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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投毒一事就此告一段落。为了避嫌,季砚舒不再负责每日往朝华殿送饭,改成朝华殿自己去取。

      她着了凉,整个人变得虚弱,走路也只是慢悠悠地晃,再加上那件带血的外衣被小雁故意拿到人多的地方洗,宫里上上下下都以为她被萧瑜当了出气筒。

      终于有人明目张胆治治季砚舒了。曾被她欺压过的低级宫女们简直想拍手称好。

      也有人更加畏惧萧瑜,以为他过于冷面狠厉。

      长公主与皇后没有亲眼目睹,以为季砚舒真遭了重刑,好歹生出点良心,估摸着她伤好的差不多了才传她过去。

      天凉,皇后不巧染了风寒,在被子里焐着。季砚舒过去时只见到了长公主。

      “皇后娘娘情况如何?”

      季砚舒故作关心道。

      长公主一扬手,眉目间显出几分疲惫之色。“轮不到你操心。别跪着了,背上的伤怎么样?”

      “已经差不多了。”季砚舒从善如流,起身立在长公主对面。

      “坐吧。”长公主难得开恩,指给季砚舒一张小凳子。她仿佛是自言自语道:“安嫔是怎么回事,本宫以为她又会妇人之仁,搭手解了你皮肉之苦。她现在连萧瑜那小子都管不住了么,越来越没用。”

      她浅啜一口茶,眼睛盯着漏出来的一小片茶叶,并不看季砚舒,似是有些心虚。“莫怪本宫不救你,是母后下的令,本宫违了可不好。再传出去被有心人听到——本宫这么多年悉心布置的计划不能白费。”

      “长公主所言极是。”季砚舒依然是规规矩矩站着。凳子给了是给了,可她不敢坐。别人赏脸,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去接。

      “此次事发突然,未来得及向您禀报,下官便擅自做主了。”季砚舒瞅着长公主两分漫不经心、两分期待下文的脸色,主动向她解释前因后果。“皇子殿下中毒当日,下官正巧与曹司膳有要事商量,便提早去了半刻钟。准备去取食盒时,刚巧撞见马掌膳鬼鬼祟祟,用银针再试饭菜,断定有毒后,想告发下官。下官立刻与曹司膳商议,重新做了一份无毒的。怕出意外,下官又向她拿回未用完的药粉,用糯米粉代替。药粉交给小雁,让她随机应变。本来不会出意外,谁知马掌膳自己往里面投了毒。”

      “这招借刀杀驴用的好啊。一边帮皇贵妃清理萧瑜,一边又将此嫁祸于你。”长公主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活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狐狸精。

      她给季砚舒的药是从南疆取得的密药。它能在人体内长期蛰伏,慢慢侵蚀掉内脏,而向外只显露出精气神不好,食入体内后,连太医也难以发现。她又早将送往朝华殿的银针换成了假的,让安嫔母子试也试不出来,只能每日被蒙在鼓里吃掉。

      马掌膳想必是怕萧瑜死的不够快,往里面又下一剂猛药。

      长公主转转眼珠,把几个人的口述联系在一起,大致梳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做的很好。本宫没有看错人。”

      长公主很满意季砚舒的做法。

      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季砚舒牵着鼻子走。

      “那,现在还要继续吗?”季砚舒试探性地问。

      虽然现在她与曹若乔已被证明清白,但后宫到底是个谨慎多疑的地方,她与曹若乔都不再负责任何与萧瑜吃食相关的东西,想要像往常那般投毒,绝非易事。

      “不用。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先消停一段时间也好。“长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安嫔是个软柿子,谁都能骑到她头上,可她不傻,肯定看出来有皇贵妃搞得小动作了。让她们俩慢慢扯去罢,咱们坐等收拾残局。”

      皇贵妃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诈长公主一把,现在倒是引火烧身,先被长公主这只黄雀惦记上了。

      “还有,吴尚宫眼见着身体不行,大约年前就要退下了。她是皇贵妃那边的人,自然会按照她的意思选下任尚宫。赵司言那边不用管,你这几日盯紧了李清河与韩果两个。到时候本宫也会为你说话,你一定要坐上尚宫的位子。”

      该来的总是要来。

      选尚宫这轮还是没逃过。虽说尚宫理应由皇后任命,可同样这也是最显偏心的时候。为了显出公正,皇后不能直接决定,很大程度上要参考原尚宫的意见。而原主为了成功拿到尚宫之位,在现任吴尚宫退位前夕将司记李清河推下翡茗湖,害她落下病根,转头嫁祸给司闱韩果,一箭双雕。

