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试读稿》渔子酱酱

2、占卜夜莺（2）

　　至此，比娜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星峦总是带着自己到处乱跑。

　　星峦肯定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被皇家追杀了。

　　方才那些不是普通骑士，而是术骑士。他们至少有一位是火术骑士，骑着的马是在火焰中出生的浴火马，才能轻易焚烧掉整座小木屋。

　　比娜没有见过术骑士，她只从人们的传说中听到过。没想到这回撞着真的了。

　　讨厌。都怪这个又蠢又笨的破烂主人，要是他能聪明一点、懂事一点，怎么会被人追着逃！害得她这只可怜的小鸟也要跟着颠沛流离。

　　要不是星峦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类，还有许多亮闪闪的小玩意儿，她早就撬开笼子跑路了。

　　想到这儿，比娜狠狠地啄了一口星峦的脖子。

　　啄的有点儿狠，星峦疼的一个趔趄，差点儿从高空栽下去。吓得比娜不仅爪子更用力了，还把整个身体都藏进了星峦耳后的长发里。

　　好吧，高空飞行危险，生命只有一次，待会儿落地后再找星峦算账。

　　星峦这次飞了挺久。一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才拧开绿色小瓶。青色雾气徐徐从披风上脱落，重新回到瓶子里。

　　比娜忙不迭地从星峦肩膀上下来，鸟嘴一张，“哇”地吐出昨晚吃下去的月虫。
　　比娜：“……”

　　呜呜呜，竟然吐了。好心疼。

　　她歪扭七八地走了几步，一双明亮的圆眼睛也变成了扁扁的椭圆形，瞅准星峦摊开的掌心，身子一歪倒了上去，然后动动脖子，收拢翅膀，表示自己非常难受，绝对不会再起来。

　　“乖比娜，喝点水？”星峦从一旁的灌木上拿下一枝子树叶，把上头的露珠聚在一起，递到比娜嘴边。

　　不想喝，没力气。比娜纹丝不动。

　　星峦眼眸中闪过一丝歉意，“再忍忍吧，比娜。”他把比娜捧在手心，望着遥遥无尽的北方，叹了口气，“离奥兰越远，占卜师的占卜精度就会越差。”

　　拉倒吧。比娜在心里偷偷吐槽。能力差的人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弱点，星峦一直都是占卜届的菜鸡。

　　听闻数百年前出了位天赋极强的占卜师，哪怕是在离奥兰最远的南方海湾，也能精确占卜出公主第二天会用哪根发簪。
　　可惜那位占卜师在百年的政权交替中站错了队，死的连灰都不剩。

　　星峦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我明明占卜到他们两日后才会来，谁知道竟然提前来了。”

　　比娜以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学术不精了，刚要欣慰地点头，就听星峦开始兴致勃勃地大谈八卦：“嘿，比娜，你知道吗，芬妮小姐未来的丈夫，就是方才术骑士中的一个！”

　　比娜：“……”

　　如果她可以吐舌头，现在一定会把自己吐成一只吊死鸟。
　　彼时星峦不担心芬妮暴露自己的行踪，还能保持一线吃瓜，也着实是个人才。如果特拉大陆有一个“最不知轻重缓急奖”，星峦绝对能蝉联。

　　“好吧，我说点你感兴趣的。芬妮最后成为银瓶侍女了，我没有乱说。”星峦眨眨眼，道。

　　果然，闻言，比娜抬头。

　　“在成婚那夜，她哭了，刚巧被睡醒的泪神看到。蒂尔斯实在是太喜欢她了，将她掳走做了侍女。”

　　比娜瞪大鸟眼，“啾啾？”
　　星峦听不懂鸟叫，她便用目光控诉。
　　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芬妮？成为神的侍女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泪神这种成天苦哈哈的小神。

　　“嘘。”星峦竖起一根手指，贴上嘴唇，“神不让说。你知道，神的旨意不可违背。”

　　此时比娜也分辨不出星峦是在说真话还是胡言乱语了。她继续保持瘫着的姿势，用眼神询问星峦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去那里落脚吧。”星峦读懂她的眼神，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城镇。

　　也只能这样了。他们飞了一夜，特别是要时刻保持平衡的星峦，早已精疲力竭。束手就擒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估计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要不停地换地方。

　　他们在弥亚小镇生活了一段时间，留下了各自独特的气味。从奥兰来的术骑士必定会随身携带金引线——用神纳犬的毛发做成的一种追踪器，跟上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太阳升起后会这一带变得很热。星峦一路小跑，赶在日出前抵达小镇，进了一家有些破旧的旅店。

　　旅店的老板娘似乎是第一次见从北方来的人，眼珠始终黏在星峦那头漂亮的银发上——他们本地人为了适应炎热的环境，男人从小便剃光头，女人则需要把头发削薄一半，再紧紧地盘在脑后。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北方来的夜莺。老板娘甚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一动不动的比娜。

　　“它真小。”老板娘挠挠自己的红色头发，“还有很多羽毛。”
　　当地的鸟又大又秃，来的路上比娜见到几只，瞬间感觉自己好看的像只仙女鸟。

　　“而且特别聪明。”星峦从不吝惜在旁人面前夸赞比娜，“这位女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先在这儿住下来，白天我会出去工作赚钱来付住宿费。当然，您可以选择把我当作无赖轰出去。”

