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宜室宜家》玉蕊檀心梅

69、小产

　　过了一些日子，娴贵妃与珂里叶特贵人前往咸福宫看望黄常在。
　　因着黄常在有了身子之后就和慧妃一样一直畏寒，因此虽然入了三月里，她殿中仍供着炭盆暖炉。娴贵妃、慧妃与珂里叶特贵人一进去，便觉得那暖意兜头兜脸扑来，不觉生了蒙蒙一层汗意。
　　黄常在裹着一条暗紫织花云锦被，整个人乏力地歪在床上，似乎呼吸有些艰难，一张脸也憋成了暗紫色，与那锦被一般无二。殿内焚着香料，连炭盆里也扔着一把佛手，被暖气一烘，种种香气织在一起，香是香，却让人闻着有些浑浊气闷。
　　娴贵妃忙吩咐道：“里头的香气太重了，快开了窗给常在透透气。” 黄常在紧紧拥着被子，往床里缩道：“娴贵妃娘娘，别开窗，有人要害我！”
　　慧妃忙笑道：“好妹妹，这是在本主的咸福宫，没有人敢害你！”她伸手摸了摸黄常在的脸，她身上脸上都热热的，出了好大一身汗，她忙取过绢子替黄常在轻轻擦拭了，温声道：“你别怕，告诉本主，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黄常在畏惧地缩在床角，惊惶地指着地上道：“好多蛇，好多好多蛇要咬我！要伤害我的孩子！” 珂里叶特贵人急忙掏出了几个缝制的香包，把这些香包银帐钩上，笑道：“你别怕，如今咸福宫里挂了好多驱蛇的香包，蛇一闻到气味就跑了，你安心住着就是。”又有些担心的说道：“黄常在似乎有些发热呢，你们去取些热水来给黄常在服下。”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黄常在总说自己头昏头痛，夜不安枕，”慧妃站在一旁插嘴道，“请了太医来看，说初初有孕之人的确会如此。而且因为黄常在夜不安枕，嘴上还发了溃疡，虽然太医已经开了清凉下火的汤药了，可黄常在嘴角的溃疡，似乎又比昨天大了一些……”
　　娴贵妃问道：“太医开的清热去火的药都给黄常在喝了么？怎么黄常在嘴上的口子长得更厉害了。”
　　伺候黄常在的环心道：“回娴贵妃娘娘的话，小主昨夜的晚膳贪吃了些鱼虾，那东西是发的，估计因为如此，嘴上的东西才长得大了些。奴婢也劝过，但小主说多食鱼虾可以让腹中的孩子聪明，所以宁可发些溃疡。”
　　娴贵妃无奈道：“那便罢了。但是你们都要记得，平日给黄常在服用的茶水都换成胎菊茶才好。”
　　正说话间，许太医便到了，娴贵妃忙让了许太医为黄常在看脉。许太医一径只是摇头：“小主连日来梦魇颇深，是不是？”
　　黄常在乏力地点头：“自从上次惊蛰日遇蛇之后，午夜梦回，常自不安。” 许太医会意：“一旦醒来便浑身发热，虚弱无力，心悸难安，更兼因噩梦而浑身颤抖，腹中隐然作痛，可有这样的症状吗？”
　　黄常在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太医说的全中了。虽然每日夜来清晨都如此不安，但白日里倒还好些。敢问太医，我为何会如此？”
　　许太医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道：“小主初次有孕，又在怀胎三月之时受惊，导致心悸烦乱，白日有人陪着开解还好，夜来入梦难免会想起。因着多日如此，睡梦不安，小主才会内火上升，嘴角溃烂。微臣可以开些安神的汤药和外敷治疗溃疡的药物，小主只要按时服用应可无虞。”
　　慧妃尚有些不放心：“可是黄常在有腹痛之状？” 许太医摆手道：“初初有孕之时，的确会有隐隐腹痛，那是腹中孩子在慢慢长大，牵扯到母体的缘故，不打紧的。”
　　慧妃想了想又问道：“黄常在身上总一阵阵发热，不要紧吗？” 许太医含笑道：“孕中体热，乃是常事。主子不信可以随时在黄常在身上搭一把，任何时候都一定比各位身上都烫。所以有些女子刚有孕身之时，常以为自己风寒发热，误服汤药，以致没了孩子。其实只要看过大夫，都会无事的。”
　　慧妃不免失笑，亦带了一分感慨：“是啊，要本主这样一个未有生育之身来照顾黄常在，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还得多谢许太医提点。” 黄常在忙道：“有慧妃主子在，婢妾心里已经安稳许多了。若还是留在景阳宫，那才真是后怕呢。”
　　珂里叶特贵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前几日我经过景阳宫，看里头已经在重新粉饰了。大约是怕有蛇虫待过，你住着害怕。等一切都装饰好了，你也平安生下了孩子，便可以安心住回景阳宫了，想必到时候封嫔封妃成为一宫主位也是指日可待啊。”
　　黄常在微微一怔，抚着小腹含笑道：“我哪里敢奢望真能做一宫主位呢。从前在潜邸时我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小侍女，能有幸侍奉皇上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厚待了。现在我只盼着能好好安稳入睡，来日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好了。”
　　许太医在旁开好了方子，道：“启禀黄常在，因常在小主有孕在身，微臣不敢开太烈的药，以免损伤胎儿。所以安神汤药也好，外敷治嘴角溃烂的药也好，药性都极为温和，以保常在和胎儿安好为上，见效会比较慢一些，但请常在小主切勿焦急。”
　　黄常在脸上的笑意温婉得若三春枝头一朵粉灿灿的樱花：“太医能以我和腹中胎儿为重，我又怎会怪责太医呢。”
　　如此，娴贵妃、珂里叶特贵人和慧妃便陪着黄常在闲聊直至午膳时分。黄常在甚是热情，索性便拉了娴贵妃、珂里叶特贵人和慧妃一同用膳。几人推却不得，便也一同坐下了。
