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重》影墨苏笙

58、第五十八章：离家

　　纪莳的手伤还没好的时候，家里传来小姑子丁复琪要出嫁的消息。

　　高红梅找人算好了日子，打了好几通电话叮嘱纪莳最近不要回家，因为纪莳的生辰八字和丁复琪的八字相冲，算命先生提议这两人近期最好不要碰面。

　　至于是真的八字不合，还是别的原因，纪莳也无心追问。

　　“你提前两天回去，把圆圆带下来吧。”纪莳挂了高红梅的电话，就跟难得肯窝在租房不出门的丁复元说。

　　纪莳还记得大姑子出嫁前夕，丁圆圆难过的小脸。

　　身为母亲的她，不能忽视女儿被嫌弃而难过的情绪。

　　丁复元眼睛并没有从码报上离开，他说：“说得你女儿不用上学似的，我小妹这回是白天出门，你女儿只需在细叔家里住一晚上呆到第二天下午就可以回家了，你瞎操心什么呀？”

　　“得，我自己请假回家带她过来。”纪莳也懒得跟他吵。

　　有些事情指望不上旁人的。

　　不过，纪莳回家前还是提前给高红梅去了电话，把她要带丁圆圆到深圳住几天的事情提前通知高红梅，也让高红梅提前做好让丁复琪不与她碰面的安排。

　　高红梅在电话里头一直劝，但纪莳坚持要回家带丁圆圆走。

　　嫁入丁家将近八个年头的纪莳，头一回这般硬气，谁劝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自从得知丁复元辞职，家里的经济担子全压在纪莳肩上，丁家父母对纪莳的态度比往时有好转。

　　收入决定家庭地位，果真是真理。

　　因此，听说纪莳要回家带丁圆圆走，丁家父母也不敢有太多的意见，只是提前让丁复琪去细叔家先避开，不让她与纪莳碰面。

　　得到高红梅不是很情愿的回应，纪莳也不拖延直接电话跟厂长请了假。

　　次日，天刚蒙亮纪莳就打车到车站买了回去的票，一到家简单给丁圆圆收拾一下接下来几天需要的用品，亲自去一趟学校替丁圆圆请了假，随即买了当天返深的汽车票，带着丁圆圆返回深圳。

　　“妈妈，还疼吗？”在汽车上，丁圆圆小心翼翼地轻抚着纪莳吊着夹板的手，脸上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心疼。

　　纪莳用另外一只手反握住丁圆圆肉肉的小手，安慰她道：“就刚开始有点痛，后来就不痛了，但医生叔叔说为了让骨头恢复得快一些，就装了这个辅助小工具，所以就看着严重，实际还好，圆圆不用担心妈妈。”

　　“嗯。”丁圆圆低低应了声，但她的情绪仍然还是很低落。

　　纪莳注意到了，问她：“怎么啦？是不是想爷爷奶奶啦？”

　　丁圆圆猛摇头，咬了咬唇，大概怕纪莳担心，她说：“有一点点想，但是我不是为这个不高兴。”

　　纪莳没有插话，她向来对小孩子的教育很上心，她觉得小孩子不管年纪多小，都有他们独立的思想和表达的权利，身为长辈的都得将他们与成人一样对待，该给的尊重不能少。

　　丁圆圆也喜欢纪莳能给她足够的空间，因此就算留守在家，在她心里纪莳仍然是排第一位。

　　“我知道妈妈的手不是自己摔的，我偷听到奶奶和爸爸的谈话了，是因为妈妈不让爸爸拿圆圆的学费去赌博，爸爸把妈妈摔伤的！我讨厌爸爸，但奶奶批评了我，说我不该为个外人伤了爸爸的心，可是妈妈明明是我的妈妈，又怎么会是外人呢？妈妈明明这么好，他们为什么老是说妈妈的坏话呢，呜呜……”丁圆圆到底年幼，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感，把话往外一丢，自己也控制不住眼泪外往冒。

