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重》影墨苏笙

14、第十四章：关于周嘉的消息

　　周嘉的离开，纪莳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星期。

　　纪家老人上了年纪，并没有察觉到纪莳的不对劲，但是身为纪莳班主任的丁建宇却注意到了。

　　丁建宇头一回占用学生的体育课。

　　这位有幸让丁建宇破例的学生便是纪莳。

　　“纪莳，你知道今天老师喊你来是做什么吗？”丁建宇问纪莳。

　　纪莳在这个时候了，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她低着头说：“我退步了。”

　　唉，丁建宇摇了摇头，但还是硬下心肠说教：“我不止一次说过你很聪慧！你这个脑子我们班上没人能超过你，但聪明不等于成功。你现在这个状态如果不调整好，到了大考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变得更糟糕。虽然以你现在的成绩县城一中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初中的基础不打好，等你上了高中，你就会发现力不从心。”

　　“丁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会调整自己的。”纪莳保证道。

　　丁建宇点了点头：“你从初一开始就跟我的班，你的人品老师是信的。老师也知道你不是故意让自己退步，如果你生活上或者学习上遇到难题，你都可以向老师唠唠，老师早已把你当成是自己的闺女看待，希望你能用现在的刻苦学习换来光明的前程。”

　　“谢谢丁老师，我会不负老师的厚望的。”纪莳道谢。

　　丁建宇放人：“你能明白的老师的苦心就好。去吧，去跟同学们好好放松自己，下一节课开始用心上课。”

　　纪莳朝丁建宇深鞠一躬，转身跑出级室。

　　“这是预希望杯拿了一等奖那位学生么？我听说她这次月考在级里连二十都排不上，是不是早恋所以才耽误了学习？”有同级的老师问丁建宇。

　　丁建宇护短道：“张老师，可别胡说！我们纪莳的心思从来不放在于学习无关的事情身上的。至于这次退步，应该是心里装着家事重了，所以一不小心被影响到了。”

　　“唉，这小姑娘平时看着挺开朗的，其实她的身世也挺坎坷的，小小年纪爹妈离婚，她被扔给年迈的老人抚养，上次我去家访时，她下了课还要到邻村去搬砖头赚生活费呢。”纪莳的英文老师叹道。

　　有老师诧异道：“不能够吧？这种聘请未满十六岁的用工是违法的呀。”

　　英文老师解释道：“也不算童工，她这是去亲戚家里勤工俭学利用零星时间做点零活并没有存在劳动关系。不过，按我来说她应该申请贫困生补助，将心思全放在学习上面，这才是她这个年纪应做的。”

　　对于英文老师提到的这个，丁建宇也无奈：“上回我跟她聊她申请贫困生补贴时，她说她家老人不同意她申请，说是学校里比他们更困难的学生大有人在，他们不该占了这些比他们更困难的孩子的救命钱的名额。唉，这么明理的老人，这么懂事的娃儿，在这山城都少见，也不知她爹妈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家庭说散就散，连亲生闺女都说撒手就撒手。”

　　“唉，可不是呢，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师们在背后替纪莳心疼，纪莳不得知，但她能感受到丁建宇以及各课任老师对她的格外关照。

　　晚上回家写完作业之后，纪莳在窗口前坐了半宿，第二天起来，她所有的劲头都放回了学习上面来。

　　这是纪莳在山城中学初中呆着的最后两个学期，随着中考的日子临近，各种堂测、周测、月测接踵而来，随着学习任务的加重，纪莳眯着眼看东西的习惯越来越自然。

　　等大人发现她这个倾向的时候，验光的老师说，这小孩该配近视眼镜了，否则孩子的近视度数只会越来越高。

　　于是快临近国庆假期时，纪莳也用自己搬砖头的钱配了人生中的第一副近视眼镜。

　　戴上了眼镜的纪纪莳，周乐这些皮孩子再上门也拐不到纪莳一块出去追鸡撵狗。

　　用苏文怡的话来说，纪莳是真的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知道男女有别，知道害羞了。

　　周一凡出事时，当天是周末。

　　当时苏文怡正带着周吉、周乐和纪莳在地里帮纪家收红薯。

　　“他婶子，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市里，周一凡出事啦。”同在市里一起上班的村民跑到地里喊人。

