角尖式过度内向的女生,一点一点,和时间磨合了自己的性格。

      “我回来了。”

      乔以南到家的时候,入眼是记忆中正在收拾行李的父母,和那时一样,见她回来,两人才记起忘了告诉她的事。

      以前乔以南不知道,在门口懵了又懵,手里捏着终于有大进步的期末成绩,提心吊胆问出那句:“我们又要搬家吗?”
      她这样的性格,每换一个地方,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但是现在不同,她知道故事背景的走向,语气淡然:“回家吗?”
      “是、是啊,”陶敏的歉意挂在脸上,“抱歉啊南南,忙忘了,没跟你说。”

      这一点也跟以前一样,交谈可以避免的小摩擦,相互理解。
      其他的什么都没变,只有她跟路北倾,陷入了时空产生的悖论闭环。

      “没事,妈……妈,”乔以南改口成小时候的叠字,拿起面前的机票,抚过上面印着的明天日期,“但是走之前,我想去个地方。”

      -

      乔以南又一次来到城中图书馆。

      “您好——是你啊同学,”笑起来更加温和的图书员已经记住了这个来过几次的高中生,“要再续一个月吗?”
      每月定时来的人很多,但像乔以南这种只借这一本还这么冷门的书的,只有她一个。

      再借?
      早一天之前,她还真有这个想法并打算实行过。
      只是现在,不需要了。

      “是这样,我们这边有规定,最多外续两次,不过你可以还了再借,”对方积极说明,看了看那本,“悄悄告诉你,这本没人借,你要是想再借,我可以直接扫给你,不需要等24小时哦。”
      城中图书馆规定,同一人借一本书最多续两次,归还后需等24小时再借同一本,确保书籍流动性达到最佳。

      “不用了,”乔以南从把书推到对面,“我是来还的。”
      “哦……好,”女生拿起扫描工具,在使用之前翻书找必需的东西,但是没有找到,“咦?借书卡不在吗?”
      “嗯?”乔以南探头,摘下书包翻找,“应该……在这儿,”她拍拍白净卡面上不存在的浮土,手腕一转将正面朝上递过去,”掉书包夹层里了,不好意……思。”

      卡顿的半秒,是当她再度注意到,借书卡上她的名字。
      只有,她的名字。

      “好——的!”对方接过借书卡,边核验边开朗地找些话题,“这书真的很冷门哎,你不借我都没看过,以后有时间我也借来看看……好了,没问题。”

      “谢谢。”乔以南空了手。

      就是这么冷门的书,路北倾也借过。
      虽然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

      -

      腊月二十五,回往本宁的飞机准时登机。

      乔光永拖着个小行李箱走在最前,其余放着各种乔以祥东西的大箱子提前做了托运;陶敏怀里抱着哄睡了的小孩,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免得上飞机再闹。

      没来川禾之前刻板以为南方的四季都是温暖的,生活过才知道,夏天热的出奇,冬天也没比家乡暖和多少。

      乔以南没带什么东西,只比平常多穿了条秋裤的照常穿着,常背作业的书包里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是她的全部行李。仿佛不管去哪儿,她总能轻装上阵。

      时隔四个月再乘飞机。
      只是这一趟,没有撞掉钱包的少年们,也不会再有露出额头的窘态。
      候机检票登机的每个环节,顺利进行。

      春运的票并不好抢,一家三口分在了不同区域。乔以南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跟决定放下一切、回川禾看看时一样,类似的中间过道位置。

      系好安全带,乔以南保留着自己的习惯,找到了推盖手机的飞行模式,点开了下载好的歌单。
      音乐旋律萦绕耳畔。

      “各位旅客,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现在是2011年1月28日,首都时间07点17分——”

