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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托付 ...

  •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娴贵妃醒转得快,立刻道:“是黄常在的声音,还不快进去看看!”
      娴贵妃一时情急,即刻带了人先赶进去,才进暖阁,却见黄常在吓得缩在暖阁的紫花梨卷草纹杨妃榻上,身上的锦被蜷成一团,她才唤了一声“黄常在”,却见黄常在大惊失色,整张脸白中泛着青灰,指着地上的绣毯惊呼道:“救我!娴贵妃娘娘快救我!”
      娴贵妃的目光触及地下,吓得几乎倒退几步,宫人们也止不住惊呼起来。原来绣毯之上,一条灰花斑斓的蛇盘绕其上,咝咝地吐着猩红的芯子,在地上摇摆不定。
      一个小太监惊呼道:“呀,这是蝮蛇,是有毒的!有毒的呀!”
      众人吓得退开十数步远,黄常在眼看那蛇越游越近,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娴贵妃心中慌乱不已,眼看那蛇一分分向黄常在靠近,更是害怕。万一伤及黄常在腹中的胎儿,皇帝才稍稍平伏的心情又不知要低落成何种模样。
      而黄常在也被吓得尖叫不止,那声音更是因为受惊过度导致发颤到变形:“救我!娴贵妃娘娘救我!”
      她心下一横,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你们宫里有没有雄黄粉?”
      那小太监忙不迭道:“有有有!这是宫里常备着的。”
      娴贵妃忙吩咐了他拿了雄黄粉来,照准那条蛇便泼了过去。那条蛇乍然受了雄黄的气味,一时行动有些滞缓,娴贵妃忙伸手取过碧纱橱边一根宫人扫尘灰的掸子,挑起那蛇的身体一撂,照着门口泼了出去,即刻道:“快找人拿大石砸它的七寸,务必砸死为准。”
      太监们原本吓得神魂未定,听娴贵妃这样吩咐,忙抱过雄黄粉撒的撒,寻石头砸的砸,不过片刻便将那条蛇处置了。
      黄常在呆呆地看着娴贵妃,片刻才放声大哭,扑入娴贵妃怀中,神色惊慌失措:“娴贵妃娘娘,娴贵妃娘娘,多谢您救了婢妾!”
      娴贵妃忙拿锦被裹住了她扶进寝殿躺下,方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忽然有条毒蛇在你暖阁里?”
      黄常在神色恍惚道:“婢妾本觉得困乏,在暖阁里歇息,并没让人伺候在侧。不承想梁上忽然掉下一条蛇来,婢妾当下便吓得叫起来。” 娴贵妃替她抚着心口,自己也是惊魂初定:“那条蝮蛇是有毒的,若是被它咬伤一口,不只是你,便是你腹中的孩子,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只是好端端的,宫中怎会有毒蛇?”
      阿箬替黄常在端了茶水来道:“常在小主喝盏茶压压惊。今儿是惊蛰,想来什么蛇虫鼠蚁都出来了。常在小主有孕怕冷,宫中还供着地龙,格外暖和,怕是因为这个招来了蛇也是有的。”
      黄常在接过茶才喝了一口,不由得手中一松,整盏茶都泼在了娴贵妃身上。娴贵妃还顾不得擦,却见黄常在蜷成了一团,一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一手按住了肚子痛呼道:“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说完这句话的黄常在就晕过去了。
      张仪秀、皇帝、富察皇后与慧妃赶来时,太医已经为黄常在开了安胎的方子。景阳宫中人心惶惶,娴贵妃一时也走不脱,一壁嘱咐了宫人们延医请药,一壁又吩咐太监们在墙根角落里遍撒雄黄与石灰驱蛇。
      四个人步履匆匆地进来,足下之风几乎惊起了静尘,娴贵妃正守在黄常在床头,见皇帝心急火燎进来,忙起身道:“太后娘娘万福,皇上万福,皇后娘娘万福。”