　　纪莳先前并没觉得自己有多惨，但丁圆圆的眼泪让她的心揪成一团，她红着双眼，避开伤着的那只手，将小声哭泣中的丁圆圆搂进怀里细哄：“乖，圆圆不哭，妈妈没事……嘴是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由他们说，咱们不听就是了，咱们不但不要听还要过好给他们看，时间久了他们就自讨没趣就不再说三道四了……”

　　纪莳哄了很久，丁圆圆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小孩子哭过之后，精神力都不怎么足，她坐在纪莳腿上，靠在纪莳怀里昏昏欲睡。

　　“还要好一会儿才到，困了就眯一会。”纪莳上车前特意多带了一件外套，此时正好裹在困意连连的丁圆圆身上。

　　丁圆圆轻轻挪了个姿势，搂着纪莳的腰轻轻打着磕睡，在眯神前，她嘟囔了一句，虽然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耳灵的纪莳还是听到了。

　　丁圆圆说：“妈妈，过年你还是回太奶奶家过年吧，这样你比在爸爸家开心。”

　　纪莳搂紧了些怀里早熟的人儿，眼泪有些控制不住要脱眶而出，但又怕再次吓到懂事的她。

　　每当这个时候，纪莳心里都五味杂生。

　　她既庆幸当初没听丁复元说将胎儿打掉，让她拥有丁圆圆这样贴心的小棉袄，又惭愧让丁圆圆降生到这样一个复杂的原生家庭，让她小小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

　　丁圆圆在深圳住了一个星期，纪莳带她去了野生动物园、海洋世界、仙湖植物园这三个地方玩，剩下的另外几天娘俩呆在租房，按照丁圆圆班主任叮嘱的做期中考试复习。

　　快乐的日子总是眨眼即逝。

　　很快到了娘俩又要分离的前夕。

　　这一晚丁圆圆要赖着跟纪莳睡一块，纪莳只得将丁复元赶到丁圆圆的小房间里睡，让丁圆圆和自己一块睡。

　　等丁复元抱着枕头被子出门，丁圆圆快速将自己的外衣扒掉，滚进柔软的被窝里朝纪莳招手：“妈妈，快上来，我有小话和你说。”

　　“搞怪。”纪莳笑了句，但反锁房门后往床跑去的速度并不慢，等和丁圆圆窝在同一个被窝里，“来让妈妈听听圆圆的小话是什么。”

　　丁圆圆半窝在纪莳的怀里，她还记得不能碰到纪莳受伤的手，她说：“妈妈，如果你不喜欢爸爸家，你不用为难自己，干脆不回这个家算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你。所以，你不用为了我，而让自己受委屈。”

　　感情白天高红梅唠叨她的话又被丁圆圆这小影子给听了去。

　　白天里，高红梅说：“听说你带丫头去了好些地方，你大姑说那些地方一张门票都要好几百上千块的，你们怎么舍得花这些冤枉钱。”

　　“妈，没这么夸张，就野生动物园的门票贵些，另外两景点有优惠券都没花什么钱。”纪莳说。

　　高红梅还是心疼：“好几十也是钱不是？再说了复元现在还没工作，你那点工资能撑这个家几年呢？”

　　纪莳：“妈，您有这个担忧不如去说丁复元，让他务实点找份工作来做，也比他这样游手好闲，能让你们有保障！你们也别指望我能一直养着这头家，如果不是圆圆……”

　　后面的话，纪莳没说出口，也觉得没必要。

　　高红梅也不傻，马上反应过来了，她不愿意：“你要怎么样？难得你还想和复元离了不成？不行，说什么都不成！没妈的孩子有多苦，电视剧都经常有演，你就忍心让圆丫头过这种一出去就被人笑话的日子……”

　　“妈，我明天还要去深圳，我要去收拾一下，我先不陪您聊了。”纪莳打断高红梅的叨念。

　　这些人永远抓不住重点。

　　他们的面子永远是排行首位。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妈妈……”