      但李清河与韩果只是与皇贵妃沾亲带故,行事谄媚了些,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甚至李清河还在原主被五马分尸前托侍卫给她带了身干净衣服,算是尽了同期之谊。

      在这种情况下,季砚舒实在难以效仿原主。

      她只能暂时先应下,趁现在到年关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想别的出路。

      长公主生性谨慎小心,怕她留久了旁人多疑,没再嘱咐别的,让她先行告退。

      太晦气了。季砚舒想。

      每每见长公主一回,要不是有新任务,要不是她被抓了要审,反正就没什么舒心的事儿。也不知道原主到底有多奇葩,才能以此为乐。

      她借着养伤的由头,把手底下的事儿分给典簿、掌簿和几位女史去做。古代的记账与人事水平不比现代,记录内容又杂又多,她看了近十年的专业报表,猛地转成这种原始账簿,忍住不挑毛病已是她使出了大半忍耐力,多看几眼都觉得头晕眼花。

      现在她乐的清闲。天儿越来越冷了,皇城已下过几场雪,最新落的还铺在树梢房顶,给满目朱红镶上一层窄窄的白边。

      如今落的都是小雪,不需要清扫,路上的自己便麻溜儿地化了。再过些时日,下的就都是连绵不断的大雪了。到时,各殿需得派出人手,在皇帝和各位娘娘起床之前,摸黑将路上的雪扫净。

      季砚舒瞅着四下无人,踮起脚,从云栖亭旁的松枝上撸了把绵绵的雪,用掌心压实,团成一大一小两只雪球叠在一起。再折下一节松针,在雪人头上戳出眼睛嘴巴,末了将松针插在头中央当鼻子。一只两寸来高的小雪人活灵活现地立在她掌心。

      外头温度低,她手已经冻僵了,雪人被这么拿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融化。季砚舒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越看越觉得丑。

      可能是缺了双胳膊吧。

      松针太细太绿,不适合做胳膊。细些的松枝倒是不错。

      只是距离要稍远些。

      季砚舒将小雪人放在云栖亭栏杆上,一只手扒住柱子,一直手尽力前伸,上半身几乎悬出亭外,指尖才刚刚触到最近的一截松枝。

      揪松针方便,可要是想折松枝,还得再往前一些。

      季砚舒涨红了脸。古代的女官服看起来宽松方便,实则里三层外三层十分繁杂。这会儿也没有松紧带一类的弹性织物,穿好衣服后抬抬手臂都觉得又硬又勒。现在她做出这种高难度的伸展动作,恐怕待会儿肩膀都得被勒出一道红印。

      萧瑜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饶有兴味地看着季砚舒“白鹤亮翅”。

      季司簿平日里最喜欢端架子,走路时每一步的间隔距离都得正正好好控制在一尺,仿佛是拿着尺子量过的;下巴永远和脖子保持一百度的角度,连当初被压上公堂问讯时也没有低下来一分一毫。

      他厌烦季砚舒的“官架”,总觉得死气沉沉的。

      而今日见她像贪玩的小孩般去折松枝,竟感到十分新奇有趣,忍不住驻足欣赏。

      朱红的栏杆上有团白白的小玩意儿,也是他没见过的。

      “殿下您稍等,奴婢去提醒一下季司簿,让她别挡路。”

      晓锁见萧瑜面目表情地看着季砚舒,又想到他俩似是有深仇大恨,以为萧瑜是在嫌季砚舒挡道儿了,在酝酿罚人的主意。

      季砚舒前不久放过她一马。晓锁一边想着别惹萧瑜生气,一边想着别害季砚舒受罚,抬腿就要往前。

      “嘘。”

      萧瑜并起二指,拦住晓锁的胳膊。

      “殿下?”

      晓锁不解地转头看着萧瑜,声音不由自主放轻许多。

      萧瑜没有理她,放轻脚步向季砚舒走去。

      他比正常男子要瘦,踩在雪上,除了轻微的压雪声,几乎没有其他响动。

      左脚刚踩上云栖亭的台阶,一阵微风夹杂着凌冽的冰雪味道拂过,松枝摇摆,季砚舒身形一晃,下盘不稳,整个人重心前倾,眼见着要从栏杆坠下去。

      云栖亭下是甸星池,结有一层不薄不厚的冰。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得先跌个头破血流,再被迫洗一遍冰水澡。

      “麻了!”

      季砚舒往下扑的时候,在心里想。还好现在没人,不然她就当场社死。

      思及此,她居然阿Q精神爆发,觉出几分庆幸。

      下一秒,她便被一条胳膊从背后环住腰肢。

      一阵淡淡的草药味飘入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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