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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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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砚舒听了,愣在原地。
吴尚宫递给她的礼单,也没反应过来接。
“朝华殿?”
“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娘娘中了风寒,太医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得长期养着。皇上怕她掌管后宫各种事务操心过多,不利于养身体,下令让安嫔娘娘与德妃娘娘替她分忧。安嫔娘娘才刚叫人传话,直接要了你过去,帮忙处理宫人赐廪。”吴尚宫简短地说。
皇帝萧殷这回不知怎么了,竟点名要这两位最不受宠的妃嫔搭手。许是近日萧瑜才中了毒,大太监赵公公在他面前多嘴提了一下,才让他想起自己还有这对老婆儿子。
难怪长公主上午欲言又止的,想必是提早知道了这个消息,又觉得安嫔不可能叫她过去,才没有废话。虽然后宫大事的决定权仍然在皇后手上,但毕竟算是分权了,长公主不可能高兴。
她惊讶之余,又有些隐隐的窃喜。
原来萧瑜上午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安嫔能主动要她,萧瑜看起来也心情不错,说明他们并没有对她产生怀疑,反而可以说得上欣赏、信任。
好事从天降。进朝华殿一天,她离目标大腿就更近一步。
季砚舒简直现在就想卷卷铺盖整个儿搬到朝华殿,在里头老死也不出来。
“那德妃娘娘是……”
欣喜之余,她也不忘打探敌情。
“司乐。二位娘娘都是聪明人。”
吴尚宫点到为止。
季砚舒明白了。两人选的都是出力没权的活儿。最大的人事权还是乖乖放在皇后手里。
虽说皇帝萧殷真就叫她们随便选,可怕皇后记恨,做到了真的“分忧”。
跟无上公告告退,季砚舒回房时,心还在扑通扑通跳。
小雁逮着闲空,仿着季砚舒的手法,团了一排小雪人,整整齐齐堆在窗沿上。她无师自通地找来胡萝卜,切条后插上脑袋,当鼻子。
这么一比下来,季砚舒做的那个反而最丑,还被小雁恭恭敬敬地放在最中间。
季砚舒没收拾多少东西,只将常用的账簿名录叠好放进包袱。她不是朝华殿的人,此行顶多算是换了个办公地点,晚上该回来住还是得回来。实在要睡在朝华殿的话,耳房里宫女常用的东西应有尽有,不需要她再带别的。
为了庆祝成功进入朝华殿,她烧了许多热水,痛痛快快泡了澡,还奢侈地撒了把干茉莉花。
女官们大多不爱打扮自己,也没人要求她们花枝招展,只要干净规矩就行。季砚舒穿越前最享受的便是在新项目开始前一天晚上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在水上洒满各式花瓣,将自己洗的柔软干净,向新项目“献祭”。
穿越后,她才发现,原主比曾经的她还工作狂,脑子里除了工作和长公主外,仿佛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翻遍整间屋子,只翻到一盒快过期的胭脂。古时女人们爱用的熏香、花瓣、胡粉、红纸,爱收集的首饰、挂件,一概没有。
衣服上没有香薰味道,倒是一件件浸满了墨汁味。
干茉莉花是她厚着脸皮问赵黎借的。
赵黎把花给她时,瞪着眼睛,满脸的“活见鬼”。
感觉水逐渐变温,桌上的红烛烧到只剩最后一寸。季砚舒深吸一口气,猛地下沉,连头带身体浸泡在水中。她现在的头发又黑又密,不用发膜也光泽柔顺,乖顺地垂在腰间,比之前的“秃头少女”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这大约是穿越来老天送给她的礼物吧。
她现在活在别人的生命里。纵然像是在演戏,她也要将这条命活得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待她平复好心情,从水中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最后一寸红烛已经悄然熄灭。
季砚舒捞起宽大长袍套在身上,擦干头发,划燃火柴,点了一根崭新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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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季砚舒果然收到皇后下的令,叫她去辅助安嫔。
估计皇后接到安嫔要她的消息时,病情又要被气重了。而皇帝有令又不得不从。
季砚舒把其他宫女托给赵黎管着,只带了小雁去朝华殿。
