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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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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住她的胳膊细瘦,却十分有力,直接将她从栏杆上带了下来。借势转身,把她放在云栖亭中央的石桌上坐好。
季砚舒下意识地要说“谢谢”。结果一抬头,正正对上萧瑜那双深沉乌亮的眸子,吓得她一个哆嗦,一句洪亮的“妈呀”不过脑子蹦了出来。
萧瑜:“……”
从萧瑜眼神中读出几分尴尬与探究后,季砚舒简直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慌慌张张从石桌上跳下来,拍拍屁股,兔子般跳到半米开外,和萧瑜保持了一定距离,才头皮发麻地为自己开解,“下官参见殿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萧瑜不理会,背着手道:“你方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回殿下,并没有特殊意义,只是下官用来表达震惊的语气词罢了。”季砚舒的本能让她垂下脑袋,而理智又告诉她要保持形象抬头,一时间像只落枕的鹅。
“多谢殿下出手相助。为报答这份恩情,下官愿为您当牛做马,绝无——”
夹带私货要有度。“二心”被她硬生生吞下去。
“绝不反悔。”
萧瑜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季砚舒这才发现,原来萧瑜嘴角边有对浅浅的小梨涡,笑起来的时候虽不甚明显,却给他整个人罩上一层柔软的温度。
“你言重了。”萧瑜似是心情很好,并没有追问下去,让季砚舒难堪。他徘徊几步,踱出病弱又风流的气质,微微弯腰,凑近季砚舒的小雪人,一挑长眉,“这又是什么?”
古时下雪,人们不堆雪人,只堆雪狮。
萧瑜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造型的雪。
“回殿下,是雪人。”怕做的太丑,萧瑜看不出人形,季砚舒补充说:“上面小一些的是脑袋,下面大些的是身体。”
她指指脑袋上的三个坑,“眼睛,嘴巴。松针是鼻子。”
“想不到,你会喜欢做这种东西。”萧瑜好像知道季砚舒想要做手臂,稍稍踮脚,长臂一伸便折了一段松枝下来。指尖用力,“啪”地把松枝折成相同长度的两截。
萧瑜的手掌很薄,手背上的青筋凸出。手指长且直,指节并不宽大,赋予手指流畅的美感。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闪着白玉般温润的光泽。
右手食指戴着一枚名贵的帝王绿翡翠戒指,却完完全全被手抢去了风头。
若是能多长点肉,季砚舒都想拿出全部身家,给这双手上保险。
萧瑜把两段松枝一左一右对称插在雪人身侧。
这回终于能看出点雪人的样子了。
“季司簿似乎与传闻中不太一样。”萧瑜示意晓锁跟上来,绕过季砚舒继续往前走。经过她身旁时轻轻说:“莫要再去摘这些雪。朝华殿不常扫雪,可以玩个够。”
说罢,留给季砚舒一个后脑勺。
晓锁急急忙忙给季砚舒行礼,喊了声“姑姑”,迈着小碎步跟上。
季砚舒被他这话搞得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
让她去朝华殿玩雪?
除去赐廪与宫人名簿,她现在难以和朝华殿扯上半毛钱关系。萧瑜今早出门时脑袋是被门夹了还是被冰溜溜砸了?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毕竟能借机和朝华殿拉近关系,有助她早日养成靠山。可她却莫名泛出股冰凉的劲儿来,直觉萧瑜话里有话。
她谨慎地盯着萧瑜的背影,妄想从中看出一二。
可萧瑜除了比之前略显长了些肉外,并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季砚舒生怕他搞什么幺蛾子出来,心里忐忑,也没心思再去后宫别的地方逛了,两手捧起小雪人就往内务府走。
小雁正指挥宫女和侍卫敲屋檐上垂下的冰溜溜。
作为季砚舒的贴身宫女,在她不在时,小雁有权暂管手下的低级宫女和太监侍卫。她叉着腰吆喝道:“姑姑回来前要打完的!掉下来砸着脑袋可怎么办!乐青,你动作还能再慢点吗?早晨没吃饭是不是?”
叫乐青的宫女显然是不高兴,觉得委屈,转脸就要跟小雁吵。
刚一回头,就见季砚舒站在小雁身后,到舌尖的话被她硬生生吞下,滚回肚里。她认命地捡起竹竿,卯足一口气,咣当咣当一路砸冰。
跟小雁还能顶几句嘴,这丫头欺软怕硬的。面对软硬不吃的季砚舒,再给乐青一百零八个胆儿,她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姑姑,您回来啦。”小雁嘴甜道。
“吴尚宫来了没有?”
“没有,不过尚宫姑姑派人过来,让您下午去找她一趟,说是要拟腊八给各殿的礼单。”小雁雀儿般叽叽喳喳,“曹司膳又给您送汤来啦,小雁叫她在外屋等着呢。”
投毒一事,两人一级反转,化险为夷。从那之后,曹若乔好像更对季砚舒佩服的五体投地,直言她料事如神,眼快手准,还信誓旦旦举手发誓,说什么季砚舒就是她的启明星,让她往东绝不往西。
“不过姑姑,您怎么心神不宁的?是长公主殿下又找您说什么了吗?”