　　苏文怡当时就摇摇欲坠，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周一凡到底怎么了。

　　那村民说眼看还有一个月到过年，同去做工的工友就想让包工头把去年欠的款先结了，大伙再做工。

　　包工头不但不还钱，还带人把大家揍了一顿，包工头觉得是周一凡起的头，让人用铁棍下死手地往周一凡身上砸……

　　等警察赶到事发现场时，包工头已经带着人逃逸，剩下一地的伤兵，这些伤兵里头就属周一凡伤得最重，现在人还在重症抢救着。

　　苏文怡这回是真真实实晕倒过去。

　　在场的人赶紧手忙脚乱给她掐人中，以及涂清凉油。

　　好一会儿，苏文怡才悠悠转醒，她握着朱佐芳的手托付道：“我得去市里一趟，家里麻烦婶子帮我照看一二。”

　　“唉，放心吧，一凡做的善事多肯定会大步跨过的，至于家里，你就甭操心，我和你叔帮你看着呢。”朱佐芳安慰她道。

　　苏文怡泪目连连，点了点头又对周家兄弟说：“老二你明年就要中考了，功课是不能落下的，你在家里跟着你爷你奶，记得用心念书。老三跟我去一趟市里……看你爸。”

　　“妈，我也……”

　　苏文怡一抬手，阻止了周吉要提的要求，她说：“听话，家里的鸡鸭你放学回来记得要喂。”

　　周吉红着眼，气鼓鼓，但他没有再提要跟着去市里的话。

　　苏文怡见周吉听话了，起身对来报伤情的村民说：“三哥，您先等我会儿，我回家收拾收拾就跟您一起去市里。”

　　“他婶子，你也不要太上火，他叔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三哥劝道。

　　苏文怡一抹脸上的泪水，无力地笑了笑说：“但愿如此。”

　　说完，她带着周乐匆匆往家里赶。

　　周吉把手里的锄头一丢，一股坐在地上，盯着地上的那堆红薯出神。

　　“周吉，你别太担心，咱叔会没事的。”纪莳上前安慰周吉。

　　许久，周吉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但纪莳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及无力。

　　周一凡虽然死劫终于躲过，但活着受罪。

　　手术之后医生说周一凡腰椎神经严重受损，以后能自行走动的机会很渺茫，如果后期再有恶化，还得再次手术。

　　另外让周家人雪上加霜的是，肇事者在外头欠债严重，就算法院判了赔偿，周家追上门也拿不到几个钱，因为包工头的财产已经被其他往来债主搜空。

　　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对方拿不出钱来赔偿，周家只有自己垫付医药费和住院费。

　　等到风险期一过，周一凡不敢再在医院里躺着，要求回家调养。

　　医生再三劝说，见周家也实在困难，就开了药和列了注意事项，让周一凡办理出院。

　　见周一凡被村里的叔伯抬回家之后，周吉与周乐都趴在周一凡床前痛哭一场，另外一头的苏文怡也与纪莳抱着低泣。

　　“你……你们这是替我提前哭丧么？”尽管周一凡身子还虚弱，但他眼瞅着一屋子的人在他床前痛苦，忍不住开玩笑。

　　“净瞎说！”苏文怡听不得这些话，叱他。

　　周一凡挤出个笑容道：“谁让你们一副天蹋下来的样，啧……有点疼……”

　　“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再吃一片止痛药？”苏文怡把周家兄弟俩赶离床前，自己走过去问道。

　　“别……忍忍就过了，药吃多了终究不好。”周一凡强忍道。

　　苏文怡的泪又直往下掉，这男人一直为这个家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盼到老大要有出息了，却出了这事儿，怎生这么命苦呢。

