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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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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将趴在纪归身上,手去摸他的脸,四处查看,似乎在确定他好不好。
饶是见惯风雨、在朝堂上从容淡然的人,此刻也愣住。
纪归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更别说大夫了,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哆嗦着手,“这、这……这姑娘……”
“哪里……哪里,不舒服。”
她着急地说,捧着纪归的脸,看来看去。
但是,没看出哪里不正常,他的脸除了苍白一些,看不出痛苦。她心中不解,困惑地皱了眉,视线往下,看见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便焦急去扯他衣裳,似乎想查看是不是这里难受。
纪归立即抓住她的手,“我没事。”
老大夫转开了头,颤颤巍巍地说:“您今日情况还好,老朽先下去了,您吩咐要拿的药膏也已经放在博古架上,先生有事再传唤……”
说完,老大夫急急忙忙出去了。
阿随脸色尴尬,上前又不是下去又不是,只得走到门边守着,假装看月亮。
门外,小宜追过来,想要进去,“先生还在里面呢,她怎么……”
阿随绷着脸,表情古怪地朝她摇头。
小宜满头雾水,只好停住脚步。
屋内,少女趴在纪归身上,看着他钳制着自己的手,又看看他,撅嘴说:“不舒服。”
纪归回过神,立即放开了她,“抱歉。”
她摇摇头,重新凑过去,捧他的脸,“说,你。”
她的意思是,问他哪里不舒服。
纪归明白过来,又怔了怔。
“我……没有不舒服。”他移开视线。
她趴在床沿,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很清澈,很稚嫩的眼神,像找到可以依赖的人的小兽,把他牢牢看住。
许久,纪归想起什么,低声问:“脚底的伤还痛不痛?”
她愣好久,拨浪鼓一样摇头:“不、痛。”
纪归只说:“脚伸过来,我替你上药。”
她瑟缩一下,缩起脚,“不要。脏。”
纪归没说话,把她捞过来,从床头拿了药膏,把她的脚搁在他膝上,替她涂药。
“痛的话就说出来。”
她看着他,发了好久的呆。
冰凉凉的脚因为踩了石头,到现在还针扎似的疼。
她其实不舒服,但是习惯了,所以不在乎。
可平生第一次,有人把她揣在怀里,用他的温度替她暖脚,替她上药。
原来被人爱护,是这个感觉。
她忽然起身,扑进纪归怀里抱住了他,脑袋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纪归笑笑:“没事了。”
他似乎在等她情绪平稳,才慢慢推开她,让她坐回去,扬起一个温和的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头。
她没有名字。
别人都叫她小乞丐。
纪归抚了抚她的头发,“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她立即抬头,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点头。
“你喜欢什么呢?”他说。
她没有什么喜欢的,她只摇头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他。
只要是他取的,她都喜欢。
纪归移开视线,注视着不远处跳跃的烛火,微微出神,“我记得,今天是……七月廿十。”
安静的室内,他的声音如同一泓清泉,温柔流淌。
“叫廿廿,好不好?”
廿、廿。
廿廿。
她把这两个字在唇边反复念了几遍。
真好听。这两个字念起来的时候,唇瓣上下贴合,有一种过于柔软的缱绻。
“廿廿。”她巴巴地看着他。
纪归笑说:“对,廿廿。”
这是她的名字。
廿廿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心里的欢喜涌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就像是这辈子的欢喜都聚集在了这一天。
有了名字,就好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她有家了,她再也不用流浪了。
廿廿欢喜地抱住他,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纪归不防她如此,身体似乎僵住。
廿廿却还似乎觉得不够,捧着他的脸,又朝他凑过来,想再亲他。
她被纪归推开。
他的手挡着她,她亲不到了。
廿廿看着他,逐渐困惑,“亲……亲。”她想和他亲亲。
纪归居然不敢碰她,只皱眉说:“廿廿,不可以。”
廿廿的视线移过去,落在他的耳朵上。刚才他的耳朵好像没有这么红……她新奇地伸手碰了碰,心想,是不是亲他一下,他的耳朵就会变红?
廿廿觉得很新奇,低头抱住他,把自己的脸颊凑过去,亲昵地蹭了蹭他微凉的脸。
过了片刻,趁他不再警惕,又飞快地、蜻蜓点水地又亲了他一下。
亲完,她就身姿敏锐地跳下床,跑开好一段距离,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观望他有没有生气。
纪归呼吸起伏加深了些。
他无奈:“你不听我的话吗?”
他好像生气了。
廿廿僵住了,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语气里隐隐的怒火。
她赤脚站在地上,不安地蹭了蹭脚,抬头看看他,小兽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慌张。
可是纪归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看她,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廿廿有点怕了。
她怕他讨厌她了,就会把她丢掉。
“没有、没有不听。”她不停地摇头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纪归也没有回应她。
廿廿急了,索性跑到床边抱住他,头贴在他的胸口,“不、不生气。”
不要不理她,不要把她丢掉。
她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她不想走了。
察觉到怀里身体的颤抖,纪归终于心软,轻叹一声,手抚上她的发。
“我没有生气。”
搁在胸口的脑袋还是没起来,纪归唇边露出笑,又说:“以后不能随便亲人,知不知道?”
廿廿瓮声瓮气的:“没有、随便。”
她没有随便亲人。
纪归无奈,“只有喜欢的人才能这么亲近,知道吗?”
廿廿立刻起身,看着他:“喜欢,你!”
她喜欢他的!
纪归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愕然片刻,可很快,他摇摇头,垂下眼说:“不,廿廿,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就,是!”廿廿坚定地说。
除了他,她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从今往后,她要最喜欢他,最最最喜欢他!
纪归没有看她,因此也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执拗,他移开视线,似是喉间疼痛,以手掩唇,低咳几声。
廿廿见他难受,慌忙过去替他顺气,“哪里,哪里……难受?”
纪归含笑:“无妨。”
他一贯这样。
廿廿见他好一些,想起什么,忽然指着自己,小声说:“廿廿。”然后又看向他,眼巴巴的,像是在询问什么。
纪归看懂了。
她在问他的名字。
他笑笑:“我叫绥之。”
廿廿歪头,秀气的眉皱起来。
绥之?
纪归说:“我名纪归,绥之是我的字。”
他说完,见她依旧困惑,又含笑解释:“寻常,绥之这个名字,没有多少人知道。”
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他告诉她了,是不是就是说,她是特殊的?
廿廿望着他,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阿之、阿之。”她翻来覆去地念这两个字,眼里都是他,似乎越叫越欢喜。眉心一点小痣,仿佛带了温度,鲜活生动。
纪归对上她炽热的眼睛,怔了怔,很快他反应过来,避开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