　　丁圆圆怯怯的声音，将纪莳从下午的谈话中拉了回神。

　　纪莳凑过去亲了丁圆圆一下，笑道：“怎么越来越跟个小管事儿一样，什么你都操心。大人的事大人会解决的，你这小管事佬就少管些吧。只要看到你健康开心，妈妈就谈不上委屈。”

　　“可是……可是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丁圆圆噘起嘴，似乎不是很满意纪莳说她管事儿。

　　纪莳捏了捏丁圆圆那能挂起油瓶的小嘴巴，笑道：“别担心，你妈妈没那么弱，他们伤不了我。”

　　丁圆圆的眼神扫向纪莳带着夹板的手，眼神中装满怀疑。

　　纪莳笑道：“这次是意外，绝不再犯！”

　　“妈妈，下次他要拿钱由他拿，你别跟他硬碰，鸡蛋难敌石头，不然受伤受痛的是你自己，你等他作完了你直接报警，让警察叔叔教训他！如果他再不听话……妈妈……你就离开，不用管我，等我长大了我再去找你，这样子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丁圆圆的话，让纪莳既暖心又心酸。

　　她给自己生了个贴心小棉袄，却让小棉袄生在了一个不是很温暖的家庭里。

　　“妈妈能去哪，妈妈哪儿都不去，妈妈要和圆圆在一起。睡吧，明天妈妈带你去海边看你最喜欢的小海鸥。”

　　丁圆圆悄悄松一口气的小表情，并没能瞒过纪莳。

　　唉……再早熟的人儿，心里头偷偷藏着的小渴望还是会在不自知的情况出卖了她。

　　自这一夜之的后，丁圆圆对纪莳的依赖性又深了一层。

　　高红梅担心纪莳真有一天会带着丁圆圆离开，一边对纪莳时刻防备着，一边拘着儿子在家不准再上麻将桌。

　　也许是在家被父母的唠叨多了，让丁复元稍微有一些改变。

　　再到深圳，他不再没日没夜地去打麻将，而改成了当家庭煮夫。

　　能让纪莳一下班到租房，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有时纪莳看到丁复元七尺男儿躬着身子在阳台替她洗衣服会于心不忍，但还没好利索的手腕提醒她这男人一闲下来有多渣，她就熄了抢他手中的活干的心，将时间花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从上次回家听了丁圆圆的话之后，纪莳再到深圳就利用碎片时间来做学历和专业的提升，她希望再辛苦一两年，有能力将丁圆圆重新接到自己的身边，提前结束丁圆圆这种可怜的留守生活。

　　丁复元的回归家庭，让纪莳过了小半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日子。

　　在她心底快要熄灭的幸福婚姻的小火苗，似乎有重燃的希望。

　　因此，两人也不再是以前那种同床异梦的日子。

　　有时候两人情动的时候，丁复元不愿意做防护，劝说纪莳反正也到了二胎的年纪，不如顺其自然。

　　纪莳一句话便将两人之间的理智拉了回来，她说：“你还想要多一个丁圆圆？”

　　丁复元无业游民，纪莳再怀上二胎，极有可能再重走一次怀丁圆圆以及丁圆圆降生后的路子。

　　男人愿意过这种日子，纪莳也必不肯的，一个丁圆圆已足够她愧疚一辈子，何必添一笔！

　　眨眼又到过年。

　　这一年，丁复元不在原公司上班，纪莳无需像往年一样等待他一起到年三十才回家。

　　纪莳上班的工厂到腊月二十五就开始放假，整个年假一共二十天。

　　心里挂念着孩子，纪莳在放假前一周就开始收拾行李，等厂子里的聚餐一吃，她和丁复元就坐了当天的汽车回了有丁圆圆的家。

　　丁圆圆见到纪莳也很高兴，特别是听说纪莳可以在家里陪她二十天，丁圆圆的脸上是难得洋溢着孩童的纯真笑容。

　　这一次过年，两个姑子不来家里过年，年货准备的担子全落在了纪莳肩上，幸好有个贴心的丁圆圆在身边陪着，纪莳的日子倒也不难过。

　　大年初二这天，纪莳起得有些晚，当她睁开眼睛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候已过了十点。