      皇帝忙扶了她起身,关切道:“黄常在如何了?”富察皇后亦心急不已:“太医已经来过了吗?怎会又是遇蛇,又是腹痛,本宫从乾西五所过来,一路上都心悸不已。”
      娴贵妃忙道:“俗话说,惊蛰到,蛇出洞。今儿景阳宫里竟不知从何处冒出条毒蛇来,黄常在骤然受惊牵动胎气,太医开了安胎药服下,黄常在已小睡片刻,现下应无大碍了。”
      皇帝见黄常在睡中仍有惊惧之色,不免怜惜道:“黄常在初初有孕,身体百般不适,今日又遇见这样的事,实在是要吓坏她了。” 富察皇后看了看周遭,担忧道:“皇上,黄常在身怀贵胎,此番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实在可怜。臣妾听闻蛇乃至阴至毒之物,突然间侵扰景阳宫,怕是有什么不利。”
      皇帝迟疑道:“皇后的意思是?” 富察皇后满面关切:“皇上,景阳宫靠近玄穹门,地气潮湿,若是往后再招来蛇虫鼠蚁惊扰了龙胎,该如何是好,依臣妾所见,不如让黄常在迁居别宫居住。” 皇帝诧异道:“迁居别宫?一时间要打扫宫苑出来,想来黄常在也未必能住得惯。”
      富察皇后道:“东西六宫中有些宫殿一直未有人居住,临时理出来也不便。本来黄常在也可迁居前头的永和宫,但永和宫大为不吉,自然是住不得的。黄常在初初有孕,最好是能有人照拂。”她的目光往娴贵妃脸上轻轻一扫:“今日黄常在之事,幸有娴贵妃在,才能一切无恙。不如就让黄常在迁居翊坤宫中暂住,等景阳宫肃清一切邪物,再请黄常在搬回就是了。”
      皇帝微微踟蹰,张仪秀开口道:“不可,翊坤宫已经住了娴贵妃、珂里叶特贵人以及两位阿哥,要是再加上一个黄常在只怕是要拥挤了。而且娴贵妃要照顾两个阿哥,珂里叶特贵人又没有经验,只怕是照顾不好黄常在。”
      想要我侄女背锅?做梦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黄常在微微□□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见皇帝在侧,不觉落泪道:“皇上来了,婢妾今日受了这番惊吓,实在是怕见不到皇上了。”
      皇帝忙安慰道:“不要胡说。朕还盼你为朕诞下一位阿哥呢。”他沉吟片刻又道:“黄常在本是皇后房中的人,坤宁宫也宽敞,不如还是让黄常在移居皇后宫中吧,有皇后照顾,朕也能安心。” 富察皇后转脸拭了拭眼角,不觉含了两分悲色:“本来照顾黄常在是臣妾分内之事。只是臣妾方才从乾西五所来,还未来得及禀报皇上,臣妾的二阿哥着了风寒,身子一直不好。臣妾正想亲自照顾,只怕分身无术,不能照顾好黄常在,反而有负皇上所托。”
      皇帝惊诧地站起身:“永琏病了,要不要紧?” 富察皇后一提起亲儿,不觉满面悲灼,道:“都怪臣妾疏于照顾,还请皇上允许臣妾将永琏从乾西五所接回,便于臣妾亲自照顾。等永琏痊愈之后,臣妾再送他回阿哥所。至于黄常在,本来臣妾可以将她托付给慧妃……”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慧妃听到富察皇后要将黄常在交给自己照顾,赶紧跪下谢恩——她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可是因为宫寒不能生育,富察皇后又不让她生(虽然她自己不知道),她想要一个孩子就只能抢了!
      张仪秀:……
      皇帝:……
      黄常在:……
      富察皇后:……不!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慧妃:不!你就是那个意思!
      于是就这么生米煮成了熟饭,怀着黄常在移居咸福宫——尽管富察皇后为此脸色难看得要命。
      张仪秀拿走了那一条如同烂草绳的死蛇,而娴贵妃回到宫中便觉得闷闷的,于是就往珂里叶特贵人的殿中走去。
      珂里叶特贵人闲来无事,只穿着一件家常的月白缂丝凤香菊纹一斗珠长衣,拥着一个小小掐丝珐琅暖炉,正在窗下缝制香包。娴贵妃挥了挥手示意叶心不必提醒,转过珠帘落帐,笑盈盈道:“天气暖和起来了,怎么还抱着个暖炉,这么怕冷吗?”