朝华殿与内务府有所不同。既然季砚舒白天要扎根在朝华殿,小雁也得跟着主子在这儿做事。照顾娘娘皇子要更为精细,礼数要更加周到,怕小雁出错,传出去叫人笑话,安嫔便叫自己的贴身宫女妙柳带她到处转一转,该注意的地方细细讲清楚。
季砚舒跪下来,真心诚意给安嫔磕头。
“上次牢狱之事,多谢娘娘与殿下出手相助。下官的肉刑解了,却让您二位平白无故被别人乱说话。这份恩情,下官定会牢记心中,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娘娘和殿下尽管使唤下官就成。”
萧瑜两根手指捏着一只名贵的油滴釉黑瓷茶盏。玉白的指头在黑瓷的映衬下更显光洁。他眼眸微微弯起,眼神里翻涌着几分戏谑,举着茶盏,半天也不饮一口,倒像是用它来挡脸的。
季砚舒不懂他那是什么眼神,只当自己没看见。
安嫔露出一点点牙齿,笑得如往常般温柔。在最不缺大美女的后宫里,安嫔的长相实在是排不上号,有些娘娘的宫女都要比她美上几分。可她如水的气质是独一无二的。季砚舒看着她,很容易联想到自己的亲妈。
“这是本宫该做的。说到底,这事儿是皇贵妃姐姐做的不对。她们嚼本宫与阿瑜的话头便是,无伤大雅,顺便也给这枯燥的宫中生活多些谈资。耳房本宫已叫人收拾好了,你待会儿看看住不住的习惯,有缺的再补。”
“多谢娘娘好心。不过按照规矩,下官晚上也住在娘娘这儿,恐怕不太合适。”
萧瑜罚她的消息,宫里现在还有人在传。如果她再在这儿住下去,大约要有人说萧瑜专门留她来折磨取乐了。
“本宫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安嫔柔声道,“只是本宫愚笨,许多简单的事情怎么也学不会,需得你多多指点,怕是每日都要晚归。从朝华殿到内务府不算近,你与小雁两个女孩子,本宫不太放心。不过你说的在理,那中午便在此休息,夜里本宫叫侍卫送你们回去。”
不等季砚舒答话,安嫔拿起桌上一方木盒,叫季砚舒拿着,“季司簿生的好看,要多多打扮才是,不然白瞎了这张皮子,老天爷都要怪罪。这是本宫入宫时戴的步摇,颜色太亮了些,现在年纪上来了,戴不着了,便转赠与你吧。”
巧的很,那步摇上头雕的正是一对羊脂玉茉莉,与她今日身上的香气一样。花托处用翡翠作叶,下头垂着一排细长的白玉流苏。
入宫时戴的,对安嫔来说,必定有重要意义。
安嫔态度很坚决,季砚舒拒绝不成,只好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双手紧握着。尽管知道原主长得漂亮,却从未有人夸过她好看。下级的害怕她,平级的不敢夸,尚宫与娘娘们眼里只有她的严谨高效。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用宠孩子样的语气与她说话,还赠了与她香气相对应的步摇,季砚舒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
“下官多谢娘娘。”
“无事。本宫坐的有些乏了,晓锁,你来陪本宫到处走走。阿瑜,你带季司簿到书房看看,帮她把东西摆上。”安嫔扶着椅子站起来,系上狐毛披肩,对萧瑜说。
“儿臣得令。”萧瑜终于拿开茶盏,对安嫔笑了一笑。目光又滚回季砚舒身上。
“多谢殿下。”
萧瑜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另一只手随意地一摆,对季砚舒做了个“请”的手势。“季司簿随我来。”
季砚舒被他搞得一惊一乍,连忙跨上包袱跟在他后头。
书房是安嫔新收拾出来的。本来是划给萧瑜作书房用,无奈这人懒得走路,又嫌书房冷,把书架桌子都搬到了自己的寝殿里,看书的时候就让宫女一左一右举着,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
原本的书房就这样被空出来。常年不用,蒙上厚厚一层灰尘,擦了几遍才能进人。
季砚舒把包袱往桌上一搁。里头的账簿名录是她昨天提早按顺序排好的,打开就能用。
萧瑜斜斜地靠在黑胡桃木桌子上,信守拈起一只毛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毛笔偶尔会捧到翡翠戒指,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书房只有屁大一点,装修简单,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实在是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季砚舒快把那方砚台盯出花儿来,萧瑜也没有说看完了可以离开了。
“殿下,快要用饭了,下官伺候您去用饭吧。”
“不急。”萧瑜盯着她额头上的美人尖,忽然生出种想要把那尖尖用力抹平的冲动。他忽地凑上来,垂头,鼻尖在季砚舒肩膀上轻轻扫过,“从前未曾注意过,季司簿竟然生的如此……动人。”
他歪了歪脑袋,似是若有所思,“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①。若是能不整日板着脸,多笑一笑,再年轻这么一两岁,本皇子兴许就向父皇请婚了。”