　　南方人普遍热心豪爽，男人女人都是如此。老板娘哈哈大笑道：“没有问题，先生。不过您得告诉我您的职业，我好填登记表。”

　　“占卜师。”星峦道。

　　老板娘吃惊地睁大眼睛。自古以来，占卜师只爱在靠近都城奥兰的地方活动。据说那里磁场最强，星轨最亮，占卜的精确度要翻很多倍。像他们这种堪称荒凉的蛮芜小镇，连占卜师的影子也没见过几个。

　　老板娘的热情当即翻了几番，直接表明可以把阁楼免费提供给星峦住。只是阁楼很小，多年没人住过，需要简单打扫打扫。

　　穷人星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为了报答老板娘，星峦向她提供了一次免费占卜。并且用到了水晶球。

　　这是比娜第一次见到星峦用水晶球。对占卜师而言，卡牌是主要工具，水晶球起到提高精准度的辅助作用，而听起来很玄妙的占卜权杖只有能力无法参透卡牌的占卜师才会使用。

　　水晶球和权杖能帮助占卜师看到部分幻象，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对卡牌的读取才是真正的卜卦未来。

　　比娜不明白奥兰对于占卜师的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可是星峦已经需要用到水晶球了，想必情况是真的不太妙。

　　比娜接触到太多灰尘会打喷嚏流鼻涕，星峦便把她留在下面，先商去打扫。在这期间，比娜一直在和红头发老板娘玩儿，被喂了几只脆脆的碳烤甲壳虫。

　　甲壳虫很好吃，可是比娜却始终心不在焉。一方面是刚吐了没胃口，一方面是担心星峦。

　　虽说星峦每转移一次地方都会进行新的占卜，预测下一次逃跑的时间和落脚点，但是他的占卜已经出现巨大偏差了。从弥亚小镇仓皇出逃的这次，整整偏差了两日。

　　这种失误对占卜师来说是致命的。而他们现在离奥兰更远，星峦的占卜只会更不靠谱。
　　说不定他们过几日在梦中就会被捕。

　　比娜认为自己作为一只有良心且忠心耿耿的鸟，有必要和他面对面坐下来认真谈一谈，好好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共同商量对策。

　　不过令人头疼的是，她能听懂人话，而星峦听不懂鸟语。

　　比娜转转眼睛，目光落在满脸好奇、看起来单纯无害的老板娘身上。

　　·

　　第二天星峦一早起来，把阁楼的窗户推开，对着晨光眯起一只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头银发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柔顺的光泽。

　　“早上好，比娜。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按照平常，比娜这会儿还在赖床，根本不会理他。

　　星峦也没报任何期望，简单洗漱后下楼，准备操起老本行赚饭钱。然而他一只脚刚踏出阁楼门，比娜便扑腾翅膀飞过来，稳稳当当停在他肩膀上，还伸出小爪子帮他把耳边的一缕碎发理好，“啾啾”两声，算是道了早安。

　　“起这么早？肚子饿了？”
　　星峦边往楼下走边逗比娜玩。走到楼梯口，迎面对上一位披着深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正在慢条斯理地吃早茶。他的长袍异常华丽，深蓝色的厄祢索亚麻上用金线绣着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稍微动一动便暗光浮动，和周围赤膊的光头弗莱姆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朝星峦的方向看了眼，深蓝色的眼睛弯起，举起一只手朝这边晃晃。

　　比娜拍打翅膀飞到正给客人上茶点的老板娘身旁，兴奋地“啾啾”叫道。

　　“先生们，早上好！愿你们的心情都和今天的阳光一样灿烂！”老板娘用胳膊肘夹住托盘，晃动着肥胖的身躯，热情地跟在场的二人打招呼。

　　“米福尔先生，这位是从北方来的占卜师，星峦。”

　　“星峦先生，这位是物语师，米福尔。他正游历整块大陆，刚巧在我们小镇上休整一段时间。”
　　物语师，具有听懂万物语言的天赋。只要后天加以正确教导，自己不疏于练习，便能够熟练与各物种交谈。

　　米福尔身上的物语袍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两人握了手后，星峦把目光移到了比娜身上，用眼神询问：“这是你找的？”

　　这是比娜为数不多不同他商量变擅自做出行动。比娜略略心虚地垂下眼帘，假装自己没有看到星峦的眼神。

　　“是这样的，两位先生。比娜昨天拜托我找到能与自己主人正常交流的方法，所以我找来了米福尔物语师。他可以暂时充当你们的翻译。”

　　比娜张开小嘴，“啾啾。”

　　米福尔露出微笑，给星峦倒了杯酒，“快开始吧，星峦。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他模仿着比娜纤细的声音说。
　　比娜满意地点头。

　　“比娜，我想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问题。”星峦摊开手，直言不讳地表达对米福尔的戒备，“或许我能够理解你的意思，毕竟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时间。”

　　“关于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所有的物语师都会在完成翻译后将顾客的隐私烂在肚子里。”米福尔口气坚定地说，又望向两人中间的比娜，语气变得温柔，“你认为我可以相信吗？”

　　比娜点点头。每天只有她能单向理解星峦，星峦只能对她的鸟语一顿瞎猜，交流不通畅，她都快憋炸了。

　　最终星峦坐出让步，“好吧。米福尔先生，您如果不嫌弃的话，请随我到阁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