　　身边这些天又跑来跟丁复元抢床位的丁圆圆的床位已凉，她大概是见纪莳这些天也累得够呛，想让纪莳多睡一会吧。

　　自从上班之后，纪莳就鲜少有起得这么晚的时候。

　　再加上先前月子没坐好，腰受不了累，躺久了全身就像被大车辗过似的。

　　因此纪莳活动着僵得不行的老腰，起了身，快速洗涮完去寻丁圆圆。

　　二楼静悄悄的。

　　难道人全到一楼？

　　纪莳带着疑惑，往一楼走，到一楼寻了一圈，照样是空无一人。

　　丁家过年从来都不走亲的，就算出去玩，也都习惯吃了中饭再出门的，这会儿家里人影都不见，就很不合常理。

　　纪莳打丁复元的手机。

　　“你们都去哪……”

　　“妈妈，我们来大姑家了，你等一下，我到远一点的地方跟你说。”电话那头是丁圆圆兴致不是很高的声音。

　　大概是旁边的人说话声音太大，丁圆圆要换个地通话。

　　纪莳冲洗电饭锅胆的动作一顿，关了水龙头，擦干净手上的水，拿起了放在橱柜上开着免提的手机，走到饭厅里坐下，并等待着丁圆圆的回应。

　　“好啦，妈妈我们可以聊啦。”丁圆圆的声音有些轻喘，大概是跑得急了。

　　纪莳：“以后接电话不用这么急，妈妈会等你的。”

　　“嗯。”丁圆圆轻轻应了声。

　　纪莳问她：“你们全都去你大姑家啦？你爷你奶也在？”

　　“嗯。”丁圆圆又应了声，她有点小生气，向纪莳打小报告，“妈妈，以后你别给大姑家的小娃娃买新衣服了，她都不把你当家人，你没必要理她。”

　　“不让我们跟你提我们到她家做客，就是大姑说的，奶奶还说‘一个外人，你至于气性那么大么？’……不过，妈妈你别生气，叔叔说她们是白眼狼，奶奶生气想骂人，但见小婶婶也在，奶奶不敢骂，只敢在背后和大姑说叔叔不分是非。”

　　“嗯，我知道了，圆圆在大姑家玩得开心吗？”纪莳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丁圆圆答非所问，“我喜欢在有太奶奶和叔公叔婆舅舅们木木周火火的家里过年。”

　　因为在那里，她就是所有人眼里的小公主。

　　丁圆圆这孩子哪有什么重心思，她只想当受关注的小公主。

　　纪莳知道那些没谱的大人肯定又在丁圆圆跟前说了什么，于是她安抚丁圆圆道：“圆圆喜欢太奶奶家，等我们有空再去。不管在别人口中听到什么，你也不用理他们，圆圆你要记住，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我们会一直爱你的。”

　　“才不是！”丁圆圆气冲冲的吼了出来，大概是真被伤害到了，她的声音都带上颤音，“他们还是嫌弃圆圆是个女孩子，大姑说要给爸爸介绍个小老婆，要生个弟弟，爸爸答应了！”

　　“圆圆……把电话给你爸。”纪莳自己都有点佩服这个时候了她还能沉得住气。

　　电话那头又传来丁圆圆跑走的声音。

　　“你又什么事？”丁复元很不耐烦的声音。

　　纪莳：“你把丁圆圆先送回来。”

　　“毛病，晚上就回去啦。”

　　电话被挂掉。

　　纪莳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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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烨：到底还有多久圆圆表姐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