　　因着黄常在有孕，所有的菜品都是御膳房送了新鲜食料来，然后在咸福宫小厨房由黄常在自己的厨娘烹制，不可谓不小心。
　　这一日送来的午膳一共有十四道菜，分别是：瓜烧里脊、琵琶大虾、绣球干贝、炒珍珠鸭、奶汁鱼片、桂花鱼条、八宝鸡丁、香油膳糊、红烧鱼骨、鲜蘑菜心、玉笋蕨菜、砂锅煨鹿筋、罗汉酿虾丁、金腿烧鱼圆山鸡汤。
　　娴贵妃看着琳琅满目一桌菜色，不觉笑道：“难怪妹妹你口角的溃疡好得这样慢，每顿吃那么多鱼虾，饱了口腹之欲，便伤了自己的嘴了。” 黄常在不好意思道：“娴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婢妾原也不喜欢鱼虾腥气，但皇后娘娘怀二阿哥的时候一直大量进食，顿顿不离，所以二阿哥才会如此聪明伶俐……”
　　众人说笑了一回，又用了午膳，而后便也就散了。
　　原本以为黄常在可以平安生下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可是嘉贵人又怎么会是那打得死的小强呢？
　　于是黄常在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突然腹痛不止，又因为这次腹痛来得又急，才发作起来就立刻见了大红。等到太医赶来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
　　慧妃懵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的一双手上全部都是那都沾满了热而腥的鲜血。
　　太医们在里面忙碌得满头大汗淋漓，伸手去掐黄常在的人中，拿艾叶拼命去熏，又灌入大量的汤药，到最后，只得摊手道：“慧妃主子胎儿已经死在腹中，微臣也没有办法了。”
　　为了黄常在的身体着想，太医们不得不用药打下了黄常在腹中的死胎。
　　彼时众人已经赶到，而太医也已经捧了一个乌木大盘神色不安地走了过来：“皇上，胎儿已经打下来了，可是……”他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可是这胎儿有异，不像是寻常胎死腹中啊！”
　　此句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烦躁道：“胎死腹中本来就不寻常，难道还要你们来告诉朕么？” 许太医连忙道：“微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和赵太医轮番伺候黄常在的胎像，从诊脉来看，胎儿一直没有大碍。可是打下的死胎却……”
　　皇帝隐隐觉得不好，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脸色愈发难看：“死胎怎么样？” 许太医道：“从母体的脐带到死去的胎儿都周身发青，更可怕的是，胎儿已经成型，能看得出是个男胎，但……孩子却显然是中毒猝死的，若是长大分娩而出，按照中毒的情况，也可能是畸胎……”
　　许太医不敢再说下去，赵太医只得将木盘高高托起：“打下的死胎就在这里，皇上若是不信，可亲眼一观。” 皇帝迅疾地以两指撩起上面黑色的布看了一眼，娴贵妃正好瞥见，只见里面血肉模糊一团，中间那团血肉的确是透着不祥的黑色。娴贵妃心里一慌，差点没呕吐出来，她弯下腰，抵挡着胸腔里搜心搜肺的酸楚和恐惧。
　　皇帝紧紧的握住娴贵妃的手，以示安抚。
　　而富察皇后只瞧了一眼，一时间一个支撑不住，直接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刹那间，场面一片混乱……
　　张仪秀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变得无比疲乏——到底是六十五六岁的老人家了，又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的突发情况，身子骨哪里熬得住?
　　当下便回了慈宁宫。
　　咸福宫那边闹腾了一晚上，最后传来了消息：慧妃残害皇嗣又看护龙胎不利，降为慧嫔——这还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禁足于咸福宫;黄常在成为了“怜贵人“，她那未能来到人世间的孩子被皇帝追封为“悼念郡王”，也有了名字：永珒。
　　除此之外便是启祥宫的嘉贵人有了身孕。
　　没过多久传来消息：慧嫔死了——失子成疯的怜贵人用自己的发簪刺向了慧嫔的脖子，慧嫔躲闪不及结果刚好就被怜贵人刺中自己的颈动脉。
　　刹那间，血流如注。
　　等到太医赶到时，倒在地上的慧嫔已经是没有了气息。
　　而怜贵人亦是跑了出去，结果就这么跑到了御花园，和在御花园里散步的嘉贵人撞在一起，两个人就这么跌进了太液池中，双双沉了下去——怜贵人已经没有了求生欲，直接下沉;嘉贵人虽然有，但怎奈何她如今怀了孩子又不幸的小腿抽筋，于是也只能下沉了。
　　等到丽心与贞淑叫来人的时候，怜贵人与嘉贵人以及嘉贵人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就这么成为了这紫禁城的三缕幽魂——怜贵人一条命，嘉贵人一尸两命，总计两尸三命。
　　张仪秀想到嘉贵人之前的种种恶行，又想到了嘉贵人如今的下场，心中只觉得无比痛快——让她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如今可算是付出她应有的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