这回还真不是因为长公主。
季砚舒晃晃脑袋,想把萧瑜的话从脑海中甩出去。她把小雪人往小雁手里一推,“拿着玩去罢。”
小雁两手捧着雪人,欣喜道:“谢谢姑姑!”
曹若乔来约她腊八时去翡茗湖放河灯。
虽说名字叫“湖”,但后宫地方有限,不可能真的空出这么大一片地。翡茗湖是人工挖的一片洼地,占地不到两亩。里头栽了几株荷花,冬天只剩杆儿光秃秃的立在那儿。妃嫔们嫌丑,冬日一般不往翡茗湖去。
宫女们过节时不能回家,又着实想念亲人,或者想找些乐子玩玩,就瞅着娘娘们不在的空,约上同期进宫的小姐妹,一道儿去翡茗湖放灯。
“每年腊八你不都是忙的脚不沾地么?哪里有时间去放灯。”季砚舒如实道。
腊八要熬腊八粥,准备节日食材,曹若乔当真是用脚趾考虑问题。
曹若乔瞬间蔫了。
她委委屈屈地把红枣莲子银耳汤盛给季砚舒,“我和姐姐一同进宫,现在也差不多有十一年了。除了五年前打点关系溜出宫一回——我都快忘了爹娘长什么样子了。听公公捎信儿说家姐又生了对龙凤胎,我心里头快要想死了。”
她用勺子搅了搅,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递给季砚舒,“可惜今年查得严,不让出宫就是不让出宫,塞银子也没用了。只能去翡茗湖放放灯,许愿能快些见到家姐。”
宫人名簿一直是皇后在管。即使季砚舒是专门记录宫内人事的司簿,也只有记录的份儿,没有放水的权力。
“皇后娘娘这么做是为了整个后宫的秩序。”季砚舒违心地说,“腊八不行,上元节还差不多。做汤圆的食材简单,不需要你亲自一个一个查。”
曹若乔掰着指头算算,发现到上元节还有差不多一个半月,又重重叹了口气。
“忙起来,一个半月也快得很。我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萧瑜的饭食现在她俩是碰不着了。怕萧瑜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被别人惦记上,季砚舒托曹若乔时刻紧盯他的饭食,一定要确保绝对安全。
“姐姐放心,我看着呢。朝华殿的人都忠心的很,每次不到点就来了,恨不能把眼珠子粘在锅铲上,都不给旁人留下手的余地。不过姐姐,咱们这样,算不算是前功尽弃?长公主不会不高兴么?再说,他上回这么欺负姐姐,我看着都来气。”
“你不用操心。现在安嫔她们神经都绷得紧,生怕殿下再出事。万一这时候他又被人陷害,安嫔势必不会再善罢甘休,必定会闹着查下去,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还有,莫要再提上次。他是皇子,他打我,我还能还回去不成?”
每次有人提到上次十鞭的事儿,她总觉得十分心虚。萧瑜和安嫔放水放的丧心病狂,还配合她演戏,到头来却被人以为睚眦必报狠辣歹毒,她每每想起,都特别过意不去。
季砚舒吃一口银耳,一本正经地瞎胡扯。曹若乔炖汤很有一套,银耳被煮的软糯多汁,混上红枣的甜与莲子的香,入口即化。
她主管食材,时不时会动用这小小的权利,悄咪咪摸一些好东西出来。
曹若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姐姐,还是你聪明。”
门外一阵响动。
司言赵黎回来了。
曹若乔跟她不甚熟,又有些怕她,两口咽完汤,慌忙收拾着就溜走了。
两人照例一起用午饭。短暂歇息过后,季砚舒拿出草拟好的礼单,按照吩咐去见吴尚宫。
吴尚宫是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她身材瘦削,鬓角两丛白发,两眼像是对不准焦似的,看向谁都是雾蒙蒙一片。季砚舒得反复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才能反应过来她是在看自己。
季砚舒将原主每年拟礼单的习惯与自身的会计素养结合在一起,拟出的礼单不仅完整清晰,还能轻松看出出库与库存,惹得吴尚宫频频点头,表情里掩饰不住欣赏。
论工作能力,司记司簿司言司闱四个人里,的确是季砚舒一直做的最好。
可惜她早已应了皇贵妃的要求,不得不偏向李清河与韩果。
向往年一样,吴尚宫指出季砚舒几处无伤大雅的不当做法,亲眼看着她修改好后,在礼单终稿上盖上尚宫印。
“对了,砚舒。有一事我要提前告知你一声,你好早做准备。”吴尚宫把礼单卷好,还给季砚舒。
“姑姑请讲。”
“你简单收拾收拾,准备到朝华殿过几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