　　“文怡，你别这样，这家都指望着你呢，你如果不坚强，我这熬着也没意思。”周一凡抖着手去握住苏文怡搭在他被面上的手，劝道。

　　苏文怡动了动嘴皮子，最终是一声长叹。

　　见苏文怡情绪稳定了，周一凡又转目看另外三个小的，他对站在门边的纪莳抬了抬手：“莳萝，走近一点，让叔瞧瞧你，这大半年没见，叔怪想咱莳萝的。”

　　纪莳抹了把泪上前，坐在苏文怡给她拿过来的椅子上，乖乖喊人：“叔。”

　　“嗯，咱们莳萝是真长大了，听说前几个月又拿了几个大奖，真出息。”周一凡夸道。

　　纪莳点了点头，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似的，但眼中的闪着认真的光道：“要是叔喜欢，我以后年年都拿奖回来给叔看。”

　　“哎，好好好……咱莳萝真有出息……”周一凡笑道。

　　他这一笑又扯及到伤处，额头的冷汗阵阵。

　　苏文怡见状，赶紧说他：“你这人真是，受伤了也不安分，有什么话不能等好点再说。”

　　“叔，您赶紧休息吧。”纪莳也加入劝说。

　　周一凡摇摇头道：“无碍，能感知到痛，说明我这人还在。你知道我当时倒下的时候，是半点知觉也没有么，那会儿我才叫慌。我那时没有恨意，全是不甘，我在想，我的老婆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走了她该怎么办？我半点也不舍得把她让给别的男人。还有咱们的小莳萝，咱要看着她长大，给她挑一门好婆家，不让她再受欺负。我也在想，我的老大出息了，考了个状元，到时候大学一毕业，再也不用像我这样吃了没文化的苦，做苦力活也就罢了还要受人欺负。我还在想，我的老二马上要上高中了，咱家又多了一个知识份子，多美。我又想，如果我不在了，老三这个不爱念书的，以后出到社会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周一凡越说声音越低，渐渐地只剩下轻微的呼噜声。

　　苏文怡替他把手放回被窝里头，对在场的孩子们轻声说：“你爸累了，咱们都出去，让他好好歇歇。”

　　周吉到嘴的不参加中考，变成了心里暗自鼓劲，至少要把高中念完。

　　周乐两只眼睛肿得像金鱼眼泡。

　　纪莳一步一回头，等出了房间，在大厅里寻把椅子安静地发着呆。

　　自从周一凡出事之后，周吉和周乐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周吉一到家再不也跑小卖部去看片子，而是躲进房间里做卷子，似乎要把这些年落下的功课全都补回来，甚至有不理解的知识点，还愿意开口向纪莳求助。

　　周乐一放学也甚少与村里的泥孩子追鸡撵狗，而是下课就回家主动帮苏文怡干家务活。

　　就连过年那段时间，村里的泥孩跑来怂恿他一起拿着鞭炮去炸泥潭，来回跑了好几趟，甚至连苏文怡都主动发了随便他要去哪就去哪野的话，都没能说动他。

　　这过年炸泥潭的事，曾经是周乐最热衷的事。

　　周一凡出院回家休养期间，纪莳每天会抽空到周家坐一会儿，帮苏文怡做些家务，或者陪周一凡唠唠在学校的一些事情，但她始终都没再见过周嘉。

　　周一凡一出事，家里失去了经济支柱。

　　而过了年的九月份，周吉就出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免学费范畴，这样一来家里又多了一笔开支。

　　周家开支压力大了之后，周嘉假期就没再回来过。

　　连过年周嘉都留在市里兼职赚钱，供弟弟上学、交自己的生活费。

　　纪莳能从苏文怡他们口中得知的就是，周嘉又不回来过节。

　　时间久了，纪莳只能在回忆中寻找周嘉给予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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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乐：“欧耶～我哥又给我寄变形金钢啦～”
纪莳：“我怎么没有？”
周乐得意道：“因为你不是滴亲滴亲的呀。”
纪莳：“臭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渣男！”
被抓的一脸花的周乐无辜道：“又不是我不给你买礼物，为什么要我受罪！妈～纪莳萝她打我……”
苏文怡：“你一个皮猴子，她挠你两下又不是什么大事，矫情！”
周乐：妈，我是您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