      乔以南故意把歌曲调成跟那时一样,机组播报如实响起,却不是当时那种透亮熟悉的嗓音。

      飞机准时起飞。

      早起候机的困倦在静下后得以体现,乘客昏昏欲睡,整个机厢渐渐安静下来。乔以南靠上座椅,感受着机身慢慢穿过云层。仿佛发生在很久之前、又好像就在昨天的颠簸,此刻正平稳着,她却无比精神,毫无困意。

      四小时后,飞机平稳着陆。

      很多年没回这里了。不过乔以南对本宁的记忆,也差不多停留在现在的街景。高二下学期她会短暂因为乔光永工作的原因转到另一个城市,后来又因为奶奶盼孙心切,重新回到这里。
      再到后来考进江北大学,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

      挤满了人的机场,等候区外的爷爷奶奶已经站了许久,四处张望许久没见的后辈,又在看到后激动抱过襁褓中的婴儿。

      这也是乔以南后来很少回来的原因。免不了被父母唠叨学习和结婚的年纪,同样受不了被忽视的默然。

      所以渴望关怀,当那人撑伞出现。
      乔以南笑。
      都隔这么远了,时间,空间。

      可还是想想到他。

      -

      本宁的习俗,除夕当天,大多数家庭都是聚在一起过的。

      镇上的平房装修的不比楼房差,宽敞豁亮的客厅电视同步直播着春节联欢晚会,年夜饭摆上三两桌,喝酒的小孩的,麻将打的那叫一个响。

      好久没过过这么热闹的春节了。

      小孩们兴奋地跑到院外点鞭炮,霹雳嗙啷的声音和火花被外面更大的烟火照亮,每个人的手机都“叮叮当当”振动着,争做新春里的第一个祝福。

      乔以南不去跟小孩凑热闹,坐在沙发的茶几上靠近看调到最大都听不清声音的节目,翻看手机班群里的消息。
      小方块的显示屏中,聊天框中的祝福一条接着一条,来自于班上每一位同学的祝福。她准备点进去,跟着发条“过年好”,可用久了的手机按键不听使唤,抖了一下跳到了另一个界面。
      惯性地,跳到了另一处早就已读的位置。页面中好友申请的条条框框,罗列在备忘的最终端。

      果然。扯过的谎,要用另一个谎去圆。发群消息的话,不就证实了她实际上是可以登陆的的吗?
      可以登陆了却还是不通过……吗?

      原来不是销声匿迹,而是时空错位,对接不上正确的轨道。

      想想,乔以南停下了发送的想法,群里新消息弹得很快,说不定根本没人在意谁落下来了。
      没一会儿,群里就盖出了99+:

      「祝大家兔年顶呱呱!」
      「辞旧迎新啊过年啦——」
      「我家年夜饭「图片」」
      「同步转播同步转播——快看!下首歌是我偶像!」

      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旋律动听古风歌曲,乔以南想坐着仔细听听,奈何牌桌上的音量和室外烟花的声音太过集中,什么都听不清。

      “这几个月在那边待的怎么样?”有亲戚抓牌空隙问,“听说南方可暖和。”
      “都差不多,”陶敏自摸牌面,“顶多算一个湿冷一个干冷。”
      一桌人围着一起大笑。

      乔以南轻轻呼气,走到外面吹吹北方室内暖气的燥,随意插上耳机,抬头望不间断从各个地方燃放的礼花,在空中绽放出最美的瞬间。

      可惜美丽短暂,夜空中一闪一闪的飞机航空灯,倒成了持续跳跃的闪亮。

      乔以南望向天空。
      璀璨的,像那个人光明的未来。

      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拿出手机。
      扯了的谎圆不过去,可手机短信,从来没做过承诺。
      既然路北倾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既然他也群发给她过祝福……
      那么,她为什么不可以。

      原来在那么多被她忽略的瞬间,其实他早就示过了好。
      而且每件,都是真心实意。

      乔以南一字一顿,敲下那串她拨打过很多次、已经彻底记住的数字。
      打出来的内容,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路北倾。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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