      珂里叶特贵人抬头笑道:“姐姐来了。”她将暖炉递到娴贵妃怀中:“我自己哪里用暖炉呢,是怕姐姐在景阳宫看到了什么心寒惊怕之事,所以特意备下了给姐姐的。” 娴贵妃微微惊愕,替她正一正发髻间一枚将要垂落的攒心嵌珠绢花:“你倒灵通!”
      珂里叶特贵人抿嘴一笑:“如今宫里的眼睛都看着景阳宫呢,有什么风吹草动是不知道的。” 娴贵妃微微叹口气:“那么以后,所有的眼睛都要盯到咸福宫去了。”
      “一个景阳宫就足以引来毒蛇环伺,那黄常在移居之后,咸福宫只怕也会成了蛇虫鼠蚁纷至沓来之地。”她拉过娴贵妃细看桌上罗列的晒干的香草叶子,“这是薄荷叶、艾叶、半枝莲、薰衣草、天竺葵叶,都有驱虫辟邪之效,妹妹做了这些,希望可以悬挂在翊坤宫中,驱邪避灾。”
      娴贵妃挥手示意侍奉的宫人们都退下,海兰亲自奉了一盏菊花茶递到娴贵妃手中,娴贵妃也没有心思去品尝,只得放下道:“你也觉得黄常在突然遇蛇,十分蹊跷?” 珂里叶特贵人淡淡一笑,伸手拨了拨桌上的艾叶:“今日虽然是惊蛰,但宫中是什么地方,何况是黄常在有孕,人人重视,怎会突然有毒蛇出现?又那么巧落在黄常在休息之处?万一今日不是姐姐沉稳,那么黄常在一尸两命,便是意料之中了。”
      娴贵妃从袖中取出绢子,上面染了一点油彩颜料,递与珂里叶特贵人道:“你看看这油彩有什么奇怪?” “妹妹出身贫家,所以依稀闻过这种味道,似乎有些蛇莓汁液的气味。”珂里叶特贵人轻轻一嗅,旋即一惊,“民间传闻,蛇虫喜吃蛇莓,故而有蛇莓处常有蛇虫出现一说。” 娴贵妃的叹息轻得恍如云烟:“今日我命景阳宫中遍撒雄黄石灰,谁知至我离去短短两个时辰内,已见十数条毒蛇遁走四窜。此事并非偶然。我虽不知是哪里出了缘故,但想起景阳宫内因黄常在有孕而特意装饰华彩以表喜庆。这虽然是内务府的惯例,但不知是谁从中做过手脚,才会引来这些脏东西。”
      珂里叶特贵人沉吟着道:“我记得景阳宫是黄常在初初有孕时装饰的,至今已快两个月,等到油彩气味散尽,这种蛇莓汁液的气味才会明显,正好是惊蛰前后百虫出动。想来谋划这件事的人心机极深,才能事先安排丝丝入扣,让人不得怀疑。”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却见叶心叩门而入,端了一盏汤药进来道:“主子,到喝坐胎药的时候了。” 珂里叶特贵人便道:“搁下,你且出去吧。” 娴贵妃摇头苦笑道:“这坐胎药的气味,我一闻到便害怕了。可又不能不喝……”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晚上,慈宁宫内。
      “娘娘,”剪秋端了一碗蛇羹走了过来,“这羹……”
      张仪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给嘉贵人送过去。”
      剪秋虽然心中有疑惑——平常太后娘娘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娴贵妃,再不济也应该是今天受惊过度的黄常在,怎么会是嘉贵人呢?
      难不成……
      一个想法在剪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是,奴婢这就去。”
      有些东西——尤其是这种腌臜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至于嘉贵人在看到那碗蛇羹之后,脸黑得就像是打翻了的黑色墨水瓶一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反应则是无人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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